这一声艰涩哽咽，唤得在场的人都齐齐一愣。
还是姜美素最先反应过来，上前，摸了摸她的头，“怎么，才说了你稳重，又像个孩子了？”
额头上得温柔，是她在梦中都奢望不了的。
鸾九鼻尖一酸，一滴泪便从眼眶滚落而出。
“这么大个人了，都出嫁了，这怎么还哭鼻子了？”姜美素取出手帕，轻轻擦拭鸾九脸颊的泪痕。
这不擦还好，这一擦，更是触动了鸾九的心。
眼泪像是控制不住一般，直往外涌。
这是她的娘。
会牵她的手，会摸她的头，还会帮她擦眼泪。
原来，娘亲的手，是这么的温柔……
眼泪下落，唇角却在上扬。
“娘。”
“娘在这儿啊，这是怎么了？”姜美素疑惑莫名。
“这……太子妃许是一直在宫中，身边没个亲人，是以好容易回一趟府，瞧着老夫人和夫人，一时难免心中触动呢。”桂嬷嬷上前假意搀扶鸾九，顺势在鸾九的胳膊处狠狠地掐了一把。
“嘶！”
鸾九倒抽气一声。
“怎么了这是？”姜美素关心道。
鸾九侧眸看了一眼桂嬷嬷，将她威胁的目光尽收眼底。
回过神来，抿唇，敛神，“没。桂嬷嬷说得对，我就是难得见到你们，一时心中触动。”
“行了，按照习俗，太子妃能在府中住上七日，你们有的是时间话家常。她一路回来，当也是乏了。你们让她回院子里歇歇。”
蔚东楼走上前，“待她歇好，全家再一起用晚膳。”
说完后，他说书房还有事，便先离开了。
“对对对，瞧我们这高兴得。”柳映红笑着应到，转头看向蔚锦玉，“那你先回院子歇息，等你歇好了，我们再慢慢聊。”
“你那院子啊，自你出嫁，也每日有人打扫焚香。一切与原来一样。你啊，放心去歇着。”
“美素啊，这样，你就先带她去。稍后再来我房中。”
“是。”姜美素恭敬地应到。
然后转头，看向鸾九，柔声，“走吧。”
“好。”鸾九点头。
她由姜美素拉着手，往大厅外走。
“哟，这做了太子妃，果然是不一样啊。这大早上的，全家整整齐齐地守在门口儿候着呢！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这个脸来撑得住啊！”
“好了，太子妃难得回来一次，你呀，就少说两句。”
“敢做，还怕说了？这明都城内，谁还不知道她做的那点破事儿啊？这如今出个门儿啊，谁家的贵夫人一开口，谁不都是说我们丞相府啊，出了个天不怕地不怕，心狠歹毒的太子妃呀！”
鸾九和姜美素走得不快，才走出没多少的距离。
这些话，一字不落地传入耳朵里。
鸾九听着，顿时脚步一止，想回头，却被姜美素紧紧拉住了手。
她转头看向姜美素，只见她神态自然，朝她优雅一笑，“走吧。”
走出一段距离，直到进了后院，姜美素才放开她的手，将她按坐在桌旁的芙蓉雕花圆凳上，“你呀，这近日听闻你长进沉稳了不少。怎的，一回府就又变回小孩子了？”
“可是她说话也太难听了！”
她倒不是为自己，索性说的也不是她，她也又不痛又不痒的。
只是突然感觉，她的母亲，自己的女儿在别人眼中是这副模样，会不会心里很难过？
鸾九担忧地望向姜美素。
却见她依旧神色浅淡，坐到鸾九对面。
“玉儿，你要知道，狗才会吠，人啊，只会想办法怎么让狗吠不出声来。”
闻言，鸾九莫名的，感觉周身冷了一下。
她望着姜美素，突然方才所有的温馨和温柔一瞬间被冲散，浑身冒着丝丝凉意。
这时，一个婢女将茶奉上来。
鸾九喝了一口热茶，才觉得周身暖和起来。
放下茶盏的时候，看了一眼那奉茶的婢女，却只瞧见半张脸。
但……瞧着有些熟悉。可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怎么了？”姜美素瞧她许久没吱声儿，疑惑地看了过来。
“没。只是瞧着这婢女，有些眼熟。”
话落，一旁的桂嬷嬷便低低咳嗽一声。
闻言，姜美素便笑了一声，“这孩子是傻了不成，你院儿里头的婢子，你能不眼熟吗？”
鸾九猛然回过神来，讪讪地笑道，“许久没回来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姜美素听后，笑了笑。
无奈又宠溺，“你呀！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娘，我已经长大了。”鸾九说。
“长大了，还这么急急躁躁的？”姜美素嗔瞪了她一眼，“从前母亲是如何对你说的？做人做事，要稳重。别人说什么，不用理他。”
“只要心里记着。人说一句，你叫人捅他一刀便是。何苦置气，叫自己堵心难受？”
鸾九惊讶不已。
饶是没有人教她什么是非该如何，在雪峰谷，也都是谁伤我，我便还回去。但乍一下听到这般的话，也是迟疑了。
“可……可以吗？”
“有何不可的？”姜美素放下茶盏，伸出手，轻轻地拍着鸾九的手背，“你忘了母亲是同你如何说的了？我蔚的女儿，姜家的外孙女，是如何也容不得旁人爬到头上来的。”
“谁若冒犯你的尊严，你便加倍还回去，将对方的尊严踩在脚下碾碎了去！知道吗？”
顿了顿，姜美素又语重心长地说：“你呀！特别是在宫里头，你作为东宫太子妃，万不能叫人踩在脚下去！你要知道，你不仅仅代表的是你自己，还有你的娘家。我们的脸面。”
鸾九这下明白，蔚锦玉那张扬跋扈的性格究竟是怎么来的了。
有一个什么都在背后给她支撑的娘亲，更是一个教她如何对让自己不满意的人出手狠辣的娘亲。
她才可以如此的随心所欲，肆无忌惮。
她讷讷点头。
说不出什么感觉，只是觉着，无关其他，有这样的一个娘亲护着的感觉，真好……
眼见她的眼眶又开始发红，桂嬷嬷立马上前道：“夫人，太子妃这一路也折腾了，不若您先让她休息一会儿？”
“瞧我，许久没与你闹话了。一说起来，就又忘记了。那这样，你先歇会儿，晚些的时候，娘再与你慢慢说。”
说着，姜美素站起了身来，看向桂嬷嬷，“桂嬷嬷，你同我回一趟院子，有些事，我要问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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