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重灯像是没有听见后面的警告语气一般,兀自上前。
巧的是,身后传来木棍敲击地面的声音,以及厚重的脚步声。
流浪狗的目光随着巷口的脚步看去。
只见一中年人背着布包而来,脑袋上凌乱的布条缠了三四圈,太阳穴处布条渗出的血迹呈黑褐色。
背布包的中年人是个瞎子,摸着一个粗糙的木棍缓慢走来。
众人就这么看着瞎子走到跟前。瞎子探了探,取下背包,对着这条巷子深深磕了一个头。
这里是流浪狗的地盘。
没有人知道他来干什么。
李重灯一见这人远远地就是朝自己这个方向跪来,连忙闪到旁去,连架都忘了打了。
“这,这是干什么?”
流浪狗对此似乎见怪不怪了。
只是,明灯似乎对跪拜着表示惊奇,看了又看。
为首的一人说道:“在对神表示敬意。”
“神?”
“对,这里曾经出过神,这里是神的故地。”
张君铭此时反应过来——
登上游戏顶峰的玩家的玩家,被称为“神”。而这里出过的巅峰玩家,他们祭拜的“神”,也就包括了自己。
此时,他的内心不由得泛过一丝好笑,一丝无奈。
“神”,曾经在这里的名声,可说不上有多好。
恶神也是神。
只听瞎子虔诚地朝他们方向一叩,隐约听见口中喃喃:“只要……甚至……在所不惜…..”
流浪狗继续道:“十年来,没有外人被允许住进这里,这是我们饲主的命令,你们还是离开,不然……”
“不然?”李重灯指着对面窗户的老头,不服气:“那他呢,他为什么可以!”
对面楼的老头仍旧一动不动地拿着老花镜观察他们。
流浪狗不禁大笑:“他已经是个死人了,你知道他为什么住在这里吗?因为他从来没有出来过,他将老死在这里,无人问津。”
任何玩家都不能擅自破坏饲主的回忆,一切将维持原样。
这是流浪狗从未说出口的一句话。
此时,瞎了眼的玩家已经从地上站起来,背起布包,拄起木棍咚咚敲着逐渐消失。
两人不经意地对看一眼。
“那算了。”李重灯冲着脸色阴沉的流浪狗微微一笑:“大爷不陪你们玩了,不稀罕。”
……
“喵呜~”
花猫被张君铭腾空拎在手上,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
两人离开了城区。
“找到了?”
通过那一眼,张君铭便已知道,明灯肯定是在那一刹那感知到了某些事情。
先知能预测部分未来,尽管有时候预测的未来不是怎么靠谱。
“红心k。”李重灯站在岔路面前,不再是那副笑嘻嘻的面孔,面容看上去有些瘆人。
他像是在凭一闪而过的记忆寻找什么。
这时,手上的猫总算不耐烦了,猛地从手中挣脱,爪子一落地,连忙脱逃。
“喂!”
两人追了上去。
花猫一路奔跑,跳跃,在这凌乱的城市中翻行。
这是一个花坛。
花坛的灌木刚刚被修建过,枝条孤零零冒着锋利的断面。
花猫追到花坛后,总算停了下来。
面前的红房子隐隐飘出烤肠的香味,里面的人似乎在愉快用餐。
花猫支起身子,水蓝色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红房子看。
此时,身后两个人影总算追了上来,停在红房子跟前,呼吸颇为急促。
花猫舔舔爪子,随即朝红房子扑去。
猛地,一只大手伸出,将花猫拽了回来。
“喵呜~”
张君铭拎到眼前打量一番:“看来是真的饿了……”
红房子面前立了一块竖排,上面打光,写着几个大字——
“魔方临时收容所。”
李重灯闭上眼睛,搜寻了一番,随即锁定这座红房子。
“是这里了……”
这里有想要的东西。
房内灯火通明,两侧的大门半掩,方便客人临时进进出出。
太阳已落,只剩灰蒙蒙的光看清彼此的脸。
红房子的客人正在用餐,隐约可听刀叉交碰声叮叮当当响。
里面摆了流水席,一张大长方桌,桌上摆满熏鱼,小炒菜,香肠,没有酒,只有冰水。
来吃免费晚饭的玩家极多。
没有限制,自取自便。
人人如饥饿的野狼,争抢饭桌上的食物。
守在门旁两手垂下自然搭在一起的瘦高个子迎了上来,咧开嘴,黑黄皮肤扯成一道道皱纹。
瘦高个笑得格外热情:“两位是无处可去的吧,来,来,拿个盘,拿双筷子,在这里随便吃。”
张君铭狐疑地打量了一番。
瘦高个以为不满意,又咧开笑容:“没地方去是吧?没关系没关系,晚上我给你们安排地方,包您吃得好睡得香。”
“是真的免费么?”
瘦高个一听,叫道:“当然,做好事,童叟无欺,您可放心。”
张君铭与重灯交换了一下眼神后,欣然接过盘子:“正好,我也饿了。”
听到来人毫不犹豫地留下来,瘦高个别提笑得有多开心了,手往里指:“您往里请,随便吃,随便吃。”
待瘦高个离去后,两人随即端盘子上前。
真是令他们感到意外,在场居然会有那么多的玩家。
比他们预想中还要多。
两人的进入,仿佛往鱼堆里扔了两颗炸雷,所有人在看见他们后,都不自觉的往旁边避让。
玩家数据不互通。
没有人知道彼此的底牌是什么,都是落魄玩家,这里的人仿佛少了一抹恶意,多了一丝呆愣。
害怕。
是人类对未知事物最本能的反应。
但这丝害怕并不能影响他们填饱肚子。
毕竟这里还属于安全区,他们不敢在明面上杀人。
李重灯端着盘子回来,叹道:“找了一圈了,没有找到合适的牌啊。”
拥有先知能力的明灯也有不靠谱的时候。
“你真的没有预知错?”
“没错,这里真的有红心k。”李重灯斩钉截铁。
张君铭道:“那我相信你,可能人确实在这里,但不是现在在这里。”
两人又逛了一圈,见李重灯回来,端了满满一盘子香肠,边啃边含糊:“这里的人太混杂了,果然跟你当年说的一样,这里变成了收容所。”
红房子还是原来的红房子,曾经的主人留了一笔带不走的丰厚遗产,而红房子的下一任主人继承了这笔遗产,承接上一任主人愿望,将这里开成供吃供喝的收容所。
当然,有条件收容。
张君铭调侃道:“你这笔钱还挺耐花的。”
李重灯十分自豪:“谁叫我有个好徒弟呢。”
此话一出,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不对,李重灯的“好徒弟”几十年前就死了。
那现在这个收容所又是谁在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