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捕头提高声音喊道,又看了一眼那滩水迹。
天色渐渐暗下来,三人走回城里,一路无话,刚才发生的事情太多,超过她认知的事情也多,鹿幽悠根本想不明白,但是看着走在前面的卿聿的后背,总觉得,自己好像上了贼船。
眼见快到城里了,捕快也全都在码头,现在就算她后悔离开似乎也不会再被怀疑是凶手了吧?
同一时刻,卿聿恰好回过头,四目相对,鹿幽悠有些心虚的将目光移开了。
“自然可以,”前方传来低沉的声音,“如果我告诉陈大人在我赶来的途中似乎看到个人,而这个人又‘碰巧’同鹿姑娘长得很像,也可以吧?”
忘了他会读心术。鹿幽悠捂着左脸撇嘴,无奈地瞪着卿聿,她也就是那么一想而已,既然答应了,当然不会反悔。
眼下她更关心的是自己的脸,莫非从此以后要变成面瘫了?
“这一点姑娘大可放心,只要你愿意帮忙,我当然有办法可以把你的脸治好,还能保证你的牙也不会再痛。”
“你很喜欢这么自言自语么?”从头到尾鹿幽悠都没说过一句话,在旁人看来就是卿聿一直在自言自语,虽说入夜了,大街上偶尔也还会有几个人经过,见到卿聿之后的表情都像是见到疯子一样,离他们远远的。
“姑娘似乎忘了他们看不见你,若我和碎墨两人走着,却让人听到姑娘如此特别的声音,只怕城里明日又会多几个传闻了。”
是的,她忘了。
鹿幽悠可以预想如果自己含混不清的话突然出现,那些人绝对不会认为是见到疯子而是见到鬼了。好吧,既然有人能读心又不介意做“疯子”,她还乐得不用开口呢!
你有什么办法?
“事成之后自然就知道了。”
事成,什么时候才能事成?虽说这个牙痛与普通牙痛不同,只要不说话就不会有感觉,但会兰时阁后怎么可能不说话?而且难道在这之前她要一直这样僵着半边脸?
鹿幽悠发现自己真的很倒霉,来到这里的那一天就是噩梦的开始,直到现在她还不得不跟在这个“贼”的身后。
“放心。”卿聿忽然停下来,此刻他们已经走到一条小巷子里,四周再无路人,接着就见一道蓝光从天而降,最后如闪电一般落在他们的面前。
鹿幽悠本来吓了一跳,退后一步正好撞到旁边的墙壁,今天所受的惊吓太多,她已经快成惊弓之鸟了。
眼前的地上站着一只鸟,外形有些像白鹭,只是看起来灰扑扑的。一只灰扑扑的白鹭不奇怪,可它的周围却围绕着一圈淡蓝色的火焰,在夜色中就显得有些诡异了。
有鬼!鹿幽悠想要大叫,她发誓,这绝对不是大惊小怪,而是眼前的场景太诡异,就连碎墨和卿聿的脸也在蓝色火焰下变得扭曲可怕起来。
虽然在码头开始她就知道卿聿不是普通人,毕竟普通人不可能那么轻松就让她“隐身”,但在她的认知里,卿聿大概就是那种类似于道士的人。哪怕不科学,可自己能来到这里这事本身也不科学,可现在她开始怀疑卿聿或许根本就不是“人”。
不过还没叫出声,牙齿的疼痛已经先一步传来。所以她只张了张嘴,一点声音没发出来。
那“白鹭”先是亲昵地蹭了蹭卿聿的衣袖,却见到躲在一边捂着左脸的鹿幽悠,立马扑扇着翅膀,做出攻击的架势冲着她叫了两声。
它可以看到她。鹿幽悠不知道该怎么办,看来自己这次不是上了贼船而是上了“鬼”船,无奈巷子的另一边是一条死路,她根本连逃跑都不可能。
“这是鹿姑娘。”卿聿上前安抚了一下那鸟,青鹭又收起羽毛,回头冲卿聿小声叫了几声,卿聿点点头之后它就风似的飞走了。
“姑娘放心,我们是人,”见鹿幽悠还是瞪大眼睛看着他们,卿聿只得笑着解释,“刚才青鹭说了,这两日我们就可以引‘她’出手,只要捉到凶手,到时候你的脸就可以复原。”
鹿幽悠将信将疑,不过她好像也没得选择,不管卿聿是人还是鬼,她都只能乖乖的配合。
可是引“她”出手?难道卿聿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鹿幽悠的第六感一向很灵,这一次更是能够感觉到这件事一定很危险,不然以卿聿的本事,为什么还需要什么都不懂的她来帮这个忙。
正想着,卿聿却已经无声的靠近。鹿幽悠打了个寒颤,想往后躲又没办法:“你哟歌,歌什么?”尴尬加上害怕,再加上牙痛,鹿幽悠的话已经基本上脱离原本的音调了。
“我会帮你把隐身咒解开,还是说姑娘期待有别的什么?”见鹿幽悠这个样子,卿聿露出一抹浅笑,与之前的不羁相比,倒有点温润的感觉,恍然间似乎真像个翩翩公子。
错觉!
卿聿说完,又在鹿幽悠眉心一指,这一次什么都没有发生。
“走吧。”卿聿退后,鹿幽悠这才发现这里有个小门。
这是哪?
“客栈,这里是后门。”
什么?!
总觉得这是有预谋的,一定是有预谋的!
鹿幽悠看着摆在床上的衣裳,十分肯定卿聿其实一早就已经算好所有的事情了。他带着她进客栈,从房里拿出一件衣裳让她换上,然后就去了隔壁碎墨的房间。
很漂亮的衣裳。鹿幽悠只看就知道是非常名贵的布料,甚至比嫣华最爱的那件还要华丽许多。
拿起衣裙,火焰一般耀眼的红色,上面绣着一朵盛放的牡丹,绣工精细,镶着金丝流云边,触手柔软,张扬艳丽。
鹿幽悠慢吞吞的换上,在兰时阁里她这样的丫鬟吃穿都是最差的,上次嫣华赏了一件自己的给小红,小红穿得明显长了都舍不得脱,而这件,明显是经过量身定做的,意外的合身。
卿聿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能一早就准备好这件衣裳?
走到铜镜前照了照,但毕竟人靠衣装,换上合身的衣服后鹿幽悠感觉自己似乎确实好看了些?在铜镜前左照右照,有总觉得好像少了一点什么?哪里不对呢?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打断了鹿幽悠的思绪:“鹿姑娘可换好衣裳了?公子吩咐我过来帮你梳妆。”碎墨的声音。
竟然还要梳妆?
鹿幽悠一直是长发,只是到了古代她的头发怎么都算不上长,到了兰时阁之后,马尾是不可能了,复杂的发髻她不会,也没有那个时间去学,所以每次就简单打个辫子了事。
打开门,让碎墨进屋。
“公子一会儿会送鹿姑娘回兰时阁,还望姑娘到时候能配合公子。”
配合什么?
碎墨没有回答,只是笑着让鹿幽悠坐下,动手帮她梳妆。
看来碎墨不会读心。鹿幽悠一开口就会牙痛,她当然能不说就不说,所以默默的任由碎墨折腾她的脸和头发。
可没过几秒,鹿幽悠就惊讶地拿起铜镜凑到自己面前,直到自己的脸清晰的印在上面,她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那条这几日一直横在脸上的红印居然完全消失了。
收拾好后,推开门,就见卿聿站在门口,他的头发已经以羊脂玉簪束起,换了一套绣着云纹的墨色锦衣,腰带上面坠着一块碧色玉石,手中拿着一把月白色的象牙折扇,鬓若刀裁,眉如墨画,一双凤目里透出点点威严与桀骜,与刚才完全不同,那一刻,鹿幽悠甚至认为这个卿聿是不是只是脸相同的另外一个人,一个真正的名门公子。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形容的大概就是他这样的人。
马车上。
“鹿姑娘,你要一直是这个表情,一会儿的戏只怕不好开锣。”卿聿的声音里带着点调侃,手中的扇子唰的一声打开,扇了扇,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就连背靠在车内一手撑头的姿势也像极了纨绔子弟。
是的,纨绔子弟。
当卿聿开口之后,鹿幽悠撇了撇嘴,心里却嘀咕着这人好像有千张面孔,一时是超然世外的侠士,一时是郎艳独绝的名门贵族,此时,却又像是个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儿。
所以鹿幽悠就算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也能猜到,一定非常……特别。经卿聿一说,她还是收回目光,眼观鼻鼻观心好好的坐着。她不知道卿聿打算演什么戏,但为了自己的脸和牙着想,还是乖乖配合好了。
可是总觉得自己这个状态,面无表情的时候还好,一说话,恐怕就算再怎么打扮也只会变成搞笑吧?她实在不敢想象那是怎么一副画面。
“一会儿你什么都不用说。”
鹿幽悠实在是不喜欢自己所有的想法都能被卿聿看到,隐私权知道吗?所以转过头看向窗外,这么一折腾其实已经很晚了,一路上几乎连灯火都看不到。唯独前方的大街上灯火通明。
“走吧。”马车停在兰时阁的门口。
卿聿上前去拉鹿幽悠。鹿幽悠有些抗拒,也不伸手,只看着他,眼前这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什么,她实在不想多接触。
“后悔了?”卿聿似乎也不打算再勉强,却只是指了指自己的左脸,“那姑娘再仔细想想,我在外面等你。”
卿聿先一步下了马车,当然,鹿幽悠后脚就跟了出去,危险就危险吧,为了自己的左脸,她是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