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附秀眉紧皱,看出来也十分恼火:“我既然放了你,为什么还要回来?你并不是姑灌山的人。”
她倒是不想回来,可是有的跑吗?记得乔红也说过是一个女子把她送到沧州,心里估摸着也许是同一个人。
这么看来香附应该是不愿意帮着那蛇仙杀新娘的,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鹿幽悠只能把主意打到她的身上:“你……能再帮帮我们吗?”
香附看看她,又看看希音,长长叹息一声:“原听说是无形山的人,我有事相求,现在看来……”
“那是因为在阵里,出去打我可不会输!仙子姐姐要求何事?我就是合沓峰大弟子希音!”
鹿幽悠见希音也不挣扎了,一双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着香附,一脸讨好,她能肯定,如果希音有尾巴此刻一定摇得非常欢快。
香附略沉吟后开口问道:“那你可知仙族要如何入魔?”
“仙要成魔?仙子姐姐你可别想不开,那魔道有什么可稀罕的,我们仙族修的才是正道。”希音示意鹿幽悠帮他站起来,一跳一跳地蹦跶到女子面前。
“你到底知不知道?”
“这个……要不你放了我,我回去问问我师父?我师父你知道吧,六界的事情没有他不知道的,我们无形山可是……”
听他意思也是什么都不知道的,香附眉头一皱,打算不再和希音废话,打了个响指后缠住希音的青蛇咬了他一口,希音立马就变得和昨天的鹿幽悠一样,睁着眼睛软软地倒在地上,话都说不出来。只有一双眼珠子在打转,看得出有些着急。
终于安静了,香附转头看向鹿幽悠:“与你一起的那个人呢?”
卿聿?
鹿幽悠连忙回答:“他不在,你们别想打他的主意!”听两人的谈话,那个叫竹节应该是昨天和卿聿打斗时也受了伤,就怕他们想找卿聿报复。
“去蛇冢吧,”香附看出鹿幽悠想要去抽怀里的符纸,冷冷地警告,“跟我去,竹节四日后才会杀你,如果现在反抗,只怕你活不过今日。”
鹿幽悠一抖。
还是乖乖跟在香附后面来到蛇雕前,一道光落下来罩在三人身上,鹿幽悠只觉得眼前一花,再看时,四周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小桥流水,岸边杨柳依依,各样的草木长得郁郁葱葱,众人脚边还开着不知名的小白花,明明此时应该还是冬季,可眼前却是一片春景正好。
小桥的另一端有座木宅子,修建的古朴雅致,水声潺潺,鸟语花香,颇有种世外桃源的感觉。
两人被香附带着走进宅子里,门口有两条青蛇盘桓,见到她后亲昵地爬上她的肩膀。
香附的神情也变得柔和下来,摸了摸其中一条青蛇的脑袋。指着希音吩咐着那条缠住他的大蟒:“把他关进后面的山洞里。”
那条大蟒立刻松开希音落到地上,变成一个黑衣男子后,抓住希音的一条腿就拖着他离开了。
“希音!”鹿幽悠原想跟过去,却有几条小蛇爬到她的脚边,才一抬起脚就听见那些小蛇发出“嘶嘶”声。
“你有你的去处,不想害了他就跟我走。”
香附带着鹿幽悠走进宅子里,堂后就是一个庭院,正中有一棵桃树,枝繁叶茂,几乎遮住了大半的院子,此时桃花开得正盛,一片片花瓣无声飘落,落英缤纷,恰似粉色花雨。
两人来到一个房间前,门口站了个黑衣人,见到她们就拉开了门。
虽然见过几次,鹿幽悠看到这些黑衣人的模样依旧觉得毛骨悚然,何况梦里她都是被这些黑衣人送到竹节面前,然后被杀死的。
所以就算知道那人的意思是让她进去,她却还犹豫着,只是盯着屋里看,里面的布置虽然单调简陋,但一应的物品也都齐全,看起来像是一直有人住着的样子。
香附率先走了进去,黑衣人见鹿幽悠还是不动,用力一推,等她摔进去后,也跟着走进去合上门。
接着黑衣人就把鹿幽悠按在桌边,从桌上拿起一碗黑漆漆的东西,逼着鹿幽悠喝下去。
等他做完这一切,站在旁边默默看着的香附才吩咐人出去。
“你们给我喝的是什么?”鹿幽悠满嘴的苦味,想吐又吐不出来,就怕又给她喂了什么毒药。
“只是增强血气而已。”
听起来像是补药?一想到梦里那些女子都是因为血尽而亡的,一下就明白了,这和先把猪养肥了再宰是一个道理。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这一点希音和卿聿也不知道,毕竟对于仙来说,应该是不需要吸人血的。
香附在桌前良久,伸手轻轻抚摸着桌面,眼里有些激烈地情绪在翻涌着,似怀念。
最后,她闭了闭眼,像是下了决断。
“坐吧,”鹿幽悠躲过她伸过来的手,哪怕知道自己暂时安全,对这些蛇仙也本能的感到害怕,香附也不介意,自己坐下,“倘若……倘若我让你的朋友入阵,你能否让他和那个无形山弟子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听希音的话,这个香附也是仙,而且看起来力量未必就在竹节之下,竹节对她明显也与旁人不同,有什么事是她做不到,反而需要卿聿和希音帮忙的?
“请他们阻止竹节入魔,并保证不会伤他性命。”
鹿幽悠倒奇怪了,卿聿是个人,希音又明显打不过竹节,为什么要找他们帮忙?
“蛇冢其实就在阵中,在这里面除了竹节以外的仙族灵力都会受到压制,”香附看出鹿幽悠的疑惑,解释,再要找一个像卿聿那样拥有足以打伤竹节的人实在是太难了,她还是希望卿聿能够帮忙,“这件事不能闹大,否则只怕竹节的性命……总之只要你们答应,我可以助你们,只要不伤竹节的性命,我愿意代替竹节偿还那些人命。”
说这话的时候,香附眼中透着决绝,是绝不动摇的坚决。
鹿幽悠不答,不说以卿聿的个性会不会放过竹节,就以她自己看来,杀人的是竹节,要偿命也不该香附来偿。
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没有香附的帮忙卿聿大概也没有办法进来,鹿幽悠为自己和希音的小命着想也得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算要帮忙,你也得把整件事都告诉我们,我们才知道要怎么帮忙啊。”
为了帮竹节,什么都要试一试。香附最后还是同意了,将鹿幽悠脖子上的项链取下,放在桌上。
竹节和香附本是两个散仙,当年他们为了躲避仇家追杀逃到姑灌山上建了这座蛇冢。
在这里,她伴着他度过了无数的岁月。就在香附以为他们能够这样一直活在这世外桃源,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时,没想到却出了意外。
那是一年前的一个冬日,那时竹节与香附外出,没想到会遇到狼群的袭击。
那些狼通常是不敢靠近他们的,想是那日饿得狠了,才会将他们围住。就在香附打算动手之际,忽然听到一个叫声,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女子一身红色猎装,背着箭筒,右手拿弓站在岩石之上,面对狼群丝毫没有畏惧的神色,只是熟练地拉弓,一箭射中了狼王的眼睛。
“香附,第一次有人出手救我,这种感觉好奇怪。”那时的竹节看着立于岩石上的女子,笑着对香附说道。
香附的心猛地一跳,只因为她敏感地察觉到竹节话里的意思,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子对他而言是与众不同的。从那一刻起有些事情就开始变了。
“我叫尹香。”女子牵着马走来,笑吟吟地说道。
尹香是尹家村村长家的二女儿,因为大哥早夭,自幼就被当做男孩子教养,性子爽利,从小就跟着村民一起狩猎,所以骑射俱佳,经常一个人偷偷跑去山上,没想到今日正好看到竹节和香附被狼群围住,以为他们有危险才会出手。
竹节和香附因为性子冷清,从未和山里的人有过接触,可这一次竹节似乎很有兴致,也不表露身份,而当天因为风雪太大,三人不得不找了个山洞过夜。
竹节笨拙地跟着尹香寻找合适的木柴,然后认认真真地学习如何生火,然后笑着让香附看,可那时香附只是默默地撇开了眼。
夜里尹香在闲聊时有意无意地问起两人的关系,在知道他们只是青梅竹马的朋友时,笑得格外开心。
自那以后,三人又在山中遇到过几次,每一次尹香都红了脸。最后那次,尹香结结巴巴地承认,她是故意日日上山等他们,只为了能够多见竹节一面。
从此以后,竹节时常独自外出。香附虽然从不会过问他的事,但也从竹节越发频繁地提起尹香后看出,他应该是动了情。
相伴这么久,香附知道竹节从未动过情,这对于他而言是陌生又新鲜的,也因为这样,一旦动了情,那就是最为热烈真挚的,所有的喜怒哀乐皆系于那一个人身上,从此以后眼里心里便再也容不下别的人。
可是好景不长,两人的事被村长发现了,尹香在那之前就已经与山下的一户富商定了亲。女儿明明能过上平安富足的日子,村长当然不会允许她因为一个来历不明的男子悔婚,就是他自己也丢不起这个脸。
竹节那般骄傲的一个人,和尹香一起跪在村长面前,恳求村长同意两人在一起,可只换来了一顿打骂,就算他说出自己的身份也没有人相信,反而让村长更加确定他就是一个骗子,一定要把他赶出门。
慌张之中,竹节为了证明自己使用了法术,可村长一家看到之后,反而大声嚷嚷着他是妖怪。
原来当年尹香的哥哥还有尹家村好几个小孩就是被妖兽捉走,找到时只剩被啃得血肉模糊的尸体,见到竹节不是凡人,更加肯定是他使用了妖法迷惑尹香。面对一个个充满恐惧和愤怒的目光,尹香唯有让竹节先离开,自己再想办法。
那时竹节失魂落魄地离开尹家村回到蛇冢,看着坐在院子里的香附满脸的疲惫:“香附,你说他们为什么都不相信我呢?”
那是香附第一次看到如此茫然的竹节,她说不出要他们分开的话,她只能陪着他,像一直以来那样。
从此以后,竹节时常等在村长家门口,他以为这样就能表明自己的诚意,以为终有一日能打动尹村长。
可是他是妖怪的传言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人在面对未知的事物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要除掉,村民们怕他更厌恶他,渐渐有小孩子朝他丢石头,甚至还有人拿了刀想要杀死他。
而尹香一直被村长关在家里,不准出门,更加不准再与竹节见面。
可是香附知道这些都不可能让竹节放弃,他默默地忍受着这一切,她却看不下去了,在竹节又一次打算去尹家村是香附拦住了他。
“不要再等了,那些人根本不会相信你的,你若真的舍不得尹香,就带着她一起离开这里就好了呀!”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她何曾看到过竹节受到这样的委屈。
“香附,我已经没了爹娘,我不愿意让尹香也变成这样。”
这样的话让香附没法反驳。
只是两人都没想到的是,那一日村长一家趁着竹节不在,逼尹香坐上了花轿,把她抬下了山。
等竹节去村子里时,花轿早已经走了大半个时辰,竹节得到消息在半山腰上拦住了抬花轿的人,掀开轿帘看到的却是尹香的尸体。尹香在上花轿之前就选择了服毒自尽。
香附赶到尹家村的时候,只见到竹节抱着尹香的尸身,身后是被竹节烧得只剩灰烬的尹家村。
她以为竹节伤心欲绝想试着安慰他,可竹节却目光灼灼,说他找到办法可以复活尹香。
姑灌山上出现了一个传言,尹家村因为不愿把自己村的女子献祭给山神大人做新娘惹怒了山神,全村都被烧成了灰烬。
“他说的复活尹香的办法就是杀那些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