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十在一旁听了却是心中一惊,他家祖上原本是做烟花生意的,所以知道思邈阁的烟花一向都是御贡,尤其是这样大的,更为珍贵,外面的人纵使千金也难求,普通人家这一辈子怕是都没有机会见到的。
那边白烨继续说道:“拿了这么些,皇上赏给卿府的都让你们搬回来了?”
这些是御贡,自然只能是皇帝赏下来的。以卿家在朝中的地位自然每年都有份额,只是全都搬回来了实在有些夸张。
卿聿摇了摇头:“卿府的上元节就放完了,这些是幽悠见着好看从郭家拿的,说是要带回沧州和你们一起放。”
卿聿没说鹿幽悠怎么拿来的,又为何牵扯到了郭家,白烨也不问,身为白家公子,什么稀世珍宝他没见过,东西如何且不说,只这份心意就十分珍贵了。仰头灌了一口酒,心里盘算着下次去姑苏定要找些特别的礼物回来。
“遇到鹿姑娘,是我们的福气。”魏十听后说道。
那边,鹿幽悠正献宝似的拿不同的烟火放给尘小土看,从郭惜詹那里拿来的放完了就放普通的,她还搜罗了好多,务必要玩个尽兴。
抬头见卿聿那倚在那里,便冲他招手:“卿聿,快,还有一个,过来一起放!”
面前的人笑语晏晏,廊下的花灯绚丽多彩,那天边恰好又是一轮满月。卿聿将手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走了过去……
这一日散得晚,鹿幽悠又赶了那么久的路,所以第二日自然要美滋滋地睡个回笼觉,哪知一早外面乱哄哄的,硬生生的把正在做着美梦的她给吵醒了。
无奈地走出屋子,魏十已经先一步去开铺子的门了。
门外两个捕快打扮的人抄着手站在那里,一脸的不耐烦,见魏十开门,二话不说就往屋里走,其中一个瞥了一眼魏十,问:“这当铺是你开的?”
魏十摇头:“我是掌柜的。”
“那你还站这儿做什么,谁开的谁来回爷的话!”那捕快趾高气昂地说道,说完之后就把腰间的佩刀往桌上那么一放,一副来势汹汹的模样。
鹿幽悠皱起眉,这两个人一看就是来找麻烦的,她这小本生意自然惹不起官府的人,只能收起心中的不满走过去:“我是店主,两位有什么事吗?”
那两个捕快原本见魏十一个老人就没放在眼里,如今见开当铺的居然是个小姑娘,也不见还有旁人,气势就更加嚣张起来。
“有什么事?爷问你,前日是不是有人来过你们当铺?”
……
这话问的。鹿幽悠无奈地回答:“我们这儿当然天天都有人来。”当铺的生意说不上好,但每日两三个客人总是有的。
“废话!”其中一个高个子的捕快一巴掌拍到桌子上,连上面的茶杯都抖了抖,“你去把前儿个那些人当的东西都拿出来。”
鹿幽悠昨夜才回来当然不知道,魏十立刻去翻了账本:“两位官爷,前日有三人来当了东西,分别是玉佩衣裳和银簪,不知官爷问的是哪一个?或者官爷知道那人姓名,我也可以查查。”
“那人叫啥来着?”两个捕快面面相觑,看来是都不知道,恶狠狠地说道,“甭管叫啥,三样都给爷拿过来。”
“幽悠,一大早什么事啊?”尘小土也被吵醒了,揉着眼睛走出来。迎面就看到两个凶神恶煞的人,一下子来了精神,“你们是谁!想做什么!”
那两人见尘小土年纪也小,嗤笑一声也不搭理他。鹿幽悠忙把尘小土拉到自己身边,鹿鸣斋还要在这里开下去,这些人如果不是做得太过分,她也不想惹麻烦。
没一会儿魏十就拿了东西出来,鹿幽悠凑过去看了看,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倒是旁边跟着凑过来的尘小土“咦”了一声。
那两个捕快二话不说拿了东西就要走。结果尘小土先一步挡在门口不让他们出去。
“小土……”
“你这臭小子竟然敢拦爷的路,不想活了?信不信爷连你一起抓进大牢里去!滚开!”说完一脚踢中尘小土的胸口。
尘小土被踢得向后一倒,正好是门槛,直接摔到外面滚了一圈。
这边那捕快这一脚本来就是没留余力的,踢下去之后只觉得自己好像撞到一块硬邦邦的石头,尘小土是倒下去了,可他的脚当时就是一阵剧痛,立刻坐下去抱着脚直喊疼。
“你这小子身上藏了什么,竟然敢跟我们动手!”另一个捕快见了,直接抽出刀,一副要砍人的架势。
鹿幽悠忙出门扶起尘小土,拍掉他衣服上的泥土,把人拉到身后,见这里动静太大,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于是大声说道:“这话怎么说,我们都看到了是这个人动的手,我家弟弟都被踢到这儿了,什么时候动过手?”
心里想着再怎么样,这么多人看着,这两个人也不至于真就那么不讲道理。
可惜她的想法还是太天真了:“跟他们废什么话,一起抓回去!我看他们说不定就是凶手!”
于是鹿幽悠生平第二次被抓进了大牢,和尘小土一起暂时关在西狱中相邻的两个小隔间里。
“小土,你为什么不让他们把东西带走?”等捕快走了,鹿幽悠才有机会问他,当铺里的事尘小土一向是没有兴趣的,今天的表现实在有些反常。
尘小土听鹿幽悠的话里没有责备的意思,但也知道是因为自己害得两人一起被抓起来了,有些愧疚地低着头解释:“那块玉佩上面的纹样我以前好像见过。”
纹样?鹿幽悠当时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只顾着看那玉佩的质地了,倒是没有太留意上面的纹样。
还想再问时却发现尘小土竟然开始脱衣裳。
“小土,你干什么!”鹿幽悠脸红了,虽说一直把尘小土当弟弟看待,从来没有过别的想法,但是一个好看的少年当着她的面脱衣服,这谁得理所当然,做得更加理所当然。最后的里衣他只脱了一半,见鹿幽悠正用手捂着自己的眼睛,不解地问,“幽悠你挡着眼睛做什么?你快看啊。”
鹿幽悠的心里正天人交战,毕竟美色当前不看对不起自己,但是看了好像对不起卿聿,不对,那是小土主动给她看的,难道她还没一个古人开放?况且只是上半身而已,就当看个泳装?
最后鹿幽悠还是把手从眼睛上放下来了。
小土居然有腹肌?
“幽悠,你戳我肚子做什么?怪痒的。”尘小土不解地看她。
鹿幽悠正要收回手的时候,大牢的门就打开了。
昨夜看时辰太晚,白烨也在鹿鸣斋住下了,他和卿聿都习惯早起,一早两人闲聊时恰好提起鹿幽悠喜欢喝艾叶粥,白烨说城北就有一家铺子的艾草粥不错,两人一时兴起就往城北走了一趟,哪知道粥买回来时就见到鹿鸣斋外乱糟糟的,听魏十说鹿幽悠和尘小土都被官服的人抓了,两人又忙着赶去衙门。
一听是白烨的朋友,沧州太守连忙道歉,亲自过来大牢放人。却没想到门一打开,那少年上半身脱得只剩下一件里衣,而且里衣也半敞开着,旁边小姑娘的手正放在少年的腹部。
这下,牢里的人和外面的同时愣住了。
太守夏湖仁和看守的捕快一时间进去也不是,离开也不是。倒是卿聿已经反应过来,直接找捕快要开锁的钥匙。
那捕快大概是第一次在大牢里看到这种事,还在发懵,一句话没说就老老实实地把钥匙给他了。
白烨轻咳一声,与其他人都留在外面,甚至还刻意往后退了三步。
鹿幽悠在看清来人后就放开手了,但这大牢其实不大,又只关着他们两个,心里明白刚才的情况必定已经被他们看得清清楚楚。坏了,这么有种做坏事当场被抓包的心虚?
见卿聿一言不发地开了尘小土那间的锁,又走过来开自己这间的。
鹿幽悠一直注意着卿聿脸上的表情,可是对方就是那似笑非笑的模样,不像在生气,又像在生气,她道行太低,实在研究不出个结果,干巴巴地笑了一下,还真是好大一出误会,双手抓着木杆说:“你听我解释!”
卿聿眼都没抬一下,继续认真开锁。
“这个时候你不能沉默知道吗?你应该说我不听,然后跑出去。”
卿聿开锁的手一抖,钥匙插歪了,于是抬头看了鹿幽悠一眼。鹿幽悠立刻收起了再皮一下的想法,乖乖立正站好,等门一开就自己钻了出去。
“刚才怎么回事。”卿聿等两人走出来,才开口问。
“我在给幽悠看我的胸口……”
“是吗?”卿聿忽然笑了一下,看她一眼。
鹿幽悠一抖,犹如芒刺在背,小土你这样会害死我的你知道吗?
“上的纹样。”
小土,咱们以后说话不要大喘气好不好?
经尘小土这么一说,两人这才看清尘小土左胸的位置上的确有个圆形的图腾一样的刺青。
那圆形被一分为四,每一部分上分别有四只不同的小兽,看起来像是蛇、马、龟和鸟。四只小兽画得十分精细,四周也有或花或草围绕,只是其中的蛇、马和龟都是金色,唯独鸟的那部分是黑色,看起来有些暗淡。
尘小土解释,他自从有记忆开始身上就有这个刺青,只是一开始,整个图腾都是黑色的,在遇到鹿幽悠之前他也曾像这一次一样睡过两觉,每次醒过来后就有一部分的图腾变成金色。这次醒来后那条蛇的纹样也成了金色,唯独剩下这只鸟的部分。
并且他每次沉睡的时候,好像会做很多梦,只是梦境乱七八糟的,好像发生了很多事,但是每次醒来后他就只能记得一些零星的片段,有些模糊的印象。
今日看到那块玉佩,没想到居然和剩下的那一部分图腾一模一样,所以他认为这个玉佩应该和他有着某种联系,所以才会急着拦住要把玉佩带走的那两个捕快,却没想到会惹来这么大的麻烦。
鹿幽悠听完尘小土的话后又仔细看了看那个刺青,玉佩她毕竟只看过一眼,印象不深,所以也看不出什么究竟。
“卿兄,可以走……”白烨见里面一直没动静,走到门口,结果见到鹿幽悠和卿聿都盯着尘小土的左胸看,剩下的话也忘了说,“还要去衙门,你们……快些。”
走出去时还不忘把门给重新带上。
两人等尘小土穿好衣裳后,一起走出去,白烨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其余几个人却是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估计心里好奇得不行。
“王武,路留,还不快过来给姑娘和小公子道歉!”夏湖仁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明白现在哪件事才最重要,连忙让今早那两个捕快过来赔罪。
看着不久前还趾高气昂的两个人卑躬屈膝的模样,鹿幽悠摇了摇头,她没事,尘小土也没事,并不打算再计较,所以最后以卿聿的一句话了结了。
“既然关了幽悠和尘小土半个时辰,那就关他们一日好了。”
鹿幽悠默默给卿聿比了个赞,真是个数学小天才。
他们此时最关心的还是那块玉佩到底和尘小土有什么关系,于是跟着夏湖仁一起去了衙门,顺带着也听说了今日这事的起因。
今日一早就有人来击鼓,说是死了人。
来人是沧州城内一间小客栈的伙计,今日起来打扫时发现有间客房里传出一股恶臭,他去敲了许久的门也不见人答应,门又从里面栓上了,最后他们也怕出事,只能叫来两个人把门撞开,结果只在床前的地上看到一摊血水,上面盖着的衣裳正是住在这间屋子的客人穿在身上的。
他们哪见过这场面,全都吓得直哆嗦,还是掌柜的站出来让他去衙门报案。
夏湖仁带着捕快赶去的时候,发现屋子里除了些寻常衣物外再没有别的东西,唯独那滩血水旁边有一张当票,在血水里浸泡的时间久了,大部分的字迹都看不清了,唯一知道得是这当票是鹿鸣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