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父亲不要,子浅不要和那些蛇睡在一起,它们那么恐怖,它们,它们会咬死子浅的,父亲……子浅求求父亲,不要,不要……”
一个穿着黑色便装,年纪大概五六岁左右的孩子,跪在光线阴暗的训练场外。
他抬头仰望着一位留着长发,穿着一袭长袍的男子,对那男子哭着,喊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瞳里,充满了哀求。
长袍男人器宇轩昂,却已过不惑之年,他的声音,近乎没有温度。
“子浅你听着,你是少宫主,你将来是要接替父亲宫位的人,你以后,是一代魔宫宫主,你可以号令魔宫所有的属下,他们任你差遣,随你吩咐!
可,要拥有这样至高无上的位置,你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知道么,子浅?”
男孩畏惧的看了一眼交‐叠耸动的蛇,他摇着头,他一直摇着头,“父亲,子浅不要当什么少宫主,不要当什么魔宫宫主,子浅更不要和它们一起,父亲,子浅求求父亲了,求求父亲……丰”
“此事……”长袍男子抬起头,望了一眼自己的头顶,将眼眶里的情绪,流露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由不得你!”
他招了招手,同样是长发的蓝衣男子走上前,他半跪在地上,以一种恭敬到近乎虔诚的态度,“宫主,训练场里的都是毒蛇,属下已经确认完毕。”
男孩听此,原本跪在地面上的身子,瞬间瘫软下去。
他不敢置信的望向长袍男子,唇角不由得颤抖起来。
这是他的父亲吗?
是那个,与母亲琴瑟和谐,温暖慈爱的父亲吗?
是那个,把他捧在手心,呵护备至的父亲吗?
是吗……是吗?!
“父亲……子浅会被毒蛇咬死的,父亲……”
长袍男子却看也没有看他一眼,开口道:“带进去。”
男孩眼里蓄满的泪珠,在听见这句话时,瞬间夺眶而出。
蓝衣男子领命,他走到男孩的身前,半蹲下,将男孩恐惧到无力握拳的小手打开。
蓝衣男子把一把匕首放在男孩的手心,随后让男孩的手指紧紧地抓着那把匕首。
将男孩抱起,蓝衣男子不顾男孩的挣扎,痛哭流涕的痛骂,把男孩放到那些毒蛇的身边,身子一闪,转眼,蓝衣男子,已消失的不见踪影。
而男孩看着一群毒蛇向自己不断靠近,它们吐着蛇芯子,无比猖狂的,靠近。
男孩瘫坐在训练场上,他的身边……没有父亲,没有母亲,没有姐姐,他身边什么人都没有,只有他自己。
他一边哭的撕心裂肺,不断的喊着母亲,喊着姐姐,一边盯着毒蛇,小手死死的攥着匕首,双脚一个劲的往后蹬,试图远离那些毒蛇。
上天从不仁慈,不会因一个人哭泣呐喊,而出手相助。
男孩退至雪白的墙壁上,双脚却依旧不停的蹬着,过了一秒,他发现自己已是退无可退!
男孩的唇,颤抖的无法遏制,一条毒蛇已经滑过脚踝,正想继续往上。
男孩的眼瞳睁的老大,突然像疯了一样,大声尖叫,手中的匕首,毫无章法的,动作凌乱的戳着毒蛇的身躯。
血色,弥漫在男孩的眼瞳中,挥之不去。
浓重的血腥味,加快催动了毒蛇的靠近,一条一条,一排一排……
男孩的眼睛里,犹如燃烧起了一片红光,他的匕首,沾染上了更多的鲜血,他的便装,早已被血色染红。
那一夜,是人与蛇的战争,一场关乎生死的战争。
这场景……
这熟悉的场景,看的苏子浅心头猛地打了一个寒颤。
四周的光线越来越强,苏子浅站在原地,看着从训练场走出的男孩。
金黄色的阳光笼罩在他的身上,浑身是血的衣装,在阳光下,格外显目。
男孩的脸上也沾满了血迹,圈圈点点,那是从毒蛇身上,飞溅而来的。
长袍男子站在男孩的前面,他的身侧,站着一个小姑娘。
男孩神情木然,看了一眼长袍男子,视线随即落在他身侧的那个小姑娘身上。
嘴唇翕动,他无声的唤了一句姐姐,随后眼前一暗,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晕厥前,男孩昏昏沉沉的听见,一声担忧的呼唤。
那是……姐姐的声音。
画面开始转动,光线随之变化。
苏子浅垂了垂眼眸,紧缩的心开始变得更加的紧缩。
白衣女子轻声开口:“父亲,请让弟弟休息一会儿吧,他都累了一天了,还没有喘口气的时间,紫影想……”
长袍男子不容置疑的拒绝:“不行,他,是少宫主,这是他的使命。”
白衣女子重重咬唇,望向那个长成少年的男孩,眼底划过一抹疼惜之意。
待天色已晚,长袍男子离去后,白衣女子小跑至少年身边,挡在少年面前,与少年过招的武士立即停手,向白衣女子行礼。
白衣女子却趁机转身,自袖口掏出一瓶金疮药来。
为少年手上被利刃划伤的伤口上药,只看了一眼伤口,白衣女子的眼眶立即泛红,落下眼泪蕴在唇角,“弟弟,你受苦了……”
少年青涩稚嫩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与他年纪不相符的沉稳,淡淡道:
“只是小伤,姐姐莫忧。”
“不,这不是小伤……”白衣女子眼里含泪,“姐姐答应过母亲,会好好照顾弟弟的,如今却食言了……”
轰地一声,苏子浅脑海中的记忆被缓缓打开,与眼前看见的景象慢慢重合。
苏子浅的眸光破碎,望着白衣胜雪的女子,她很想问,为什么?
母亲早死,父亲,或许是爱她的罢……
那夜的嗜血斩杀,是她人生中,第一次的残忍。
那些蛇,其实是无毒的,那不过是父亲,想让她下决心的一个谎言。
可父亲这样的爱,太过残忍,她不能苟同。
只有姐姐……
从小到大,只要她受了一点伤,哪怕是小小的一个刮伤,姐姐都要自责心疼上好久。
她则在一旁,默默的收着姐姐对她细腻的关爱,默默的收着,那好似母亲那般的,温柔似水的爱。
父亲死前,告诉她,魔宫只传男不传女的宗训,而她苏子浅能够成为少宫主,是因,父亲过于爱母亲。
母亲在生下她之后,身子不如以前那般健康,根本不能再生一个孩子。
于是乎……
父亲要她女扮男装,成为少宫主,断了一些对魔宫宫主宝座的觊觎者的心思。
父亲断气之前,问她一句,可怨他?
那时,她没有答。
也许是怨罢……
对于魔宫的宫主之位,她从来都不在意,亦不看重。
而他却是为了不让旁人夺了魔宫,让她女扮男装十八年,手上沾满了鲜血。
为了有能力接任魔宫宫主之位,她从小接受训练。
无论是毒蛇,还是猛兽,无论是用毒,还是用计……
她所接下的每一个杀人的通知单上,都是打着勾的,那意味着,她出色的完成了那个杀人任务。
他让她,变成了杀人如麻的机器,一个,她自己都不喜欢的机器……
可……也许又是不怨的。
少宫主的重任,不是她来接,便是姐姐来接。
姐姐那般温柔的女子,只能捧在手心小心呵护,怎可让她经历杀戮,变得不像自己?
父亲死后,她接管魔宫,出手解决了对魔宫有异心的人。
她与姐姐相依为命,齐心协力,共同将魔宫治理好。
原以为,日子可以这般平淡无奇,却又温馨的过下去,
可谁料……
在她武功最弱的日子里,白衣女子推开她闭关调理紊乱气息的大门,她尚未有所反应
,左肩已被刺了一剑。
那一日,她瞥了肩头上的利剑一眼,问姐姐,为什么?
姐姐看她的眼神,却是凌厉的恨不得将她剥皮拆骨,“为什么?哈,苏子浅,你贵为一宫之主,高高在上,旁人卑微的活着,你自然是看不见!
何况,凭什么,你是女儿身,我也是女儿身,为何是你当了宫主,而我,却只能依附你而活着,苏子浅,你说,这凭什么?!”
她凝着姐姐,“接任宫主之位一事,自始至终,我都是不愿的,姐姐若是要,大可跟我说,子浅,绝不会皱一下眉头,必定退位给你……”
闻言,姐姐却是仰天大笑,以往的温婉早已不见,看着她的眼神,亦不再是疼爱有加,而是冰冷至极。
“行了妹妹,你不用再假惺惺了,这等风凉话,我早就腻烦了,我好不容易熬到你虚弱之日,你别想说什么话来糊弄我,让我舍不得杀你。”
言罢,姐姐手中的利剑,直穿她的肩胛骨,力道之狠,狠不过她眸间的那抹杀意。
那日,她唇角染血,咬着牙,忍着穿骨之痛,再给姐姐一个机会。
“姐姐,当真要……杀我?”
姐姐将手中的长剑自她的身体里拔出,毫不犹豫,“若你不死,夺你魔戒,我怎能取而代之坐上魔宫宫主之位?!”
看着这一幕重现眼前,苏子浅的脸色苍白,胸口剧痛。
她的身子不知撑在了哪里,才勉强站稳。
姐姐这一句,是她的心头病。
多年姐妹之情,全然抵不过一个可有可无的位子。
苏子浅的眼眸幽深漆黑,她捂着激烈跳动胸口,秀眉紧紧皱起,看着已经倒在地上的姐姐。
画面中的她,已经消失不见,苏子浅提步,缓缓走到姐姐的身边。
她慢慢的蹲下身子,盯着姐姐瞪的老大,一副不敢置信的眼睛。
她轻声问:“若是时光能够倒流,姐姐是否还会为了一个破位子,而取子浅性命?”
画面中躺在地上的姐姐,像是能看到苏子浅一般,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应道:
“会!我依旧会取你首级!”
……
…………
当站在藏书阁的九层楼时,一个巨大的响声传来,少年闻声而动。
入目的是一片狼藉的地面,一列的藏书,统统随着书架而倒在地上。
而始作俑者却如遭雷击一般,正一步一步往窗外退去。
少年皱眉,他扫了一眼周遭,却见倒在地面上的香炉,正缓缓地冒着烟雾。
似是意识到了什么,他大手一挥,将香炉点着的熏香熄灭。
修长有力的臂膀,将那个陷入魔怔里的少年揽入怀中,转身移动,远离了那个狭小的空间。
ps
孩子们,快猜快猜,介个少年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