旌旗猎猎,甲胄森森。
战马长嘶,杀声隆隆,长枪劲弩直指浪穹。
弓角峥嵘,霹雳弦惊。
箭雨横空,烽烟滚滚,浪穹山谷虎狼环伺。
浪穹寨上空,箭矢破空,刀枪锵锵。
马踏声,碰击声,喊杀声,惨叫声,声声相连,驳杂喧嚣。
白雪倒影中的浪穹寨,火光冲天,浓烟弥漫,完全笼罩在刀光剑影笼罩之中。
寒风凛冽,冰冷彻骨的气流中裹挟着浓烈的令人窒息的血腥味。
距离浪穹寨五里之外的山峰上,血腥味随风涌入鼻中,令刚刚赶到这里的李景龙一行头痛欲裂,浑身战栗。
随即,众人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极目远眺,观察吐蕃军四面围攻中的浪穹寨。
浪穹寨本身位于群山深处的高山峡谷中,谷内平坦宽阔,谷口却狭窄而陡峭,极其隐蔽,实为不可多得的隐居之所。
山谷四周,高山环绕,尤其是东、西两面更是海拔上千米的悬崖绝壁,一条源自雪域高山的溪流潺湲而下,沿着西边岩壁蜿蜒流淌,在山谷正中环绕汇集、形成一个方圆百亩的凹凸不平的小湖泊;这个天然形成的高山湖泊,便是浪穹寨数万族人赖以生存的生命之泉。
整个峡谷绵延三十余里,而浪穹寨就位于峡谷中段——浪穹湖,部落族人围绕湖泊而居,依山傍水修建村寨房屋。
这种与自然高度契合的高山村落,在李景龙眼里,俨然是世外桃源。他曾经憧憬着再过几十年,等自己厌倦外界的纷纷扰扰,便带上家眷来这里颐养天年,在清澈见底的湖边终老。
然而世事难料,一个月前在他眼里还是人间仙境的浪穹寨,此刻却被战火烽烟笼罩,杀机四伏,血腥弥漫。
可以预见,在这场杀戮之中,这个曾经是他心目中最理想的世外桃源必将支离破碎,尸骸成堆,将这份美好摧毁殆尽。
这就是战争,真真切切呈现在李景龙眼中的战争。它是毁灭一切的魔鬼,也是吞噬生命的人间炼狱。
“吐蕃军为何知道浪穹寨的所在?他们又如何避开谷口岗哨的耳目,从谷口两侧山林中突袭上山,既而将整个部落四面合围的呢?”
看清山下的情形后,一个个无人解答的疑问涌上心头,令众人百思不得其解,心中充满疑惑。
诚然,浪穹寨占据如此险要的地势,峡谷冗长,东西两面毗邻悬崖峭壁,南面是高耸入云的高原雪山,北面是幽僻狭窄的谷口,可谓占尽天时地利,属于典型的易守难攻,完全称得上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可就是这样一处天然堡垒式的所在,居然被吐蕃大军四面合围,包了饺子。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吐蕃军都是天兵天将,长了翅膀会飞不成?
看到一行人疑惑不解、愁眉紧锁的神情,竹灵倩俏脸如冰的冷声道:“这都是阁诚节造的孽!据阁罗凤所说,就在他率领羽林铁骑追赶我们之际,阁诚节领兵攻打山寨,第一时间突袭谷口,打得谷口守军措手不及,伤亡惨重。
当天夜里,谷口便失陷了。随即,大寨主(白洁夫人)亲率大军奋勇拼杀,历经一天两夜的血战,终将阁诚节率领的南诏军击退,重新夺回谷口。随后几日,阁诚节率军昼夜不停的起攻击,试图再夺谷口,与我浪穹寨连番鏖战。
然而谁又能想到,阁诚节率军像疯狗一样强攻谷口,其实只是迷惑我浪穹寨的假象,其真实目的则是掩护吐蕃大军的行踪,让吐蕃军无声无息地突袭山寨四面高山,从而实现包围浪穹寨的战略目的。
等到吐蕃军完成合围之后,阁诚节悄然撤军,将阵地全盘交给紧随而来的吐蕃军。他之所以做得如此鬼祟,一切都在偷偷摸摸中进行,就是不想落人口实,不想在南诏各部落族长面前落下勾结吐蕃军的罪名。
不然的话,一旦坐实了暗中勾结吐蕃军的恶行,即便他是皮罗阁的儿子也没有资格执掌南诏国,更不可能得到各部落族长的拥护。”
竹灵倩直接将事情的始末和盘托出,尽管这番话都是从阁罗凤那里听来的一面之词,未必可信,但结合眼前的实际情形,不难判断,这番话是真实可信的,也是目前这种局面唯一合理的解释。
吐蕃军远道而来,如果没有内鬼负责接应,并提供真实详尽的情报,吐蕃大军根本不可能对浪穹寨形成合围之势,更不可能一开战便占据绝对有利的态势。
而这个负责给吐蕃军提供一切便利的内鬼,其身份地位必然不简单,因为普通人或中高级将领根本没有掩护数万吐蕃军进入南诏境内而不被人现的权势和能力。
整个南诏境内拥有如此权势和能力的人,屈指可数,这便是皮罗阁、阁罗凤和阁诚节父子三人。
阁罗凤一直率军追击李景龙一行,无暇分身,因此他没有时间兼顾此事;皮罗阁身中剧毒,昏迷不醒,自然也不可能做下围歼浪穹寨的大手笔,如此就只剩下阁诚节了。
无论是时间还是动机,以及性格品行,阁诚节样样俱全,所以这个勾结吐蕃军阴谋覆灭浪穹寨的南诏内鬼就是他。
······
前后比较一番,李景龙怒容满面的沉声道:“阁诚节这小子真正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阴险歹毒之极!”
话音未落,他沉着脸,阴恻恻地道:“这小子最好祈祷自己不要落在我手里,否则我让他见识见识吃里扒外的内奸最终是什么下场!”
竹灵倩还是第一次见到李景龙如此憎恨一个人,当即接声道:“善恶到头终有报,多行不义必自毙!眼下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冲破吐蕃军的封锁,回到部落与几位寨主会合,看看寨子里的情况究竟如何,有没有可能独力打退吐蕃军。”
话音一顿,她将目光转向李景龙,接着道:“就目前情况来看,似乎也不用想办法了,出其不意的偷袭硬闯便是我们最好的选择。景龙,冲锋陷阵是你的强项,现在便由你全权指挥,能不能一鼓作气冲进山寨就全靠你了!”
李景龙扭头看向两百米开外驻守山顶的五支吐蕃百人队,眼睑剧烈跳动几下,咧着嘴道:“敌人就在眼前,还有什么好指挥的,直接冲上去厮杀便是。”说罢,他回头看了王天运一眼,示意王天运率队断后。
随即李景龙攥紧手里的蚩尤战刀,大手一挥,带领三十个兄弟猫着腰从林中摸过去,竹灵倩带领女兵紧随其后,王天运和侯家兄弟率领的长枪队走在最后。
窸窸窣窣的一阵轻响,但见树林中窜出一片黑影,以鹰隼搏兔之势扑向驻守山顶警戒的吐蕃兵士。
“噗噗”的热血喷张声中,手起刀落,三十一名吐蕃军被割断喉咙,踉跄倒地。一击得手,李景龙身形一闪,脚下生风,蚩尤刀如影随形,眨眼便将三名吐蕃军砍倒在血泊里。
“什么人?啊···浪穹人突围了,杀!”
随着叽哩呱啦的一阵惊呼,驻守山顶的五百吐蕃军顿时反应过来,一个个呜哇乱叫的围杀过来。
李景龙一行百余人虽然听不懂他们说些什么,却能看懂他们惊慌失措的表情,以及迅集结围攻过来的举动。
其实竹灵倩听得懂吐蕃话,也会说,但眼前这情形似乎不需要翻译,只需挥剑拼杀即可。
“锵锵———杀!”
铮铮巨响的搏杀声中,李景龙一刀在手,勇往直前,刀光流转,血肉横飞,宛如下山猛虎闯进羊群,蚩尤刀下无一合之将,劈砍横斩一气呵成,片刻间奔行百米,斩杀数十名吐蕃军。
竹灵倩率领女兵紧跟其后,将李景龙杀出的血路开凿扩大,掩护众人顺利通过山顶,边杀边下山。
“铛!”一声砰然脆响,蚩尤刀震开一柄黝黑泛光的狼牙棒,旋即刀锋陡转,逆向回旋,寒光熠熠,收刀一抹割开吐蕃百夫长的喉咙,令其高高扬起的七尺狼牙棒猝然脱手,“哐啷”落地,既而顺着山势滚下山坡。
算上这名百夫长,死在李景龙刀下的百夫长已有三人,这就意味着这支五百人的吐蕃军已经被李景龙一行杀得大败,五百人的队伍被打残了,败局已显,已然无力阻挡他们下山的脚步。
“放箭!”看到眼前这两三百吐蕃军已经被吓破了胆,竹灵倩当机立断,指挥六十名弓箭手一起放箭,无差别散射。
“嗖嗖”的羽箭没有任何弧度,双方纠缠在一起,间距不到五十步,全是直线射杀,干脆利落,立竿见影。
这一番乱箭齐,就如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打掉了已经畏惧怯战的两百多名吐蕃兵的最后一丝斗志。
紧接着,只见他们惶恐大叫,随着最后一名百夫长被王天运一枪贯穿胸膛,这不到两百名吐蕃兵彻底崩溃了,落荒而逃,其中有十几人慌不择路的转身就跑,居然直接冲上山顶,直挺挺地冲向天空,凌空漫步,结果······摔得粉身碎骨。
伴随这股吐蕃军溃败四散,李景龙一行回归山寨的道路变得通畅起来,顺着山梁迂回数里,便可抵达浪穹寨后方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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