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管事十分受用,低头又吸了一口,接下来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郑友德也习惯了这节奏,他仔细感受着体内变化,感觉实在撑不住了才抽一口,每一口都挑战着身体能忍耐的极限。
每当他想要放弃这种坚持的时候,他就会逼自己去回想年幼时和娘在郑家遭受的一切。
那些人用烂叶子和臭鸡蛋砸他们,娘不生气也不反抗,等那些人觉得无趣离开,她才俯身捡起那些被用来羞辱他们的菜叶,回去后认认真真洗干净,放进锅里,让它们变成一盘菜。
母亲不会说话,也不会写字,但现在的郑友德觉得娘亲的意思大概是——
让那些伤害他们的恶意变成使他们强大的力量。
哦,也许只是因为没银子,吃不饱。
他懂事得早,并不会像那些幼稚的少年一样赌气不吃。
他明白,不吃就得饿着。
若是论身份,他母亲也是正儿八经的本家小姐,只是生来不会说话,便从小被人嘲讽瞧不起。
不但不请先生没有仆从,甚至直接被家族抛弃,过得连个丫鬟都不如。
后来她又未婚生子有了自己,就更被当成家族的耻辱。
娘怎么也不肯告诉旁人他爹是谁,也不肯听从郑家的安排随便嫁个家臣,只是趁着夜半无人时一次次告诉他:你爹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他从来没有嫌弃过娘亲是个哑巴。
好人?
呸!
真那么好,为什么不认他们?
为什么任由他们活的如同草芥,任人欺凌?
他是在恨里长大的,恨他亲爹,也恨那些欺负伤害过他和娘的人。
在他还小的时候,他知道自己不能拿那些人怎么样,就偷偷往厨房大锅里吐口水、丢石子,最生气的时候还曾往某个踩过他手的主子的汤里撒过尿。
饭食里出现异物,那些经手的人都受了罚,他心里也就痛快不少。
至于所谓的主子们,在他们又一次围殴他的时候,郑友德就提醒自己这些人都是喝过小爷尿的蠢货,跟蠢货有什么好计较的?
偶然一次机会,他被郑廉看中带走,那之后,郑廉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很快就得到了“重用”。
他知道旁人是怎么说他的,说他狐假虎威,说他烂泥糊不上墙,说他阿谀奉承不要脸……
切,活着已是不易,脸面那东西他要的起吗?
不要脸的他仗着郑廉的势,将那些得罪过他的人统统整治得哭爹喊娘,他们哭着喊着说像他这样的人家主很快就会厌弃丢掉!让他等着瞧!
郑友德深吸一口气,努力去忽略从骨子里泛出来的痒。
厌弃个屁,郑廉要的就是这样的狗腿子。
他表现得越是心肠狠毒心思狭隘,郑廉越是要重用他,所以那些叫嚣着让他等着瞧的人始终也没有机会报复,蔫儿的像个屁,他却成了专门替郑廉干龌龊事儿的二世祖。
但他同时也是在爱里长大的人。
他的娘亲从来没有抛弃过他,不管其他人怎么看他,娘亲的笑容从来都没有变过。
他觉得娘亲是世上最懂他的人,只有娘亲会在一个个冷冰冰的夜里抱着他一遍遍拍着他的背,用简单的手势对他说:娘亲在,娘亲会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