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底的湘沙市就算是进入了深秋,但是秋老虎可不是假的。
中午的最高气温仍旧在三十度以上,吃了午饭之后血糖升高,再加上炎热的天气,搞得所有人昏昏欲睡,不眯上那一两个小时浑身都不舒服。
但王鸽绝对是没有这种机会的。在上班时间,只要有任务就必须随叫随到,除非领导安排,觉得他身体或者精神状态不佳,强制『性』的让他进行休息,否则是绝对不可以睡觉的。
就算这种日子已经过了很长时间,中午从来不睡什么午觉,王鸽还是没有养成中午不犯困的习惯。
这种生理状态不是凭借意志力就可以克服的。
因此王鸽在这种时候往往会选择出去溜达一圈。当然,所谓的出去,也就只是在医院的急诊大厅里转一圈。这里的恒温空调曾经让王鸽在无数个炎热的夏日之中精神抖擞,用冷风空调的温度去克服席卷而来的困意是最有效的。
实在困得不行了,只需要闭上眼睛,王鸽就可以在半分钟之内进入大脑休息状态,然后给自己定一个十分钟的闹钟,闹钟一响马上清醒,困地睁不开眼的情况就会马上缓解。这种情况俗称打盹。
疲劳驾驶也是要不得的,领导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只要不耽误出车,在出车的时候不出事儿,这些小事儿都无所谓。
安稳的日子过去了整整一个礼拜,顾雪若早已经出院,回去开自己的花店去了。而王鸽在这一个礼拜之中也是过的舒舒服服,工作十分顺利。
这个顺利,指的只是没有天界的那些天使来找麻烦。甚至王鸽在医院里看到天使的频率都变少了。工作还是那种工作,每天的出车,救人,有成功,也有失败。这才是正常的生活。
两年之中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从地府,到死神,再到执法者,最后到天界,王鸽的世界观一次又一次地被打破,被刷新,而在这些事件之中,王鸽看似是一个局外人,但是又扮演了至关重要的角『色』。
很多大事的发生,都与他息息相关。
他很累了。
他也很想休息。
可是现在赌约还没有完成,就剩下最后不太到一年的时间,现在还不是懈怠的时候。提前一天能完成赌约,王鸽才能真正的提前放松下来。
趁着现在天界没有再继续搞事,赶紧把经历转移到自己的赌约上来,多拿几个数字才是正途。
玉皇大帝诡计多端,天知道下一个阴谋会在什么时候到来。也许是一天之后,也许是一个月之后,也许是一年之后,连阎王大人也不敢保证。
下午十二点半,王鸽端着自己的大水杯坐在急诊大厅的分诊台。通常来说这分诊台是他专属的位置。刚开始他还要从别的地方搬椅子过来坐,毕竟这边儿只有两把椅子,虽然分诊台的两个小护士没什么机会坐下来,一直在忙碌,但是占用别人的椅子还是不太好。
到后来,分诊台的护士们发现他总是过来纳凉,在这里坐着也不耽误她们的工作,有的时候忙不过来还能帮忙指引病人或者家属。
如果发生了争执,有过来闹事儿的,虽然王鸽长得不高不壮,但好歹是个男的,护士们心里有底,有这样的情况基本上都被王鸽扼杀在萌芽之中,因此她们十分感谢王鸽。
久而久之,她们终于搬来了第三椅子。
这张椅子是专门为王鸽准备的,她们欢迎王鸽的到来。并且除了王鸽之外,不论是其他的医疗工作人员,还是救护车司机,都不能在这坐,这个座位只属于王鸽。
王鸽也不是什么不好意思的人,知道别人看得起自己,倒也不推脱,也就一直厚着脸皮在这里混了一个有空调的专属座位,冬天不冷夏天不热,还能在急诊室之中看着人间所发生的各种故事。比起在车队办公室里无聊地玩手机,这里可以说是很舒服了,更用不着跟任何人进行频繁交流。
分诊台的两个护士唾沫星子横飞,接待着一个又一个前来看病的病人和家属,有些时候一句话在一天之中要重复几百遍,说的最多的就是“这个病不属于急诊范畴,请到门诊挂号诊断治疗。”
王鸽则是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也不管她们如何忙碌,自己喝着茶水,眼睛直勾勾地看向门口。一个救护车司机坐在医院里休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他几乎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很多人并非无法理解急诊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自己或者自己的亲属生了病,心里头着急,想赶紧找个大夫看看,雅湘附二医院这种三甲医院,门诊不仅需要排队,看专家号更要提前一两天预约,时间成本太高了,消磨掉了很多人的耐心。
而急诊这边的医生水平并不比门诊的差,能够在短时间内诊断病情并且给出治疗方案。
可是急诊的治疗方案和门诊还是有一定区别的。
急诊的目的是让病人快速恢复生命体征,恢复意识,脱离生命危险。一些疾病所产生的器官衰竭、呼吸衰竭、心脏衰竭等并发症,急诊还是要优先进行抢救,纠正可能造成死亡的症状,然后再转到门诊住院那边去进行深入治疗,从根本上进行解决。也就是说急诊是不怎么管一些没有突发死亡威胁的慢『性』疾病的。
普通的发烧,不管。但是由发烧高热引起的惊厥,呕吐,器官水肿,脑水肿,甚至是在输『液』过程中发生的过敏情况,急诊才管。
有的病人和家属学会了钻空子,但是钻到的空子并非是最好的解决方案。就拿心血管疾病来说,曾有一位老人患有冠心病,突发心梗,急需住院。而雅湘附二医院住院部心脑血管科这边已经没有床位了,大夫不建议用保守治疗,也不建议介入治疗,而是直接进行冠状动脉搭桥手术。
老人的心血管情况并不好,保守治疗效果不佳,介入治疗可能存在复发的情况,甚至有一定的介入危险『性』,造成血管破裂。但是老人整个身体的素质比较好,人才不到六十岁,只有一点高血压,肝肾肺功能良好,血脂水平虽然高一些,但是经过住院调整之后完全可以恢复正常水平,达到手术标准,能够扛得住手术,不论是体外循环手术还是体内循环手术都可以做。
虽然没有床位,但是这种手术技术已经比较成熟,去湘沙市的其他大医院也是可以做的,效果都差不多,成功率很高。
可是家属就是不同意,没有在门诊住院,反而是直接拿着检查结果去了雅湘附二医院的急诊。
人家来挂急诊号,病人又的确是心梗的症状,急诊肯定要接,结果做了冠状动脉造影的同时大夫也下了诊断,仍旧建议使用手术的方法,而不进行介入治疗。家属执意进行介入治疗,好在没出什么事儿,不然医院又要背锅了。
在进行介入治疗之后病人有了很大的好转,只是在急诊观察病房住了两天就出院了。
然而大夫却对自己的治疗并不满意,抑郁了好几天,觉得自己没有尽到义务,那个病人如果进行冠状动脉搭桥手术的话,这颗心脏似乎可以撑更长的时间。
介入治疗就是在心血管里面搭个支架,把血管撑开,让血管流通。但是基本上所有的支架都是有寿命的,国产的便宜,寿命短,进口的贵一点,寿命长。
但总是比不上直接在心脏上接上血管来的彻底一些,治疗的有效时间和复发几率也根本不能够相提并论。
在分诊台,王鸽也见过不少这样的情况了。医护人员痛心疾首,而病人和家属在窃喜,以为是钻了医院的空子,避开了医院之中大夫那些坑人的陷阱,觉得自己省了不少事,省了不少钱,病人还不遭罪。
其实他们并不知道大夫给出的推测是有理有据的,介入治疗没出事儿只是他们运气好,大夫们宁愿让病人和家属麻烦点儿,多花点钱,只要能把人在风险最低的情况下治好就可以。
出现这样的情况,真不知道是何人欢喜何人忧啊。
今天的急诊部真的不是很忙,王鸽上午只跑了两趟,自从吃了午饭之后就一直在这里闲着没事做,面上看起来悠闲松散,但是心里却急得要命。
毕竟上午那两趟出车,病人都并非处于十分危急的状态,自然是没有拿到数字的。今天到现在为止,他的镇魂牌上面仍旧没有任何变化。
行情不好,业务减少,这样下去哪里还有什么提前完成赌约一说。
分诊台前面的病人家属渐渐散去,两个小护士也终于能够坐下来歇一会儿,口干舌燥的她们给自己灌了几口水。
“王师傅,今天挺闲的啊?”小护士拍着王鸽的肩膀说道。
“嘿,救护车是挺闲的,急诊部里该忙还是忙啊。这病人一波一波的。”王鸽笑道。就算是救护车出车比较少,带回来的病人不多,急诊部这边还是人满为患。
毕竟有很多病人都是自己来急诊或者是由家属自行带来就诊的。
“可不是嘛。这也就是车队里事情少,要是你们车队也带回来那么多病人,估计整个急诊室快要忙不过来了。”每天饱和的工作让护士们疲惫不堪,加班加点是常事儿了。
聊着聊着,王鸽突然就不回话了,他举起右手让小护士安静一下,然后马上按住了塞在耳朵里的耳机。
虽然这小护士不是车队里的人,但是乌鸦嘴却挺管用的嘛!护士也知道自己终于把事儿给念叨来了,吐了吐舌头,不再打扰王鸽。
“接指挥中心通知,芙和谐蓉区八一路一百八十三号城芯嘉园小区三栋楼下有一人被高空坠物砸伤,请求一辆救护车马上出车。”
“这里是车队王鸽,马上前往现场!”王鸽捏着自己的麦克风,拎着水杯掏出钥匙,也顾不上跟又开始忙碌的两个小护士打招呼了,连忙赶到停车场,把车开到了急诊部的大门口。
刘崖和沈慧依次上车,这是几天以来他们十分少见的团聚了。
“我的天,急诊部里忙得要死,还要外出急诊,要是再多带几个病人过来,估计我们就要学点儿分身术什么的了。”刘崖擦了一把脑袋上的汗,刚才小跑了两步,结婚之后身体日渐发福的他气喘吁吁。
“上头没说话,我们就得忍着。要不你让余主任跟指挥中心招呼一声,说我们这里满员了,让指挥中心派别的医院你出车去。”王鸽笑道。
“得了吧,湘沙市的三甲医院,有一家算一家,哪个急诊部不必咱们忙!”刘崖撇撇嘴。
“瞧你胖的吧,这大肚子,再不减肥,小心高玉婷不要你了。”沈慧看到刘崖就是一脸嫌弃。结婚之前刘崖高瘦,洋溢着青春活力,也算得上是一表人才,青年才干,怎么这才结婚两年,就变成了中年大叔的样子?
“我老婆说了,多吃点儿,长胖点儿,她喜欢胖子,我们两个郎才女貌,哪有你这妖怪反对的余地!”刘崖反驳道。
“得了得了,快说说现场什么情况。”王鸽挂挡起步。
“二十四层建筑物,从上面掉下来一个花盆,不知道是从几层掉下来的,也是伤者大姐倒霉,直接砸在了脑袋上,花盆破裂。人现在已经完全昏『迷』了,头皮撕裂伤,失血过多,怀疑颅骨骨折,颅内可能有出血情况,心跳和呼吸暂时稳定,颈椎是否有损伤也暂时不明确。”沈慧娓娓道来。
“诶?今天的这个消息怎么那么清楚?”王鸽和刘崖同时惊了一下。以前别说伤情判断了,连最基本的症状描述都没有。
“我当时也多嘴问了一句,那边说报案人以前好像是个大夫,刚好碰见了,一直在现场守着呢。”沈慧说道。
王鸽释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周边的围观群众能帮忙打个电话叫救护车就是谢天谢地了,根本就不敢接近,没有专业知识和技能,就更别说能够对病人进行诊断和抢救了,连碰都不敢碰。
“也不知道这病人到底是倒霉还是幸运。”刘崖说道。要是说现场报警人不是个大夫他都不信,这么专业的判断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