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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没事吧”撞了撞旁边一脸痛苦的吴佩强,侯小山担心地问道。
“没事没事,刚才躲炮的时候,一头撞到石头了,现在脑子还嗡嗡响。你刚才干掉几个”吴佩强哆嗦着手想去摸烟,半天才从脚下抓起来一个皱巴巴的香烟盒子,抽出一支怎么也点不上,侯小山帮了个手擦着了火柴,“咳……刚,刚杀了三个,闻到那股子味道,胃里有点不舒服。”
和侯小山的小猴子精瘦不同,吴佩强是实打实的大汉一个,身体魁梧,但心姓却不如自己这个表弟。“你咋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呢。”
“死就死了,战场上,不是他死就是我们倒霉。他们不死,说不定吃枪子儿的就是我俩呢。这么近,让他们瞄着打的话,可有我们苦头吃。”侯小山说道。他以前打土匪的时候也杀过人,没有这么反感,随手捏了俩泥丸子,扔给吴佩强:“哥,实在闻不过去,把它塞鼻子就好了。”
“算了,闻闻就习惯了。”吴佩强一把丢了泥巴丸子,推了推头上的钢盔,望向远处的小山坳,“你说这敌人啥时候会再来呢”
“谁知道呢,听到打炮的时候就躲起来,刚才连长不是说了吗,等下大家要注意钻防炮洞里猫着。”
“嗯,那……”
“咻……”
毫不征兆的,一发炮弹顿时从山坳那边飞了过来,刚刚听到声音,便在阵地前几十米外炸响了,虽然这发炮弹没有产生任何杀伤效果,但却预示着苗仁义部的攻击再次开始了,午后的寻甸,又起了炮声。
“防炮,防炮!!”
这次特种兵小队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敌人的炮兵阵地所在,民团指挥部下达的命令是一定要注意防炮。第一发炮弹刚飞过来,阵地上的民团士兵们便迅速地猫着腰钻进了一个个挖好的防炮洞里。经过民团炮营的炮击检验,这种以混凝土加固,顶部加盖青石板的防炮洞,能供半个班的人共同使用。只要不是大口径炮弹直接命中,寻常单发迫击炮炮弹是不足以摧毁这种防炮洞的。
“咻…咻…咻…咻……”
果然,第一发炮弹教射过后,后面飞来了一群炮弹,看着炮弹先是散乱地在阵地四周炸响,接着逐渐命中阵地,张蜀生的心和战士们一样,一抽一抽的。
“命令炮营,立即计算敌人的炮兵阵地,一旦有摧毁可能,马上还击。”这个时候还没有炮兵雷达,更没有正好潜伏在附近的特种侦察兵,也没有直升机这些东西,张蜀生只能信任自己的炮兵部队,相信他们能以最快的速度计算出对方炮兵阵地的大概所在。
这种单纯依靠炮兵的作战经验和训练水平来进行反击的炮战方法,是最考验炮兵能力的,张蜀生也没把握炮营的人能做到。
和之前魏元论的草率冲锋不同,这次敌人的攻击光是炮火准备就很充足,一发发炮弹,除了相当一部分打飞以外,还是隔三岔五就有一两发命中阵地。
“轰!!”终于,一个防炮洞很不幸地被一发大口径炮弹直接命中,里面一个班交代了。二连连长在加厚掩体里正好瞧见不远处的这一幕惨剧,眼睛顿时红了。
“艹-你-妈的苗仁义,老子的兵啊!”
半个班的士兵还没见到敌人就被一炮轰了,换了谁都受不了。“炮营这帮孙子在干啥呢怎么还不反击。”
一连连长古天峰也从战场观察兵那里得知了二连被一炮轰了半个班的噩耗,一边祈祷这种倒霉事别再发生,一边暗骂炮营怎么不反击。
“算出来没有”炮营营长夏天海也是一脸着急,前面敌人大炮一发发地击中阵地,发出的爆炸声犹如在他心窝子里炸响一般,让他急的连帽子都扔了。
“营长,还没有。炮弹着落点虽然观测到了,但观测气球上的数据还没有传下来。”负责计算敌人炮兵阵地方位的两个士兵是从英国留学归来的,是当年最早公费出国留学的那两批中的佼佼者。但眼前的情况也确实艰难,夏天海急的想骂娘,指挥部的电话一个个的打来催,自己急的只差没把自己绑在炮弹上发射出去了。民团毕竟是一个新生的部队,并没有经历过艰苦的战斗,像这样趴在炮洞里被人一发发炮弹地轰,滋味太难受了。
“营长,观测手有结果了。”
一个大好消息顿时让夏天海抛下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大吼道:“都快点给老子算,要是到战斗结束都还打不中,老子带着你们一起退役。”
不久后,张蜀生终于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大炮声,炮营终于反击了。
“报告师长,炮营已经测算出敌人炮兵的大概方位,正在进行试探姓攻击,预计几轮之后会有结果。”
“让夏天海抓紧时间,敌人已经上山坳了!”山坳处的炮击坐标已经测定好了,只要情况危急,炮营的作战任务就要立刻变成火力覆盖山坳一带。二十门炮的数量还是少了点,如果不是必须留守一部分炮兵力量和派出一部分炮兵支援宣威的第二旅防守的话,以民团储备的炮兵力量,也不会这么吃紧。不过,幸好民团还有杀手锏,“让师属迫击炮营瞄准山坳处,随时听候命令!!”
民团师属迫击炮营是作为师属炮兵营的补充力量存在的,西南地区运输条件差,后勤保障难度太大,这种师级编制的迫击炮营就成为了补充炮兵力量,作为师属重火力集中使用。
第二旅带走了一个连,剩下的两个迫击炮连还有24门迫击炮,完全足够压制山坳一线妄图依托山坳进行逐步推进的敌人了。
“快,快!各就各位,给我狠狠地打!!”
如此近的距离,当敌人抬着重机枪出现在山坳和山脊间的时候,古天峰就下了开火的命令。
几乎在同时,敌人的重机枪也开始嘶吼起来。
“哒哒哒……”
在那么一瞬间,几百米的距离上,全是双方重机枪产生的交叉火力。苗仁义部同样以营为单位发起攻击,却没有一窝蜂地冲上来,而是趴在山坳处,埋头射击。
这样一来,一开始打的最精彩的反而是双方肆虐的重机枪,那一瞬间,步兵都被压制在山坳处或者战壕里。
山坳方向集中了大约20挺重机枪,这种疯狂的重火力密度,战壕里的士兵们想抬头都难。一连最先有六挺重机枪还击,随后几挺轻机枪也加入进来,见势头不对,后面两道阵地上的重机枪堡垒也开始开火。
一时间,苗仁义部集中使用重机枪的行为,仿佛捅了马蜂窝一样,整个一团阵地上三十多处重机枪伏地堡垒和部分前置的轻机枪全部开火了。
有那么一会儿时间,整个战场上只有重机枪嘶吼的声音,哒哒哒的重机枪子弹,不时集中山坳处的苗仁义部士兵,也不时地将一个个倒霉的民团轻机枪手和伏地堡垒打哑火。
民团的指挥官也没想到,会遇到苗仁义这样变态的人,居然集中一个师的重火力来进攻。不过苗仁义更没想到,一个团的重火力就能将他全部的重火力压制住。
“魏元论,把你的轻重机枪全部给老子调上去!”
面对这个唐继尧面前的红人,魏元论恨得牙痒痒,但在这个杀人阎王的威逼下,同为师长的他,也只能下令轻重机枪全部到第一线去。谁让自己没他凶狠,居然敢在昆明里就枪毙了顾品珍。
“各班狙击手,都给老子瞄准了,狠狠地打。”
几乎在民团迫击炮开火的同时,第一团的狙击手们也得到了狙杀敌人重机枪手的命令。
“嗵嗵嗵……”
最先开火的是第一团所属的60迫击炮,这种归属团级的支援火力,在战壕里安放着,炮弹出膛后,仿佛只是轻轻地跳了个曲线就砸向了山坳处的苗仁义部。
“轰!”
一发迫击炮弹准确地击中一挺重机枪,将三个滇军炸飞了出去,重机枪也被炸散了架子。
侯小山平时枪法就很准,兼任了班里的狙击手职责,只是这小子平曰里心野,上了战场还将狙击镜取下来。其实以他的枪法,这点距离不要狙击镜也能枪枪命中。但他依旧小心地将狙击镜上好。
先是用一个小镜子看了看对面山坳的情况,有一挺重机枪和一挺轻机枪在咆哮,观察清楚了情况后,他哗啦一声将子弹推上膛,迅速微微起身,瞄准,开火!一气呵成!
“砰!”
他甚至来不及看战果便将头缩了回来,虽然敌人的重机枪手没有教材里讲的那么牛,能在狙击手开枪后,迅速地发现并扫射自己,但他依旧不敢违背作战规则,小心为上。
从小镜子里,他看到对面那挺重机枪果然熄火了,但很快又有人扑了上去,重机枪又吼叫了起来。
很快,他换了换位置,再次准备狙杀这一个敌人。
“快,都快点上!迫击炮,快点开炮,再慢点,老子毙了你们。”
苗仁义的副官负责指挥这次战斗,虽然让负责进攻的营长们不满意,但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一边将11师支援过来的重机枪抬上山坳,一边催促迫击炮手迅速开炮。
“嗵!”
当第一发迫击炮炮弹飞向民团阵地的时候,伤亡难以避免的产生了,两名士兵被炮弹碎片命中,一个胸口开花,一个大腿被削去了一大块。
“快,快!医疗兵把他们抬下去。”伤兵所在班的班长,迅速地将两人身上作战包里的一个止血袋拿出来,按住伤口,里面的速效止血剂很有效果,只要现在初步止住血,回到后面就有更好的止血药物供伤兵使用,一种被称为特效止血喷雾剂的止血药。
那门刚刚击中了阵地的滇军迫击炮还没转移就被两发迫击炮命中,也算是倒霉到家了。
苗仁义的副官一见双方居然陷入了某种重机枪火力对射的僵持中,两方的火炮也在对射,心想此时不冲锋更待何时。
“第一团全部给我压上去,吸引敌人火力。第二团第三团从左面进攻,读力团和第11师从右面进攻,争取以最快的速度冲上去,把阵地拿下来。”
他知道以滇军这点重火力,还不知道能坚持到什么时候,重机枪少,炮少,唯一多的就是人。所以,他选择了和魏元论一样的办法,在适当的时候,进行大规模冲锋,只是这次冲锋的方向不是正面,而是这条近千米攻击火线的左右两翼。
两个师,一万六七的人马,如果还拿不下区区一个民团防守的城门,那将会成为整个滇军的耻笑对象。他也实在想不出来对方还能有什么鬼把戏能拦住自己这全线压上去的万多人。
不说是一万多人,就是一万多头猪冲上去,也是绝对的冲击。
“报告师长,左右两翼出现大批敌军,数量不下两个团!”通信兵有些嘴干地喊道。
两个团敌人难道又是全线压上来了
张蜀生迅速拿起他的专用望远镜,走到掩体的观察哨位置,果然,阵地两翼都出现了大批敌人,一方至少有五千人,一方则更多,起码有一个师的人马。
“苗仁义这个疯子!”
蒋百里放下望远镜,对张蜀生说道:“滇军一直打仗都习惯了硬冲,没想到这次依然是仗着人多势众想要冲过来。”
“如果换了我们有两个师的人马,而面对的又是他们既看不起,又一无所知的民团,估计也会采取这种最简单的办法。用所有的重火力在正面压制我们,然后用大部队从两翼冲锋,只要任何一个方向挡不住,我们就完了。如果是苗仁义在指挥的话,这个畜生还不算太笨。”
张蜀生笑着说道。
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原本民团大多数人都以为苗仁义部不会死命和民团斗,结果这位刚刚在昆明杀了顾品珍的家伙立刻就纠集起滇军11师打来了。
其实苗仁义根本不是因为惧怕民团才拉了11师来助阵,而是想借机吞并11师,扩大自己的力量,唐继尧也是被逼无奈,才将这个靠打土匪打出来的,渣滓一样的11师扔给了他,算是对他立大功的安抚。毕竟,以后苗仁义就是云南东防督办了,这点人马是用来拉拢他的。
结果,没想到两个师的人马,全拉到了寻甸,和张蜀生的民团打了起来。
张蜀生也很感慨,这个时期的军阀混战相当有特色,既不是西方那种大规模的集团战役,也不是后来的抗战攻防。一个个军阀,有点人,有点枪炮后,就这里打打,那里打打,打赢了先抢一番,打输了,放鸭子一样跑路。
比如眼前的11师和苗仁义的第七师,听起名头很唬人,但是他们的作战方式甚至是简单到了可笑的地步。你给他们说什么进攻战术或者防御战术,那是行不通的,因为,他们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就像现在,对方仗着人多,居然要一起冲过来!不明究竟的人,甚至会以为他们是打了半天后,发动了总攻击。
“命令出城潜伏的第三团霍定国部立刻急行军包抄敌七师后方,消灭敌人指挥部,然后配合包抄其余部队。
命令第一旅第二团立刻登上城墙阵地,配合一团主要阻挡左翼敌人。
命令第二旅第一团立刻出城进入阵地,主要配合一团右翼,阻挡敌人。
命令炮兵营和迫击炮营对敌人重机枪阵地进行火力覆盖,随后支援两翼作战。”
和蒋百里等人商量了一下后,张蜀生立刻发布了总攻击命令。城里的第一旅第二团和第二旅第一团全部出动,阻挡敌人。刚开始怕吓跑了对方,一直憋着打,现在敌人忍不住发动了两翼冲锋,张蜀生也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说不定就真被冲破了,要知道,防守阵地的是人,不是神。
一个连或许能防御住滇军一个营,但对方不是一个营,而是整个团整个团地进行两翼冲锋。也正式这种猛打猛撞,让这场寻甸战斗提前落下了帷幕。
“开火!!”
进入城墙阵地的一旅二团率先开火,华夏式步枪和轻重机枪组成的密集火力瞬间就将敌人打的潮水一般退了下去。强大的火力,精准的枪法,整个团接着城墙上阵地的掩护,迅速地屠杀着下面包抄侧翼的部队。
滇军第七师的两个团,虽然人多势众,但冲到了阵地前才发现这些远处看只是一点点痕迹的铁丝网,居然硬是挡住了自己前进的脚步,上面尖锐的倒刺,上次一个就被挂住一个。
停顿不前的部队,就算是身后的挤前面的,也只是将铁丝网推着向前一冲,还是冲不过这些密集布置的铁丝网。刀也砍不断,枪打也打不完,一时间,整个前头的滇军在惊恐中,止步不前的站在那里,迎接了民团士兵射来的子弹。
血肉之躯怎么挡得住居高临下射来的子弹,冲锋的势头一顿,便潮水一样朝后退。
“开火!!”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右翼阵地上,进入阵地的第二旅第一团,迅速地布置好轻重机枪,枪口一甩就向对方的冲锋部队扫射过去。士兵们也将早已上好子弹的华夏式步枪枪栓一拉,举枪瞄准,轻松地屠杀起停在右翼铁丝网前的滇军部队来。
“轰……”“轰……”
炮营的覆盖射击也开始了,和滇军部队的乱打一气不同,早已标好了射击诸元的105野炮,75野炮,众多迫击炮一起发威,怒吼的炮声中将一发发炮弹射向对方的重机枪阵地。
原本依靠数量和密集布置来压制民团重火力的滇军,一下就尝到了苦果,被火炮集中射击的后果,就是一挺又一挺重机枪被炸飞,一个个士兵挥舞着四肢飞到半空。
“三团的兄弟们,都给老子冲,抓了苗仁义,宰了魏元论。”
苗仁义部后方,埋伏在密林里的第三团甚至连敌人侦察兵都没有遇到一个,就安全地等到了包抄命令。霍定国骑在马上,抽出自己的佩刀,大吼着下达了跑步前进的命令。两里多的路,一口气就能跑到了。
“大帅,大事不好了,快,快撤吧!!”
苗仁义的副官没想到这才一个小时不到,战场形势急剧下转,原本以为马上就能冲破区区一个团防守的阵地时,战斗已经变得无法收拾了。胜利在望的战斗,变成了失败在望。
如果第七和第十一这两个师是精锐部队,那还可以阻挡对方的一个师,但这两个滇军师是什么样,他作为副官比谁都清楚,尤其是战斗一场后,他深知对面的民团,其实比自己这边的部队更精锐,更正规。
他来之前,还最后看了看寻甸城前的战场。入眼之处,尽是被打死打伤的滇军。有的被炮弹炸死,有的被重机枪追着扫射,有的被敌人那准的吓死人的枪法打死。还有逃兵,和那些吓得跪地投降的士兵,败退的场面,到处都是……脸部被流弹擦伤的他,跑到苗仁义那里,想让他下令立即撤退,“张蜀生那狗-曰的在城里埋伏了两个团不说,还在我们后面埋伏了一个团,再不撤,我们……”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将滇军第七师指挥部的人都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正好看到苗仁义张嘴吹着手枪口。“老子当然要跑,不过你得留下。”
说完,迅速地脱下身上的衣服,把这一套师座行头套在了这个被打烂了头的副官身上。他不是傻子,更不想拿自己的命和张蜀生去拼命。
“兄弟们,都跟老子撤,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老子早晚还得收拾了张蜀生。”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