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天苏斜了她一眼,吐出简单两字:“治伤。”
阿笙双臂抱胸:“你还没答应我的条件呢?”
隐司倾拢了拢衣衫,正欲穿好:“不必,伤势不重,无需劳烦姑娘出手。”
陵天苏眼帘微垂:“好,我答应你,帮你杀修罗王。”
隐司倾蓦然回首,蹙眉深深凝视着他,目光带着一丝责怪:“你杀不了修罗王,灵界三尊合力出手都无法歼灭这等邪物,你不必惹祸上身,区区刀裂之伤……”
“不仅仅是刀裂之伤。”
陵天苏忽然伸手将她温凉的身躯给抱住,轻轻扯下她刚刚拢好的衣衫,将伤口正对着阿笙,示意她赶紧治疗。
“还有魔雨浊息,若是一直这么下去,我根本无法赚取到那一千万的战功点,但如若能够杀死修罗王,便是可以了。”
阿笙对战功点并不感兴趣:“行,日后我所赚的战功点都归你,只要你帮我杀死修罗王。”
她随手化去隐司倾背部凝结出来的寒冰,刀裂中的血气瞬间翻涌而澎湃。
殷红的鲜血疯淌而出,蜿蜒出无数血流,很快染红了挽至腰间的雪衣。
阿笙一指轻点而出,摧折着肌理血肉的那股强烈刀锋血气瞬间凝散。
她从腰间宝囊之中飞快取出一株碧色灵草,每一片草叶之上都凝聚环绕着星星点点的荧光,那是精纯的星辰之力。
她将灵草对准隐司倾的背间伤口,轻轻一吹。
神女吐息,不仅仅是呵气如兰,体内神息天生就具备着无上星辰之力。
眉间星砂大亮,神奇而古老的灵息自她微启的唇畔间吐露成霜。
淡淡的霜意徐徐吹拂着灵草星光,交织出一股神秘强大的治愈之力,纷纷扬扬倾洒在那刀裂伤口之中。
伤口宛若神迹一般飞快愈合,光滑如新。
陵天苏十分满意的伸手摸了一把,滑溜溜的,手感绝佳。
他笑了笑,悉心替她穿好衣衫,将脑袋枕在她的肩膀上,轻声说道:“别担心了,阿笙手里头有件圣器,很厉害,底牌在手杀修罗王也并非毫无胜算。
而且我想你快点好起来,带你回永安城看看,永安城的糕很好吃,糖人也捏得好。
我的亲人都在那里,如果你喜欢永安城的话,可以把那里当做是自己的家。大碑亭还记得吗?那是我们初遇的地方,那会儿我还喊你做师姐呢,可惜你没怎么搭理我,还砍了好多碑竹走。”
似有一物,从他宽大袖袍之中滑出。
那是一盏灯笼,并未点燃灯芯,映照出璀璨灯光。
灯笼很普通,她就这么静静看着,没有伸手触碰。
漆黑的眼眸好似有一瞬湿润,其中盛着谁也看不真切的心事。
曾经求而不得之物,如今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纵然无光,也温暖。
凤眸逐渐柔和,带着几分追忆与向往,她静了良久良久。
最后轻轻一语,轻若片雪:“好,我同你回家,一起回家。”
……
……
万古长夜尚未迎来黎明破晓,十万里灵界一片昏暗。
幽蓝色瓦铺顶而成的大殿宏阁在云海群山之间肃穆屹立,乌云翻涌漂浮,更衬得观龙山上一座座宏伟古朴的大殿宛若深幽夜空中的黑暗冰山一角。
轻雾薄纱般的月光时而渗透云层,倾洒落下,为彼岸阁平添了几分微弱的光息。
阁殿古幽,彼岸阁现任阁主大人坐于阁首御座之上。
她不知何时又成功夺舍了一副新皮子,并未覆带金箔面具,模样也非当年妖尊陆姬晨或是青狐那般。
甚至连幻术都懒得加持,面容清丽,只是自额角延伸至下巴处的那道恐怖巨疤,却是不知因何缘故,始终难以磨灭,依旧长存在她的脸上。
她手中缠绕着一截骨鞭,鞭身刺骨尖锐,更诡异的是自那鞭头首端,生长着一头漆黑邪恶的毒龙之首,恶角峥嵘,獠牙森然!
毒龙身躯已灭,龙首却依然活灵活现,狰狞十足地臣服在她掌下。
青狐眸光幽幽,声音阴郁森寒,犹带入骨戾气:“叛逆者未死,魔种未熄,诸君不知……有何看法?”
彼岸阁十大妖主,如今仅存七位。
一位此刻关押在彼岸阁铁牢之中,受尽酷刑。
一位命丧于暗渊入口之处,尸骨无存。
还有一位……则是十大妖主之中最年轻弱小的妖主,青蛇妖主。
平日里她最为温顺听话,性格可欺。
此刻却是成为了尊主杀鸡儆猴的手段,浑身鲜血淋漓以魂链穿体,悬挂与大殿中央。
一身得来不易的精纯妖血滴滴答答地渐在黑石地面上。
而阁内新揽来的一众小妖们得了尊主恩准,像是一只只贪婪吸血的蚂蟥一样,贴在地上舔舐 着地面上滴落成一滩的血迹。
阿绾一身青裙被伤口鲜血染得斑驳而狼藉。
她面色苍白得几近透明,唇色惨白,平日里看起来那双温柔似水、充满智慧的双眸此刻也是虚弱垂闭着。
受尽酷刑的她,安安静静地闭着双眼,就仿佛睡着一般。
她身下聚集的小妖如一片黑潮,平日里哪有这等荣幸吞噬妖主之血。
今日难得尊主慷慨一回,他们的疯狂贪婪,地上那一滩妖血根本不足以让他们分食。
可未得尊主号令,又不敢站直身子去撕扯魂链下的那副妖主身躯。
只得舔了舔干涩的唇角,继续用憧憬渴求的目光眼巴巴地看着御座之上那个高贵的妖尊大人。
其余妖主面色凝沉,虽然蛇妖主阿绾此刻模样甚是凄惨,可不足以入他们之眼。
他们更重视的,是殿前长道上,那一顶巨大烘炉鼎盛而沸腾。
光是这座烘炉之大,便已经占据了半座雄伟大殿。
烘炉之中翻涌着地狱浆流,热火喷溅。
无数妖类化形的,尚未化形的,皆在其中痛苦扭曲,相互撕咬,痛苦哀嚎之声宛若炼狱之中的烘炉。
熔去血躯妖身,煎熬出来的是万妖同哭的怨气,正是这森然戾骨的怨气,让他们失去灵智,同类相食,互相诅咒。
在青狐极度冷漠的双瞳之中,又有两名彼岸阁弟子,分别肩抗一人,大步来到烘炉旁。“放开我!你们彼岸阁莫要太猖狂放肆了!我乃灵界风息族的八公主!你们胆敢如此对本公主!是想引起灵界战乱吗?!”
被禁锢一身气机扛在肩头的是一名模样年轻的女子。
她眉眼贵气逼人,五官姣好,一身灵裳象征着她不俗的身份,眉心熠熠的灵台,彰显着她非凡的血脉以及精妙的修为。
只不过,此刻却是因为那死亡的恐惧,而哭花了面容,惨白的一双容颜早已是面无人色。
在这里,她是粘板上的鱼肉,只会任人宰割。
那名扛着她的彼岸阁弟子冷冷一笑,面上不带任何怜香惜玉之情,漆黑双眸却是被某种更为火热贪婪的信仰所占据。
“真是好巧了,昨儿个我们抓来的一名女子在被投入炼狱烘炉前,也同你这般说了相似的话,只不过她并非八公主,而是六公主,瞧瞧,也真是难为她了,此刻还有气儿呢。”
在那名弟子的手指方位望去,女子头皮悚然,面色血色尽数被抽空,眼眶中的泪水簌簌狂涌:“六……六姐姐。”
在那沸腾的炼狱妖火之中,一名女子身躯已经熔了大半,半张与她有着七分相似的脸交织着恐惧的茫然,口中发出无意识的‘呃……呃’嘶叫之声。
而周身,更有无数恶兽妖类,撕咬着她的身躯面颊。
利齿每一次扯开血肉,喷溅而出的鲜血犹如热油一般浇淋在浆流之中,妖火大涨而起。
而她那双极度茫然的眸子,也会在煎熬生食的痛苦之中,生出一抹深沉的怨气。
怨气腾腾,缠绕至烘炉白骨间,隐隐有着白骨相连,堆积成骨山道路之势。
那位风息族的八公主看到这一幕,骇得是魂灵俱撼,撕心裂肺的哭喊挣扎:“你们放开我!这哪里是什么灵界尊首彼岸阁!你们分明就是一群妖魔!食人的妖魔!!”
而另一名弟子肩头扛着的,是一名妖族青年,身穿黑羽大氅,一身实力不俗,看打扮倒像是妖界某方贵族势力的公子。
他早已被这副场面吓得前后失禁,面色惨白而绝望:“不……你们不能这么对我!我并非灵界众人,我的父亲是妖界尊老!你们这样会挑起妖、灵两界的战争的!不!求求你们,放过我……放过我!”
女子的哭喊声,男子的求饶声,并没有改变什么。
在撕心裂肺的凄惨尖叫之中,两人皆被投入烘炉之中,血骨焚炼。
很快便被其中冲天的怨气所侵蚀影响,双眸被怨气染得眼眶漆黑一片,在难分辨出眼瞳与眼白,丧失灵智理性,犹如野兽亡灵一般撕咬狂笑。
鹿妖主眸光平静地自烘炉之中的炼狱场景一扫而过,面上并无多大波澜,朝着御座之上那名女子毕恭毕敬道:
“魔种隐司倾已绶神灵天雨洗礼,纵然暗渊殿中有着冥烟果,可冥烟果珍稀,为殿主一人所有,万年以来,无一人能够成功战下整整一千万战功点这等天文数字,这一点阁主大可放心。”
“呵……”
一声轻嘲冷笑自青狐唇中缓缓吐出:“区区一个凤陨弃徒,如何能够叫本尊放在心中,只是……本尊要的,可不是一具尸体,且那孽逆,才是本尊真正的心头刺!眼中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