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有姑娘?”那年轻的声音忽而夹杂了一分秽荡,“那我就更得进去看看了!”
秋剪风在屋里吃了一惊,自己只是将那张桌子抵在了门口而已,防君子不防小人,这人若是强行要进来,那可是轻而易举的了。
门外那店小二正似还要阻拦,却忽然啪的一声耳光:“臭小子,爷平时待你不薄,今天居然这般不识相,给我打!”立刻晃过来七八个人影,将他按倒在了地上,拳打脚踢之声不绝于耳。随后吱呀一声轻响,那挂在门上的布单轻轻凸起,似是有人要进来。
秋剪风此时已经来不及穿上衣服了,疾步飞跃向前,左手一把扯下布单裹在身上,柔指搭在肩上按住,右手抓住桌沿向外一掀,怒骂道:“滚出去!”
秋剪风愤怒之下,一掀之力极大,那想进来的年轻公子哥丝毫不防备,只见眼前倩影一晃,便是一张粗笨桌面迎面飞来,啊地大叫一声,却是来不及躲,一下子撞在了脸上,跌坐在地。扒拉开来,正要开骂,却见门口站着的秋剪风,不由得看傻了。眼前这女子,只在身上裹了一件浅红绣花的布单,赤足露肩,可却仍然出尘若仙,全无半点风尘之色。再看脸上,如桃花盛怒,反而更让他神魂颠倒,立时满脸色相,嘻嘻笑道:“小娘子好大的力气,我是天风堂少堂主姚连,不知小娘子芳名啊?”
秋剪风见这位姚公子嘴角流涎,不禁恶心,半句话也不想说,只怒斥一声:“不许进来!”回身正想关门,姚连却是一声招呼,身边立时跳出几个大汉一把扒住门框,堵住了去路。秋剪风此时只随手搭了一件床单在身上,被一众粗鄙汉子围着,又撒不开手,既羞且怒。
“剪风?”耳边一个苍老的声音,秋剪风一愣,慢慢回过头来。方才在隔壁,听得不甚清楚,现在却是无比亲切熟悉,见从旁边屋里走出来一个白须的清瘦老人,讶道:“秦大夫?”
那姚连本来对秋剪风的身手有所忌惮,此时见秋剪风和秦大夫相认,目光中都是关切之情,贼眼滴溜溜一转,搓着手笑道:“小美人,你认识这老头?”
秋剪风狠狠地瞪着他,算是默认了。秦大夫却是呆傻了一般,见秋剪风衣衫不整地从这客栈屋中出来,心中早已翻腾过不知多少事,好在最终定住了神,兀自狠狠摇摇头,心中暗道:“不不,剪风不是那种孩子!”
秋剪风见秦大夫的神色,知道他误会了,正想开口解释,那姚连却使一个眼色,那随从的大汉立时会意,猛地起身勒住了秦大夫的脖子。可怜这样一个古稀老人,毫不防备,一下子面颊通红,无法呼吸。
秋剪风大惊道:“你要干什么?”姚连伸过一条胳膊,贱贱淫笑:“小美人,别急,只要你好好陪爷,我保证,一定放了这老头。”
秦大夫被勒得说不出话来,却坚定地摇了摇头,直瞪着秋剪风。
秋剪风咬着牙,不禁攥紧了拳头。此时,她若是清玉剑在手,不论隔得多么远,只消一瞬之间,便能砍下挟持秦大夫那人的手。可现在,她赤手空拳,一只手更要护住身子,一时却是毫无办法。她机械地扭过头,指望有谁能来搭救一把,可楼下的那许多人虽然看见了这一番场景,却都嘻嘻笑着,冷漠中还透着几分兴味。其中略有几个不平的,似乎慑于姚连的淫威,也不敢上前。
姚连猜出了秋剪风的心思,笑道:“小美人,没用的。我告诉你,罩着我们天风堂的,那可是嵩山派高手,飞天铁拳何路通何副掌门,任是谁,也不敢上来多管闲事!”
说罢,挑衅似的扫了楼下一眼,伸出一只胖手,便要去摸秋剪风的脸。
“不许碰她!”这突然一声疯了似的大吼,把众人都吓了一跳。那姚连还没回头,便觉颈后一热,随后便是两排利齿切入肌肤,颈后大股鲜血喷出,登时啊啊惨叫。
秋剪风绝处逢生,也是大为诧异,定睛一看,见一个人像条蚂蟥般贴在姚连背后,头狠狠地埋入他的后颈,竟然是那店小二。
这店小二本被两个大汉摁住,脸贴在地上。但刚才一个人过去挟持秦大夫,他好不容易抬起头来,却正见到姚连对秋剪风欲行轻薄,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股蛮力,一下子挣脱开来,像一条疯狼般死死咬住了姚连的脖子。
那些大汉见主人遇袭,连忙赶过来搭救,七手八脚地拉扯着、殴打着,那店小二却似没了知觉一般,全然不松口。秋剪风见门口无人把守,连忙跑进屋去,一把甩开布单,套上外衫,飒的一声提剑跃出,手腕一抖,将满腔的怒火都发泄了出来。
楼下的人们原本正在看热闹,突见一阵白影晃动,浑如一团夹着赤色的雪球滚出,正觉有趣叫好,可只一下,立时鸦雀无声。
本来在后院的店老板,听见喧闹,便走进来想看看到底发什么了什么。可刚走到楼板下面,忽然头上一热,似乎滴上了什么东西,伸手一摸,是粘热的红色。
店老板大为骇怖,哆哆嗦嗦地抬起头,便见残臂断腿如同血雨一般从楼上甩了下来。接着便是阵阵惨痛哀嚎,楼梯上轰隆隆响动,似乎跌跑下来七八条大汉,却紧跟着数声惨叫,滚下来的却全都是残缺的尸体,竟没有一个活人。小小一个客栈,立时弥漫了血腥之气,如同一个屠宰场。
这里的食客都是普通人,哪里见过这般场面,全都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边跑边叫道:“女鬼啊,女鬼啊!”
秦大夫经历过饥荒和兵燹,亲眼见过饿殍遍野,可眼下的情景,仍是让他惊呆了。抬头看时,只见秋剪风提着剑,脚下踩着两副拼不到一起的残骸,一身白衣染满了鲜红,剑尖却抖也不抖,眼中也全是冰冷。
秋剪风也不管秦大夫的神色,见他无恙,便只是微微一点头,走到姚连身边。他倒在地上,瞳孔放大,一声不吭,后脖子的血已经不流了,显然已经死了,被活活咬死的。
秋剪风见那店小二仍是趴在姚连背后,便向他颈后“大椎穴”一拍。那小二立时松口,如梦一般地站了起来。一抬头,却正对上了秋剪风的脸,离自己不过尺余,几乎可以感受到她如兰的呼吸,双腿一软,一下子倒在了秋剪风身上。
秋剪风感觉身上一热,刷的抬起剑来,要砍掉这人的胳膊。可这店小二却似碰了火炭一般,连忙自己跳开,远远躲在一边。秋剪风看他,嘴角抽动,虽然眼神迷离,但内中却无半点轻薄之色,心中一动,倏然停下了剑锋。
这店小二看着满地的鲜血,再看看地上的姚连,呆了半晌,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竟咬死了人,被雷劈了一般抖如筛糠,脸色变得刷白。不过他此时满面血污,倒也看不出来。
秋剪风见他浑身青一块紫一块,显然刚才被打得不轻,便对旁边的秦大夫道:“秦大夫,劳烦您帮他治一下伤!”说罢,收回清玉剑,转身回屋,哐啷一下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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