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我有何与众不同之处,让阁主如此相帮?”
不待碧沉回答,云湘滢接着道:“阁主不必否认,我见识到的邪心阁阁主,实在与传闻中的大相径庭。若说是因着我于邪心阁有恩,上次阁主给的信物,那一个承诺,已经足够。”
碧沉沉默半晌,才缓缓说道:“或许姑娘不会相信,我曾经有一位幼妹,若是活着,也该与姑娘这般年纪。她小的时候,笑起来的模样,与姑娘极为相近。说句冒昧的话,看到姑娘,我就仿佛看到了我幼妹……”
话不必再说下去,云湘滢也已然明白,这或许就是,当初碧沉见到她,非要让她称呼他为大哥的原因,也是他屡次相助的因由。
云湘滢也沉默了一下,然后在屏风后,微微福身说:“多谢!日后若是邪心阁,需要什么药物,也可以来寻我。”
闻言,碧沉眼神一亮,明白云湘滢这是收下,他邪心阁的人的意思,当即喜道:“此时多有不便,明日黎明时分,他们五人会自行来拜见云姑娘。”
“好。”
碧沉又说了几句话,就告辞离开了,而清寒自动自发的站回门口处。
只是,清寒刚刚站定,身子就猛然绷紧,虽然没有摆出御敌的姿态,但是身姿尽显戒备之意。
然后,清寒缓缓出声说道:“阁下如果是前来吊唁的客人,就请走正门,如若不是,这里不欢迎阁下。”
云湘滢也察觉到了不对劲,银针扣在了手中。
有一道身影,从房顶上落下,云湘滢隔着屏风,影影绰绰的看到那身影,当即微微蹙眉,是他?
此时此刻,皇宫当中。
棋盘前,两人对弈,其中一人,时不时的轻咳几声。
“广睿大师还是没能将皇弟的身子,彻底调养好吗?”
开口之人,明黄色的长袍上,绣着云海龙腾的图案,周身带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正是当今皇上苍正帝恒卓灿。
他对面的王恒卓渊,手中执着一颗黑棋,想要落在棋盘上,却是因着咳嗽,手指颤抖的几乎拿不住棋子。
好一会儿之后,恒卓渊才勉强止住了咳嗽,声音略带一点嘶哑的说道:“皇兄就莫要为难广睿大师了,大师能保臣弟暂时不死,已经实属不易。”
苍正帝微微眯了眼睛,看着恒卓渊落下一子,口中说道:“是朕没有照顾好你,若是先帝有知,怕是会责怪朕。”
“怎么会?明明是臣弟的过错,先帝要怪也只会怪臣弟,如何会责怪皇兄。”恒卓渊仿佛无力支撑一般,身子向后依靠在椅背上。
苍正帝没有再说什么,只盯着眼前的棋盘,一颗白子,在他的手中转动着。
好半晌,苍正帝忽然道:“听说,你派了清寒去文阳侯府?”
恒卓渊无所谓的点了点头,道:“是。”
白子落在棋盘上,瞬间吞噬了一大片黑子,苍正帝眸中光芒一闪,缓缓又道:“想不到,皇弟与已故文阳侯,也有旧交。”
“臣弟输了。”恒卓渊很干脆的缴械投降,“文阳侯吗?是在皇兄身边,见到过几次,好像还与他打过一架。只不过,臣弟派清寒前往,可不是为了这文阳侯。”
“噢?莫非是看在云茂丰的面上?”苍正帝边疑惑的问着,边亲手执了茶壶,为恒卓渊倒了一杯茶。
恒卓渊摆摆手:“臣弟可不认识他,臣弟为的只是那柳玉儿。”
说着,恒卓渊拿起茶盏来,如饮水一般,将那盏茶一饮而尽,顿时又咳嗽起来。
苍正帝颇为无奈的瞪了恒卓渊一眼,轻声斥责道:“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连喝个茶水,都喝不好?”
“咳咳,皇兄又不是不知,臣弟一向喝不惯这些什么茶。”恒卓渊咳嗽着说道。
话音刚刚落下,恒卓渊的唇边,就带出了一抹红色,恒卓渊似有所觉,修长的手指,不甚在意的将那抹红色擦掉,继而拿出一方白帕,将手指上的血迹擦下去。
鲜红的颜色,在白帕上异常的刺眼。
苍正帝轻叹一口气,扬声吩咐道:“刘曹,召太医来。”
刘曹,正是苍正帝身边的内侍总管,他闻声立即应是而去。
“这两年,臣弟都已经习惯了。皇兄何必再让太医空跑一趟?太医来看过,还不是一样。”
“看看总是好的。”
恒卓渊微微勾唇笑道:“皇兄,臣弟左不过就剩个一两年的阳寿,是不想再折腾了。说句僭越的话,皇兄可别跟臣弟身边的那几个似的,让臣弟想清静一下都不行。”
“你啊你,让朕说你什么好……”苍正帝伸手指点了恒卓渊几下。
“不说才正好。”恒卓渊一句话,噎的苍正帝再也说不出话来,他才继续说道:“皇兄还记得大约是四年前吧,臣弟回京的时候,出去游玩,马失前蹄摔了?”
“如何会不记得?朕还记得,当时皇后生了好大的气,罚你在皇宫里住了好些天。”苍正帝又是微眯着眸子,看向了恒卓渊,不知他为何忽然提起这件事。
“那皇兄一定还记得,臣弟回来的时候,已经包扎过了,太医说幸亏救治及时,要不然还真是麻烦呢。”
这一次,苍正帝只点了点头,什么话也没有说。
恒卓渊捻起一颗棋子,在手中把玩着,口中说道:“当时,臣弟就是遇上了那柳玉儿。本是想着,文阳侯府内全是妇孺,臣弟就不去搅扰她们了,没想到柳玉儿还是个短命的。既然活着没有得到什么,那就给点死后的哀荣,也免得有人说,皇室中人知恩不图报。”
“原来如此。”苍正帝眸子微眯,似乎在研判恒卓渊所言是真是假,继而又道:“文阳侯府何来的权势妇孺?不是还有那个……云侍郎吗?”
恒卓渊微微嗤笑了一声,却是不作答。
苍正帝还要再说什么,门外却是传来刘曹的通禀声,太医已经来了。
那太医给苍正帝与恒卓渊磕了头,这才起身去诊脉,诊了好半晌,也没有说话。
苍正帝的脸上,顿时显出怒色,倒是恒卓渊仍然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将自己的手腕,从太医手下抽出来,说道:“还请皇兄允许,臣弟回府歇息。”
苍正帝无奈应道:“回去吧,路上别再骑马了。刘曹,传轿撵,送王出宫。”
“多谢皇兄。”恒卓渊不多言,只抿唇道谢,只是刚刚出了殿门口,身子一歪就倒了下去。
“皇弟!”苍正帝惊得站了起来。
门口侍立着的,跟随恒卓渊进宫的一名王府侍卫,手疾的接住恒卓渊,然后恭声对苍正帝说道:“请皇上开恩。”
显然,这等情形,已然出现不是一次两次了。那侍卫都没有说,到底要让苍正帝开恩什么,苍正帝就已然明白其中的意思。
苍正帝看了看,恒卓渊苍白的脸色,摆手道:“罢了,罢了,你快快带他回府。刘曹,你跟着去一趟,若是有什么需要的,你速速回来取就是。”
“是,皇上。”刘曹小跑着,跟在那侍卫身后。
好半晌,殿中没有声音,那太医就立在一旁,低垂着头,仿佛不存在一般。
“究竟如何?”苍正帝忽然开口问道。
太医上前一步,恭声回答:“启禀皇上,王殿下的脉象,比之前还要乱上三分,恐怕是当真支撑不了多久了。”
“支撑不了多久了?”苍正帝似询问,又似自言自语的重复了一遍。
然后,“啪”的一声,一只茶杯,摔碎在那太医的脚下,那太医“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顾不得那些碎片,一头磕在地上。
“支撑不了多久?嗯?这句话,朕已经听腻了!你来告诉朕,这一年多里,你说过多少遍了?”
“微臣无能,微臣无能……”那太医连连磕头,许是磕到了碎片上,没有三两下,就在地上留下了一片血渍。
“滚!”
“是,微臣告退。”那太医连忙爬起身来。
苍正帝却是喝道:“慢着!”
那个太医当即停住了后退的脚步,又跪了下来。
“去王府,明白吗?”
“是,微臣明白,微臣这就去。”太医连忙应着,恭敬的退了出去,
及至出了殿门,那太医才敢擦拭了一把,额头上的鲜血,顿时疼的龇牙咧嘴,却是哪里敢发出一点声音来,只得咬牙忍着。
有小太监殷勤的上前:“小的见过郑太医,您这是……”
“无碍的,刚刚来的匆忙,磕了一下。唉,这王爷的身子,实在让皇上担忧,这不皇上又吩咐我去一趟王府。”郑太医状似担忧的摇了摇头。
“王爷又晕过去了?真是……”小太监也跟着感叹,只是到底没敢把话说全了,只送了郑太医出宫。
等郑太医到的时候,正好看到王府侍卫,套了那辆奢华的马车,看样子是又请广睿大师去了。
“郑太医,你来的正好,殿下一路上又吐了好多血,到现在还没醒,还请郑太医给开个方子,支撑一段时间才是。”留守的王府侍卫,一把抓住郑太医,不由分说的拉到了房间里。
之前跟着一起回来的刘曹,还有几个小太监,全都守在房间里,只床上不见王的身影。
“殿下又在……”
“是,王殿下正在泡药浴。”侍卫应着。
郑太医叮嘱道:“殿下尚且昏迷着,万勿呛溺了水。”
“郑太医放心,有人看着。”
“那就好。”郑太医提笔去写方子。
而此时此刻,本该是昏迷中的恒卓渊,却是猛然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