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几乎所有人全都僵住了,惧怕的看着念柳等人。
云湘滢柳眉倒竖,斥责道:“贱婢,你在胡说八道什么?那些个下人哪里是死了,不过是觉得进京路途遥远,前途未卜,一个个皆弃主逃跑了而已。你居然说成是被我祖父过了病气死了,简直是岂有此理!看等安顿下来,我如何收拾你!”
念柳一听,顿时就又哭嚎起来:“我不过是一个奴婢,哪里知道他们是跑了还是死了……军爷,您听到了,她要收拾奴婢,您还是带奴婢走吧,奴婢一定当牛做马的服侍您。”
念柳易容之后本就不算漂亮,此时又是哭的极为狼狈,那人嫌弃还来不及,哪里肯怜惜她?
何况,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念柳既然是人家的奴婢,必然是签了身契的,那是旁人说带走,就能带走的。为了一个不好看的奴婢,招惹麻烦上身,实在是不值。
再有,谁知道她们两人各执一词,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这万一真的近距离接触就会死人……
那人终究是犹豫了,又盯了躺在马车里,人事不知的云茂丰一眼,挥挥手:“赶紧走,赶紧走!”
冷玉闻言,顾不得其他,连忙赶车,而念柳却是摆出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哭着就要往那人身上扑,被那人抬起一脚,就踹到了马车上。
“呸,晦气!”只听那人如此唾骂了一句。
马车终于进了城,云湘滢连忙伸手去扶倒在车厢里,半晌不动弹的念柳。
“念柳,苦了你了。伤着了吧?快让我看看。”云湘滢说话间,也是压低了声音的,生怕被旁人听到。
念柳却是抬头,嘻嘻一笑,也同样低声说道:“姑娘,奴婢没事。”
“怎么会没事。”云湘滢看得清楚,那人那一脚,用的力量可是不小。
念柳一边起身,一边说道:“奴婢真的没事。在他踹过来的时候,奴婢自己是用了力的,否则怎么可能被他一脚踹到马车里?”
再三确认下,念柳当真没事,云湘滢才算是放下心来。
“姑娘,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念柳询问道。
云湘滢心知,念柳问的是直接回府,还是另有打算,云湘滢也是沉吟了一下,却没有回答念柳的问题,而是微掀车帘对冷玉说道:“冷玉,你留意一下,咱们身后有没有人跟着。”
冷玉没有回头,只低声回道:“姑娘,的确有人跟着咱们,感觉轻功并不高明,应该是守城门的士兵。怕是那个校尉还是不放心,让人跟着咱们,看咱们到底往哪里去。”
就在云湘滢犹豫,到底该去寻一家客栈,还是直接奔医馆去的时候,不远处急匆匆跑过来一行人,却是不偏不倚的拦截住了云湘滢的马车。
当先一人青衣青靴,上前恭谨施礼,朗声说道:“冒昧问一下,车上可是丁老太爷和丁姑娘?”
云湘滢掀开车帘,看了这青衣人一眼,却是点头应声说道:“正是,不知你是……”
“姑娘来信说要到陵安城,为丁老太爷求医,可是不知何故,姑娘的信竟是在刚刚才送到府
里。公子连忙遣小人来迎候,还是晚了,万望老太爷和姑娘见谅。”青衣人恭恭敬敬的赔罪。
“原来如此。也是我们急着赶路,信送晚了的缘故。”云湘滢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
“姑娘忧心老太爷的病情,公子哪能不体谅。说来,若不是小人还识的赶车的毛三,小人还真不敢上前搅扰呢。毛三,还认得兄弟吴任吗?”
冷玉只轻轻瞄了云湘滢一眼,见她微微点头,当即伸手拍了拍,那名为吴任的青衣人的肩膀,粗声应道:“怎么会不认得你,上次,你还请我喝了一壶小酒呢。”
“这次还请你喝酒。”
吴任应了一声,继而恭敬的对云湘滢说:“姑娘还请这边来,公子已为老太爷和姑娘备下了宅子,里面一应物品俱全,必不会使老太爷多受颠簸。”青衣人做了个请的姿势,指了一个方向。
冷玉再次看向了云湘滢,见没有反驳,这才赶着马车,跟着那一行人,慢慢走去。
而之前一直跟着他们的士兵,在看到冷玉和吴任相谈甚欢之时,就转身离开了。
不多时,吴任引着她们将马车停在了一处宅院里。
及至大门关闭,跟随吴任一起的人四散开去,吴任这才重新施礼,说道:“殿下有要事,不能分身前来相助姑娘,还望姑娘见谅。此处宅院,绝对隐蔽和安全,姑娘可放心住下,院子里的下人均为可信之人,尽皆听从姑娘差遣。”
吴任说话的同时,手中也托举着一物,正是之前他在拦截下来云湘滢的马车,曾经露出来过的一块玉佩。
正是因为吴任露出了这块火兔玉佩,云湘滢才选择了相信他。
那是一块火红色,兔子形状的玉佩。
这块玉佩,在当初云湘滢与邪心阁做第一笔买卖之时,就莫名落入了王恒卓渊手中。此时这吴任拿着这块玉佩,也就是说明,他是王的人。
无论她易容成什么模样,多么谨慎行事,王总是有能耐找到她,这着实让云湘滢百思不得其解,甚至还曾纳闷的想过,莫非王也如那蒙绍卿一般,在她什么用了什么香不成,否则怎么每次都能找到她?
云湘滢伸手接过那块玉佩,说:“劳烦替我谢过你家殿下。”
“是,哪里说得上是劳烦。”吴任应道:“殿下还曾说过,姑娘许是有事要做,不会留在此处,若果真如此,还请姑娘放心,这里自会有人妥帖照顾老太爷。”
“这就不必了,我自会安排好一切事宜的。”云湘滢摇头,她已承王太多人情,实在难以偿还。
吴任却仿似没有听到云湘滢的拒绝一般,只道:“殿下明白姑娘必有所安排,只是殿下留下一句话,说请姑娘斟酌一下。”
“请说。”
“殿下说,相信姑娘会把那些明争暗斗,全都解决在府门里,不会劳累到本就虚弱的老太爷。”
闻言,云湘滢无语,这王是妖孽吧?怎么连她会拒绝,都想到了!还拿这样的说词来堵她。
只是,她不得不承认,王说的很对,爷爷身子如此虚弱,的确
不宜在此时颠簸,更不要说,还要回府面对辩论真假等纷杂的事情。
如此,云湘滢只得再次拜谢了吴任,也请他代她谢过王,这才进屋细细为云茂丰诊脉、开方,然后命念柳去煎药,她自己则是拿了伤药,细心的给云茂丰清理伤口、上药。
那些层层叠叠的伤,让一向寡言寡语的冷玉,都禁不住感叹了一句:“那些家伙究竟是什么人,对老太爷下如此狠手!”
云湘滢没有回答,只微微摇了摇头。
及至现在,她也不知敌人是什么身份,他们抓走了爷爷,又究竟是想从爷爷这里得到什么。这些,她都无从得知,或许只能等爷爷苏醒过来,她才能得到答案吧。
不过,云湘滢心知,爷爷拼死守护着的,即便受尽了百般的折磨,都未能交出去的东西,她也会拼死守护着,无论那件东西,究竟是什么。
云湘滢将煎好的汤药吹温了,亲手一点一点的喂入云茂丰的口中,虽然他在昏睡中,撒出来很多,但是因着云湘滢早已料到此点,特意吩咐念柳多熬煮了一些,所以云茂丰喝下去的汤药,还是足够的。
眼见云茂丰的呼吸越来越平稳,面色也稍稍好看了些许,云湘滢的面色却是更加沉重起来。
“姑娘,快要天亮了,您歇息一下吧。”念柳心疼的劝道。
这些天,姑娘就没有一晚是好好休息的,眼瞅着本就不丰盈的身子,又瘦了不少。
云湘滢抬眸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却是没有去休息,反而坐到了桌前。
“姑娘……”
念柳还要再劝,却被冷玉拉住,念柳忍不住瞪了冷玉一眼,冷玉冷着一张脸摇头。念柳暗暗叹了一口气,上前去默默的给云湘滢研磨。
屋中一片静默,而云湘滢写下几味药材之后,开口轻声说道:“非是我不想休息,而是我不能休息。爷爷外伤无数,我可以用药使其愈合;内伤沉重,我也可以药物慢慢疗伤。可是爷爷早些年伤了腿,又经此磨难,这一双腿不单是保不住,一个不慎,很可能累及性命!”
再次写下几味药材,云湘滢继续说道:“这件事,我倾尽全力,也可稳住。只是……”
念柳张了张嘴,没敢出声询问,只是回头看向了,躺在床上的云茂丰。
过了一会儿,云湘滢低声续道:“那些人为了逼迫爷爷,说出那样东西的下落,不但对爷爷用了刑,还用了毒,不知究竟用了多少次的毒。我能给爷爷调养身子,我也能诊出残留的毒性,但是我不知道,这些毒该怎么解,甚至不知道,这些残存的毒,究竟能不能解。”
“姑娘,一定会有办法的。”念柳想了半晌,也只能说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话来安慰云湘滢。
“嗯,会有办法的。”云湘滢说着,内心深处从未有一刻,如此时一般,深恨自己为什么不和江师兄那样,偷偷的学习毒术。如果她学了,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束手无策?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轻叩声,以及吴任的声音。
去而复返的吴任,却是给云湘滢带来了一个大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