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离开凝云阁之前,已经吩咐了庆婆子给秦安和黄忠仁安排了住宿,显然是担心二人返回,此举便是铁板钉钉了。秦安和黄忠仁相视苦笑。
“黄大夫,在下早问您乃妇科中的圣手,仰慕已久。今日难得相会,不知可否指点一二。”
黄忠仁吩咐了随行的小厮往家里捎信,正准备进屋,秦安却是笑盈盈上来了。秦安所言非虚,他素有“医痴”的名号,倒不是他医术高明,而是逮到学习的机会,便痴痴不肯撒手。想当初,他就曾追着一个兽医跑了半年之久,不为别的,就为学习那骟猪之术。
黄忠仁虽是妇科圣手,颇有些名气,可一个七尺男儿专攻妇人之症,终是被桐庐不少医者看不起的,心中究竟有多少憋屈,自是众人无法想象的。眼下对于秦安的热情,他着实一愣,却很快欣然伸手,将秦安往屋里请。
秦安和黄忠仁在屋里坐下,所谈之事自是少不得林梦瑶的病情。而与此同时,也谈及到林梦瑶的病情的还有郭矍与庙夫人。郭矍出了顾府,便是向庙夫人所住的地方寻去了。
“师兄这急匆匆过来竟是兴师问罪,倒是让做师妹的我无言以对了。”庙夫人眉宇间带着些愠怒,可终是按住了怒气,道:“师兄,我还没到那无聊的地步,去害一个怀有身孕、与我远日无冤近日无仇的女人。”
“是么?的确,这或许也不是你所为,可却不见得与你那宝贝女儿脱得了干系。”
郭矍口中的庙夫人的“宝贝女儿”自是指顾如玉了,庙夫人闻得这句话,当下眉头蹙得更紧。的确,她不会对林梦瑶有任何相害的手段,甚至因为顾北辰的关系,她还救过林梦瑶一命,并多次出手相助。可是,顾如玉呢?她便不敢保证了。若是此刻有人告诉她顾如玉直接杀了林梦瑶,她都是会相信的。
虽是自己的女儿,可庙夫人不得不承认,这顾如玉的精神已然有些失常。那乱了伦理的错爱,几乎让她的女儿不顾一切了、
见庙夫人面色凝重,郭矍冷哼了一声:“那是你的女儿,我感念与你的同门情谊,多次对她留手。可我也早有说过。若是她再有害少夫人的意思,我局部袖手旁观。”
“你这是在警告我?”庙夫人心中一阵悲戚,若不是当初错恋郭矍,她如何会做出那等糊涂事来?所以一听到郭矍这般说话,庙夫人心中便不好受得紧,眼中也含了泪。
看到庙夫人眼中有泪,郭矍也觉得话语过分了些:“师妹,我这不是警告,而是善意的忠告。不管怎么说,那如玉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是你的骨血,我总不愿意对她出手的。”
两人一阵沉默,庙夫人终是叹息一声,道:“罢了罢了,事已至此,我唯有往顾府去一趟,看看那少夫人究竟是缘何出了那等异状。只是,这一趟还得待得天黑再说。”
说着话,庙夫人便往撩起帘子往里屋去了。
“哎呀,嬷嬷。你怎的起来了?”
里屋里一个含糊不清、苍老的声音道:“我要找我的菊儿,我家秋菊呢?菊儿啊,奶奶想你了——”
“嬷嬷放心,你的菊儿会回来的。很快就回来了!”
庙夫人轻声宽慰着,眼中却闪过不少的歉意。这老妇人就是林梦瑶他们当初在那穷人巷中接出来的老妇人,秋菊的奶奶,也是庙夫人的义母。当年庙夫人在火中烧毁了容颜,一度自弃,是这老妇人救了她。这老妇人也甚是可怜的。两年前死了儿子,她的媳妇儿生下了遗腹子秋菊,便也郁郁寡欢,最终去了。因为感恩老妇人的相救之恩,开解之恩,庙夫人便留在了老妇人的身边,也充当了秋菊的母亲。一方面算是抚慰了秋菊无母的心伤,二来也算是对她的一种抚慰——她甚是后悔当时留下顾如玉,独自离开了。
本来,老妇人、庙夫人和秋菊活得也算是开心,可自从庙夫人得知那场火灾的真想,自从庙夫人见了粉嫩玉琢的顾如玉,积压的爱女之情爆发时,一切都变了。庙夫人征得秋菊和老妇人的同意,终是将秋菊送进了顾府,做了顾府的丫鬟。
原本,庙夫人只是想借秋菊在顾府之便,得知顾如玉成长中的一应消息,却不想终究害得秋菊香消玉殒,害得老妇人因失去唯一血脉至亲、伤心过度而痴傻。
对于秋菊的死,庙夫人自然知道与顾如玉脱不了干系,可是一边是养女,一边是打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莫须掂量,庙夫人也是偏向于自己的女儿的。对老妇人有愧疚,可以为其养老,她无论如何不会对自己亏欠了十几年的女儿兴师问罪啊。
只是,庙夫人也没有想到,郭矍竟然发现了这老妇人,并由这老妇人的只言片语中得知了她的存在。
将老妇人抱在怀里,庙夫人哼着老妇人哄秋菊入睡的小曲儿,终是将老妇人哄睡着了。看着老妇人眼角浑浊的眼泪,庙夫人也是眼中泛热,她觉得自己就像一条中山狼,受了救后终是狠狠地咬了恩人的心头。
郭矍在门外看着,久久没有说话。进来,从老妇人的话中,他已经猜到了一切,心中感念颇深,有愧疚,有同情,有无奈,甚是复杂。也正因为太过复杂,他从老妇人口中得知的事情才没有告知于林梦瑶。有些事情,牵扯陈年往事,真的不知如何开口,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护着些林梦瑶吧!
众人皆在为林梦瑶的事情烦忧,林梦瑶却放松而惬意地依偎在顾北辰的怀里。
想到初始以为自己灵魂出窍,躲不过一死的悲戚,再看看此刻真真切切的温情与温暖,林梦瑶贪恋着顾北辰怀里的味道,伸手将他环紧,一刻也不想松开。顾北辰也是心中翻腾,从失去到再次拥有,心底的珍惜之情绝不是旁人能体会得到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