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细川胜元的府邸。
松山铭跟在一名侍者的身后,躬身穿过走廊和庭院,进入了后宅的一个房间,细川胜元正召集手下的重要家臣在议事,见他进来后众人的视线一起望了过去。
“松山判官,家中近况可好?”等松山铭行礼后在一旁盘腿坐下,细川胜元微笑着问道。
“托左京兆大人的福,家中一切安好。”松山铭闻言向细川胜元一躬身,恭敬地回答。
“本来本官早想把松山判官请来,可惜被人抢先了一步以至于直到今天才相见,不知松山判官这两天过得可好。”细川胜元闻言笑着望着松山铭,不动声色地道。
“禀大人,下官一回来就被右京兆大人接走,他听下官曾经在大明待过,故而让下官辨认此次来京都的是否是大明的忠武王。”松山铭是一个聪明人,自然清楚细川胜元话里的意思,于是有条不紊地回答,有些事情根本就瞒不住故而他没有必要隐瞒。
“结果如何?”细川胜元闻言眉角禁不住向上微微一挑,淡淡地问道,好像事不关己的样子,但言语中的那丝急切意味着他很看重这个问题。
“禀大人,来的人确实是忠武王,下官曾经在大明的京城与他有过一面之缘。”松山铭沉声答道,然后把与李云天相遇的经过简略地讲给了细川胜元。
与见山名持丰时不同,松山铭只是告诉细川胜元他在李云天去京师讲武堂授课的时候见过李云天一面,略去了《天下疆域图》的事情,也没怎么介绍李云天的背景,很显然对细川胜元有所保留。
“松山判官,依你之见忠武王会支持义成殿下还是义庆殿下继任将军?”细川胜元的目的与山名持丰一样,确认了李云天的身份后不动声色地问道。
“大人,据下官所知忠武王为人公道,只要是符合法理的事情那么他就会予以支持。”
松山铭闻言沉吟了一下,一本正经地抬头望着细川胜元道,“义成殿下已然被将军大人过继为长子,按照大明皇帝传位太子‘立嫡立长’的规矩,义成殿下是长子,自然应当继承将军之位!”
很显然,松山铭在细川胜元和山名持丰面前对幕府将军继承人一事有着截然不同的两种法,从实际效果上来看可谓投细川胜元和山名持丰所好,两边都不得罪,从侧面反映出了其世故圆滑的一面。
听闻此言,细川胜元脸上有些紧张的神色顿时变得轻松,现在他跟山名持丰就幕府将军继承人一事斗得不可开交,绝对不希望山名持丰获得李云天的支持。
在座的几名家臣也都松了一口气,李云天可是将尚圆王从琉球王的宝座上拉了下来,一旦他要是支持山名持丰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不别的,单单李云天开通与山名持丰之间的贸易,就足以打破细川胜元和山名持丰之间势力的平衡,使得胜利的天平向山名持丰倾斜。
与此同时,李云天正与足利义成一起,在幕府的后花园欣赏艺妓的表演,那些浓妆艳抹、衣着华丽的艺妓在樱花树下跳着倭国的传统舞蹈,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值得一提的是,艺妓虽然也带了一个“妓”字,但是却并不是妓女,而是倭国的一种特殊行业,其营生也并非是以**取悦男子而是进行歌舞艺的表演。
据悉,古时艺伎通常从十岁开始学艺,学习的内容繁多,过程艰辛,包括文化、礼仪、语言、装饰、诗书、琴瑟,直至鞠躬、斟酒等等,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有严格的要求,处处体现高贵和稳重。
例如,在艺妓的训练中有一项内容是吃热豆腐不能发出声音,更不能碰到唇彩,可见要求之严格。
通常,到十六岁时学艺的艺妓可以参与表演,这个时候称为“舞妓”,又或者“舞子”,要经过五年的历练后才能正式转为“艺妓”,一般到三十岁完结演艺生涯完结。
那些三十岁后仍然想继续当艺伎的话那么便要降级,成为有名艺妓的陪衬。
另外,艺妓的服装十分华丽,做工、质地和装饰都属上成,故而价格昂贵,非普通人所能承受。
虽然艺妓的服装被归类为和服,但却与传统的和服有一定的区别,传统的和服后领很高,通常能把女子的脖颈遮盖得严严实实,而艺妓所穿着的和服衣领却开得很大并且特意向后倾斜,让艺妓的脖颈全部外露。
尤为重要的是,舞妓和艺妓的腰带结在身后,而妓女则结在身前,双方以此作为区别,出门在外时舞妓及艺妓一定会将左手压在这一段上面,有“卖艺不卖身”的含意。
令人印象深刻的是艺妓的化妆十分讲究,浓妆的施用有特殊的程序,用料也以传统原料为主。
最为令人醒目的是,艺妓会用一种液状的白色颜料均匀涂满脸部、颈项,因此看起来脸上白白的,犹如雕饰华美的人偶,这样也从侧面表明了她们与妓女的区别。
而妓女在表演舞蹈的时候不会在脸上涂抹白色颜料,这样的话一眼就分辨出她们的身份。
实话,这还是李云天第一次见到真正的艺妓,二十一世纪的时候艺妓已经寥寥无几,很多都是由艺人来装扮,而失去了艺妓的内涵。
“来人,赏!”一曲舞完后李云天不由得鼓起了掌,虽然他看不懂那些艺妓跳的舞是什么意思,不过看得出来她们很认真仔细,身段也很美,故而自然要捧场,高声向侍立在他身后的雷婷道。
“王爷有令,赏!”雷婷闻言微微一躬身,然后向一旁的随从挥了一下手。
一名护卫随即端来了一个托盘,上面盖着一块红绸布,大步走向了领头的艺妓面前。
领头的艺妓犹豫了一下,望向了足利义仁想看看足利义仁有何吩咐,足利义仁见状笑着了头示意其收下,他知道这是李云天的心意岂可推脱。
“谢王爷大人!”领头的艺妓于是双手接过了托盘,然后向李云天躬身行礼,她手里的托盘沉甸甸的看样子上面有不少东西。
“国王殿下,本王觉得可以把艺妓带往大明,让大明也欣赏一下这种独特的舞艺。”李云天向领头的艺妓微微颔首示意,然后笑着向足利义仁道。
“如此甚好,那就有劳王爷了。”足利义仁闻言笑了起来,望了一眼那名领头的艺妓后一口就答应了下来,他也想让大明的人监视一下倭国的文化。
“国王殿下,本王这次来京都是有事要跟殿下相商。”
李云天闻言微微一笑,沉吟了一下后语峰一转,郑重其事地望着足利义仁道,“想必国王殿下已经知道,本王之所以率领大明水师前来是为了大明南直隶松江府被来自贵国海盗劫掠一事。”
“自大明开国太祖皇帝时大明就开始清剿横行海面上的海盗,而且知会了当时贵国的国王,据今已有六七十年。”
着着,李云天的神情逐渐变得凝重,“本王去年奉先帝遗命前来清剿骚扰大明沿海地区的海盗,大明上下举国关注,如今在本王眼皮子地下那些海盗劫掠了松江府,令本王可谓颜面尽失,因此本王这次一定要把那些参与了松江府劫掠的海盗捉拿归案,如果贵国萨摩国的人执意庇护那些海盗,那么本王也唯有将他们视为那些海盗的同党。”
很显然,李云天口中的“海盗”指的就是“倭寇”,不过“倭寇”二字不能当着足利义仁的面,因此他就采用了这种比较委婉的法,反正足利义仁清楚他的意思。
“本将军已经让人问过萨摩国,岛津鸣云告诉本将军他并没有庇护劫掠大明松江府的海盗,因此无法交出王爷所要的人来。”
足利义仁的眉头不由得微微皱了皱,他知道李云天在京都逛了几天后到了摊牌的时候,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显得有些尴尬,沉吟了一下后神情严肃地向李云天道,“王爷是不是搞错了,岛津鸣云应该不会做出如此荒谬的事情来。”
“国王殿下有所不知,本王手里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可以证明那些海盗就是来自萨摩国,如果不是时值萨摩国的春祭本王将在琉球国跳马港抓到更多的人!”李云天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向足利义仁解释。
“本王也不像大动干戈,可是如果萨摩国无法给予本王一个满意的交待,那么本王唯有将其带回大明受审!”着,李云天的语气变得冰冷起来,面无表情地向足利义仁道。
“王爷,此事稍安勿躁,本将军会与左右京兆尹等人商议,一定会给王爷一个满意的答复。”足利义仁很清楚李云天并不是玩而已,而是真的准备灭了萨摩国,由于李云天有理有据,所以他不好反驳和辩解,唯有讪笑着回答,他可不想因为萨摩国的罪责而与大明全面开战。
在足利义仁看来,倭国与大明之间的最大的屏障就是浩瀚的大海,当年元军两次东征都在海上吃了不少苦头。
可李云天与当时进攻倭国的元军不同,不仅率领船队安然抵达九州岛,而且还配备了先进的火器,足以使得他们在出水郡站稳脚跟。
而一旦明军水师牢牢守住出水城,那么就在九州岛有了一个支撑,等明军水师的援兵一到整个九州岛都危矣。
虽倭国两次击败了元军的东征部队,但李云天在战场上消灭了元军精锐的骑兵部队,从这儿来看明军的战斗力不比倭国士兵弱,这使得足利义仁心中感到非常不安。
因此,足利义仁并不希望倭国与大明开战,这样对倭国极为不利,毕竟大明的航海术远远高于元朝,倘若大量明军乘船跨海而来的话无疑将给倭国带来一场巨大的灾难。
即便是倭国赢了与大明的这场仗结果也将是其无法承受的惨胜,必定元气大伤很长一段时间都难以恢复,这个局面可不是他所愿意看见的。
“那就有劳国王殿下了。”李云天闻言微微一笑,向足利义仁拱了拱手后沉声道,他就是要逼着幕府断了萨摩国的后路,然后就可以腾出手来好好修理萨摩国一顿,让岛津鸣云知道与大明作对的下场。
与通常的做法不同,李云天这次专门拣“硬柿子捏”,特意拿倭国实力强悍的萨摩国下手,进而对倭国的那些大名形成有效威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