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双手捧着状子的蝶舞,李云天的心中感到一阵欣喜,但脸上的神色却显得异常凝重,冷冷地盯着蝶舞。
此时此刻,蝶舞还不知道她已经把别人的戏给抢了,台下的一名下人模样的中年人神色愕然地望着眼前的一幕,显得进退维谷,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按照李云天先前的安排,花魁大会结束后这名中年下人将挺身而出鸣冤上告,控诉徽州府同知私开税赋,中饱私囊,使得当地百姓民不聊生。
然后,李云天以此案为契机清查江南州府的账目,把各地衙门巧立名目收税等恶性曝光,彻底推动大明税制的改革。
不成想,蝶舞的出现打乱了李云天制定的计划,这使得那名中年下人唯有静观其变,暗中等待林馨的信号。
“你可知越级上告的后果?”在现场众人的注视下,李云天沉吟了一下后面无表情地望着蝶舞。
“民女知道,越级上高杖责三十,民女愿意受罚。”蝶舞闻言使劲了头,神色坚毅地回答。
“巡按御史可在?”李云天见蝶舞心意已决,于是提高了音量向聚集在舞台一侧的众位文物高官问道。
“下官在。”听闻此言,巡按御史王禄连忙从那些官员后方挤出来,来到李云天面前后躬身道。
“这个案子本王就交给你了,务必要查清此案。”李云天从蝶舞手里接过状子,伸手递给了王禄,不动声色地道。
“下官定当全力而为,查清此案。”王禄不敢怠慢,连忙接过状子高声回答。
见李云天拿起了状子,蝶舞的脸上顿时流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神色,这意味着李云天接下了这个案子,那么王禄肯定会尽力把案子查清。
“明天上午巳时初刻,于扬州府衙审理此案,届时本王将听审。”李云天环视了一眼望着他的现场众人,高声道,“诸位大人如果有时间的话也可前去一听,看看咱们的新晋花魁究竟有何冤屈要向本王申诉!”
完后,李云天抬步向门外行去,林馨等护卫纷纷快步追上前,在现场众人愕然地注视下簇拥着李云天离开。
一直到李云天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大堂里呆立的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相互间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谁也想不到好好的花魁大会竟然会发生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新晋花魁向大明亲王上告鸣冤,简直闻所未闻。
薛武等文武显贵并没有兴趣谈论这件事情,既然李云天发话了那么他们明天肯定要去扬州府衙旁听案子的审理,因此在李云天走后纷纷动身离去,暗中派人打探蝶舞要上告的案子。
蝶舞由于上告已经成为了戴罪之身,故而王禄派人把她送去了扬州府大牢,让人好生看押,准备明日过堂。
恐怕蝶舞将成为江南花魁大会中唯一一个刚成为魁首就被打进大牢的花魁,不敢后无来者,但绝对前无古人,这种离奇的事情以后很难再发生。
扬州城里的文武显贵们很快就打听到了蝶舞要上告的案子,蝶舞的父亲原本是松江府的一个知县,按照松江府当年的审理,蝶舞父亲到任的时候朝廷正好下拨了一笔银子要修理县里的河道。
可惜的是,蝶舞的父亲并没有拿那笔银子修理已经年久失修、破败不堪的河道,而是将其贪墨,据为已有。
原本,只要不遇到大水的话没人知道这件事情,可好死不活的是,第二年南直隶普降大雨,导致南直隶多地发生水灾,其中蝶舞父亲所在县里的河道被大水冲毁了数处,导致损失惨重,朝廷为此震怒,责令南直隶彻查此事。
经过南直隶刑部和松江府的联合查案,查证蝶舞的父亲侵吞修河银两,罪证确凿,原本应该判死刑,结果遇上了张氏太皇太后的寿辰而罪减一等,被流配到了边疆,其妻女家人也受到牵连,男子为奴,女子为娼。
由于清风阁的张妈妈早就喜欢聪明伶俐的蝶舞,故而就使了银子把蝶舞弄来了清风阁,加入了娼籍。
而且,那些文武显贵们都得到了一个信息,那就是此案罪证确凿,人证和物证都有,应该没有问题才对。
与此同时,李云天也连夜弄到了蝶舞父亲一案的信息,眉头微微皱着,他知道这种侵吞修河音量的事情在官场上非常普遍,故而蝶舞的父亲是否被冤枉得很难,毕竟没有哪个父亲愿意告诉自己的子女他从中贪墨了钱财。
“王爷,你觉得蝶舞的这个案子对咱们有用没?”林馨给李云天端来了宵夜,是新熬的米粥,见李云天在看蝶舞父亲一案的情报,于是沉声问道。
蝶舞的出现打乱了李云天先前的计划,一旦蝶舞所上高的案子被证实不是冤案,那么李云天要想别的办法来对大明的税制下手。
“如果蝶舞的父亲没有欺骗她的话,那么这将是咱们的一个绝佳时机。”李云天端起米粥喝了几口,慢条斯理地道,对于他来这个案子将是她整顿江南官场的一个难得的契机。
“王爷,此案的案卷都在松江府,松江府又是案子的发生地,咱们是否要去松江府?”林馨闻言了头,从蝶舞这里入手的话外界更加不会怀疑李云天的真实意图,随后沉声问道,她需要提前进行安排。
“等明日过了堂咱们就去松江府,单从卷宗上看不出什么破绽。”李云天微微颔首,随后沉声道,“只不过案子已经过去了四年,要想查出什么证据可不容易。”
“王爷,现在古晨依旧逍遥法外,您去松江府的话会不会有危险?”林馨迟疑了一下,一脸关切地望向了李云天。
“古晨已经被惊动,从崔辉的身上已经无法再获取他的线索,本王并不怕他们对本王出手,如果他们蛰伏起来才是本王担心的。”
李云天知道林馨是在担心自己,于是沉吟了一下后郑重其事地道,“现在咱们的探子已经布下了一张天罗地网,就等着古晨露头,本王不介意当一个诱饵。”
“王爷,据最新得来的消息,崔辉的妾室刘氏现在正在悄悄地抛售产业和财物,看样子想要逃走。”林馨闻言双目顿时闪过一丝无奈的神色,她知道李云天心意已决很难再劝动,于是微笑着道,“看来刘氏已经在考虑后路了。”
“王爷,有一件事您可能不知道,刘氏在外面有一个白脸,好像是她的什么远方表哥,咱们跟踪她的人发现她与那个白脸暗中私会。”
随后,林馨语峰一转,双目流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神色,崔辉肯定不知道跟他山盟海誓的刘氏已经给了戴了一大大的绿帽子,否则的话绝对会气死,要知道他可没在刘氏的身上少费心思。
“崔辉的事情先放一放,现在全力查蝶舞父亲的案子。”李云天闻言不由得摇了摇头,没想到崔辉如此聪明的人竟然没关好他的后宅,竟然被人给戴了绿帽子,不过他现在没有心思理会崔辉,沉声向林馨道,蝶舞父亲才是当前任务的重。
林馨了头,她明天一早就派人前去松江府去打探蝶舞父亲的案子,希望能尽快查清此案,李云天可没有多少时间浪费在这种案子上。
第二天,扬州府府衙,大堂。
由于李云天昨晚在百花楼的一句话,薛武等六部堂官和五府都督级别的文武权贵悉数赶来扬州府听审,不动声色地列座在大堂左右两侧凳子上,其余官阶低的官员就是想来也来不了。
与薛武等人不同的是,李云天坐的是一把太师椅,放在大堂右侧下首的地方,慢条斯理地坐在那里品着茶。
起来有些尴尬,虽然崔辉才是扬州府的知府,不过李云天却没有让他列席此次堂审,而他也知趣地躲开了李云天,免得李云天遇到他心烦。
“带案犯!”端坐在大堂上的王禄向李云天等人行礼后坐在了座位上,一拍惊堂木后高声喊道。
望着王禄手里的惊堂木,李云天不由得回忆起了当年在湖口县审案的情形,自从调任京城为官后他已经很少有机会审理案子了。
“威~武~”大堂两侧的衙役们顿时拄动着手里的水火棍齐声拖长了声音高喊。
蝶舞就在大堂一侧的厢房里等待着,一名衙役很快就把她给带了上来,由于她昨晚被人直接从百花楼带走,故而依旧穿着比赛时的一身红裙,眼眶通红,神情憔悴,看样子一晚上没睡。
值得一提的是,蝶舞虽然被抓进了大牢,但她的罪名只是越级上告,故而不用穿囚服和戴囚具。
“民女叩见王爷、主审大人、各位大人。”蝶舞见大堂上有着不少文武权贵,心中感到一阵欣慰,跪在堂前依次向李云天、王禄和行礼,在她看来堂审的排场越大那么越能查清她父亲的案子。
“本官问你,你可是要上告鸣冤?”王禄把放在桌前的白绢状子拿起来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问向了蝶舞。
“主审大人,民女冤深似海,求大人给民女做主。”蝶舞使劲了头,一脸悲愤地道。
“蝶舞,本官看你年纪轻轻,身柔体弱,经不起三十大板,故而还是撤回此状为好。”王禄闻言放下手里的白绢状子,不动声色地道。
按照惯例王禄要先劝蝶舞撤告,这样一来双方可谓皆大欢喜,蝶舞可以免去三十大板,而王禄也节省了时间和精力。
“主审大人,民女的父母兄弟都在受苦,民女岂能苟活?”蝶舞闻言摇了摇头,一脸悲壮地道。
“来人,行刑!”王禄闻言无奈地摇了摇头,从签筒里抽出一根令签扔了出去,无论如何蝶舞的这三十大板都跑不了。
大堂两侧的衙役们闻言顿时走出几个人,把蝶舞按在了地上后伸手去扒她的裤子,准备打她的屁股,这番羞辱她是免不了的。
“且慢!”眼见一名衙役的手就要按在蝶舞的腰带上,李云天忽然开口,放下茶杯后道,“念在她一心为父的份上,就穿着衣服打吧。”
“王大人,蝶舞身子柔弱,依本王来看的话这三十大板就分开打吧。”着,李云天望向了王禄,慢条斯理地道,“先打十板子,以儆效尤!”
“下官遵命!”王禄闻言向李云天一躬身,沉声应了下来,他知道李云天向来怜香惜玉,故而采用了这种变通的法子,反正李云天也没剩下的二十大板不打了。
听闻此言,蝶舞的双目顿时流露出感激的神色,她知道李云天此举不仅使得她免受了羞辱,而且还救了她一命,否则三十大板下去她不死也剩下半条命。
尤为重要的是,负责行刑的衙役们已经清楚了李云天的意思,相互对视了一眼后知道了等下下手时的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