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王府前院,会客厅。
薛夫人神色焦急地在客厅里来回踱着步子,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周雨婷的到来。
随着薛瑄一案的发酵,薛夫人已经听到风声,知道到贺氏一案卷进了内廷与文官集团的争斗中,这将成为薛瑄的一道劫难,很可能会有性命之忧。
年前,刘球惨死诏狱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这使得薛夫人不由得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万般无奈地到忠王府求援。
在薛瑄的人际圈中以李云天的权势和地位最大,同时是能镇住那些日益骄横的锦衣卫的唯一人选,再加上正统帝让李云天来审理薛瑄的案子,故而薛夫人自然要来找李云天了。
正是因为李云天要审薛瑄,所以薛夫人才选择深夜前来忠王府拜访,免得被人看见有所非议。
“薛夫人,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周雨婷此时已经准备歇息,得知薛夫人来了的消息后连忙整理好衣衫去了会客厅,见到来回踱步的薛夫人后惊讶地问道。
周雨婷自然清楚薛夫人的来意,薛瑄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不过这种事情不能由她主动开℃℃℃℃,m.⌒.co↑m口提,因此索性装起了糊涂。
“王妃,我家老爷喊冤入狱,请王爷看见同科的份上救救他吧。”薛夫人见到周雨婷后双膝一软就跪了下来,跟在她身后的两个年轻人也跟着下跪,两人是薛瑄的儿子,这次陪着薛夫人一同前来忠王府。
“快快请起。”周雨婷见状连忙上前扶起了薛夫人,虽然她现在贵为王妃,但李云天与薛瑄交情不浅,所以她对薛夫人自然非常客气了。
“王妃,去年刘侍讲不明不白地死在了锦衣卫的诏狱里,本夫人担心我家老爷也遭此厄运。”薛夫人被扶起后一脸担忧地望向着周雨婷,显得十分无助,如果薛瑄也在狱中来个“畏罪自尽”的话那么她可就要欲哭无泪了。
从刘球的事情来看的话,锦衣卫的人可真的能干出这种事情来,反正只要薛瑄一死就死无对证,泼在他身上的脏水就无法洗净。
“薛夫人,如今皇上已经关注此案,让忠王爷会同司礼监、三法司公审此案,薛少卿一定能化险为夷的。”周雨婷知道薛夫人是在担心薛瑄的安慰,于是微笑着安慰她。
“王妃,本夫人别无所求,就希望能保住我家老爷的性命。”薛夫人闻言心中稍安,一脸黯然地道,眼眶显得有些湿润。
其实她已经知道李云天要审薛瑄的案子,不过话从周雨婷口中出后她感到安心许多,毕竟周雨婷身为王妃消息比她灵通得多,既然周雨婷让她不要担心,那么薛瑄想必不会在诏狱中出事。
在薛夫人看来,薛瑄的个性太过耿直并不适合做官,与其着一个清流名士的名头担惊受怕还不如回乡去做学问,做学问才是薛瑄的长项。
周雨婷可以体谅到薛夫人此时的心情,于是伸手将其揽在了怀里以示安慰,当年李云天被宣德帝关进京畿都督府大牢的时候她与薛夫人的处境一样,因为担心李云天夜不能寐。
都察院。
此时,都察院的一个院子里灯火通明,王文带着郑祥正在逐一提审住在厢房里的涉案人员。
由于贺氏杀夫案与薛瑄受贿案紧密联系在了一起,故而李云天准备从贺氏杀夫案下手开始查起,这意味着他晚上又要加班忙碌了,连夜提审贺氏的街坊邻居以及赵都指挥同知的那些同僚。
既然李云天要来查这两件案子,那么肯定要掌握住一些与案件有关的信息,否则如何来主导案子的审理?只有这样的话他才能把局势牢牢地控制在手里,不至于使得事态超出掌控。
李云天在左都御史的公房里不紧不慢地翻阅着手头的公文,虽然贺氏和薛瑄的案子很重要但他清楚这种事情急不来,故而心平气和地等待着,顺便处理一下手头的公务。
“王爷,刚得到的消息,有人在赌场里谈论贺氏的案子,亲眼看见赵指挥同知的妾岳氏偷人。”云娜快步走进了房里,躬身向李云天禀报道。
“把那个家伙带来。”李云天闻言放下手里的公文,懒洋洋地伸了一个懒腰,沉声吩咐道,等了这么长时间他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自从在郑祥那里得知了贺氏曾经对岳氏的那句奇怪的呵斥后,李云天就隐隐约约有一种感觉,那就是贺氏的案子很可能涉及到风化,毕竟岳氏妙龄守寡又是一位俊俏的妙人儿,就算她无心当那出墙的红杏,可也挡不住那些趴在墙头看红杏的人。
虽然李云天手头没有这方面的证据,但这并不阻碍他查找相关的线索,其实不仅贺氏的那些街坊邻居以及赵都指挥同知的同僚,在他看来只要岳氏偷人那么总会留下些蛛丝马迹,他需要找到的就是那些蛛丝马迹。
换句话来,那些街坊邻居和同僚只不过是一个幌子而已,李云天的目的是搜集民间的线索。
很显然,岳氏一案事关重大,那些街坊邻居和同僚即便是知道些什么也不会开口,谁也不愿意找麻烦。
但是坊间的百姓就没有那么多的顾忌,私下里不经意间的言语很可能就会提供出李云天想要的线索,这才是李云天的突破口。
整个都察院,恐怕只有云娜知道李云天的真实意图,向李云天一躬身后立刻安排秘密抓捕那名赌场里看见岳氏偷人的人。
“王爷,那些人冥顽不灵,竟然一个个都推不知情,实在是太过可恶。”
云娜离开后不久,王文气呼呼地进来向李云天禀报,正如李云天所猜测的那样,无论王文使用何种方式那些街坊和同僚一概三缄其口,一问三不知,把自己从贺氏的案子里择得干干净净。
这使得王文白忙活了一晚上,气得七窍生烟,他原本还以为会有别的收获。
“王大人,稍安勿躁。”李云天知道王文急于查案,笑着示意其在一旁的椅子上落座,如果贺氏的案子简单的话他也就不会出面了。
这种被卷入朝廷各派势力争斗的案子最为难审,这并不是指其本身有多复杂,而是要想办法平衡各方的利益。
“王爷,咱们对那些刁民太过仁慈了,依下官之间不如对他们动刑,只要一上刑罚那些刁民就会老实了。”在座椅上落座后,王文恨恨地向李云天道,如果不是李云天事先有交待的话他肯定会对那些街坊和同僚动用大刑。
要知道贺氏的案子已经通了天,别那些平头百姓了,就连前军都督府的那些人挨了打也只能自认倒霉。
“他们只是来协助查案的,并不是涉案之人,故而还是慎刑为好。”李云天闻言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腹后吩咐立在门前的护卫,“吩咐厨房,给值守的人准备宵夜,也给那些前来协助查案的人送去。”
“王爷,你还真是体恤民心呀!”王文闻言不由得感慨了一句,一脸钦佩地向李云天道,言语中不无拍马之嫌。
“他们怎么也是大明的子民,你我身为朝廷命官理应对其关爱。”李云天笑着摆了摆手,随后语峰一转向王文道,“本王已经找到了贺氏一案的线索,王大人不必心急,等下咱们就能知道此案有何隐情。”
“哦?”王文闻言不由得怔了一下,一脸诧异地望着李云天,对李云天此言感到非常意外,李云天可没有与那些涉案之人有过接触。
不过,李云天办案向来出奇制胜,高深莫测,王文见李云天没有解释的意思也就按捺下心中的好奇暗暗等待着。
李云天的宵夜很简单,米粥、馒头和几样菜,王文忐忑不安地陪着李云天吃了饭,由于他心事重重所以有一种味同嚼蜡的感觉。
“王爷,人带来了。”宵夜后不久,就在李云天和王文在那里喝茶谈笑的时候,云娜走进房里躬身禀报。
李云天闻言向云娜了头,两名护卫就把一名蒙着双眼、满身酒气的年轻人给带了进来。
“你们是什么人,老子是三哥的人,你们敢动老子的话三哥不会放过你们。”年轻人的双手被绑在后面,嘴里塞着一团破布,当把破布掏出来后恶狠狠地威胁道。
李云天见状挥了一下手,云娜就让人解开了那名年轻人手上的绳子,取掉了眼上蒙着的布。
“你们是……”年轻人揉了揉眼睛,由于被蒙了双眼有一段时间难以一下子适应外面的光线,故而眯着眼睛望向坐在前方座椅上的人,由于看得有些模糊所以不清楚对方是何来历。
“大胆,见到王爷还不下跪!”这时,立在年轻人身后的一名护卫低喝了一声,一脚踹在了他的腿窝处。
“王爷!”年轻人一个站立不稳,扑通一下就跪在了那里,一脸错愕地望着坐在前方上首处座位的李云天。
这个时候他终于看清楚了,眼前这名面色威严男子的身上穿着的竟然是龙袍,而整个京城只有皇族的人才能穿龙袍,那么眼前的这位男子想必就是王爷了。
其实,年轻人所想的龙袍其实是蟒袍,整个大明只有皇帝才能穿龙袍,不过蟒与龙十分相似,只是爪数不同,这就使得百姓们通常也把蟒袍误认为龙袍。
不仅如此,还有一名身穿正三品文官官袍的中年人正面无表情地瞪着那个年轻人,这使得年轻人大吃了一惊,意识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是京城两名位高权重的大员。
“……的张五,叩见王爷、大人。”这使得有着几分醉意的年轻人立刻清醒了许多,连忙给李云天好王文磕头。
“你莫惊慌,这里是都察院的大堂,本王是都察院左都御史,这位是左副都御史。”见张五一脸的惊慌,李云天微微笑了一下,伸手指着王文向其做了自我介绍,随后不动声色地道,“本王有些事情要问你,你可要如实回答。”
“左……左都御史?忠……忠王爷!”张五闻言顿时怔在了那里,目瞪口呆地望着李云天,额头上刹那间就渗出了冷汗。
怪不得他觉得李云天身上龙袍的颜色有些不对劲,并不是皇族黄色或者红色而是黑色,原来出现在他面前的王爷竟然是威名赫赫的忠王。
自唐宋以来,黄色就成为皇室所专用,明朝因皇帝姓朱遂以朱为正色,百官公服自南北朝以来紫色为贵,不过后来因《论语》有“恶紫之夺朱也”,故而紫色自官服中废除不用。
除了黄色和紫色之外,玄色也被禁止官员百姓使用,李云天由于是异姓亲王,故而官袍的颜色自然不能用黄色或者红色,于是他选择了黑色,以示与皇族亲王的区别。
李云天在京城的名头非常响亮,故而京城几乎无人不知他身兼讲武堂和都察院两大衙门的职务,故而张五一听“左都御史”四个字立刻就猜出了李云天的身份。
“张五,本王问你,你可知道近来被刑部翻案的贺氏杀夫一案?”见张五神色惊惶地望着自己,额头上大汗淋漓,李云天知道自己给了其巨大的威慑,于是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开口问道。
“……的知道。”得知了眼前这位王爷就是鼎鼎大名的李云天后,张五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醉意全无,听闻李云天的问话不敢怠慢,连连着头,“此案在京城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既然这样,那么本王有一事不明,望你如实回答。”李云天闻言了头,沉吟了一下后盯着张五道,“你告诉本王,是否看见贺氏杀父一案中的妾室岳氏红杏出墙?”
“啊?”张五心中正七上八下,闻言顿时怔在了那里,脸上流露出惊讶的神色,万万没有想到李云天有如此一问。
王文也微微一怔,颇为诧异地望着李云天,原来这就是李云天找到的线索,他实在想象不出李云天是如何做到这一的,要知道所有的涉案人员可都不配合他的盘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