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康二十一年十一月初二,太子上官弘昫娶镇军大将军金瑜之女金梦薇为侧妃的日子。
镇军将军府内一片喜庆,红绸艳花到处都是。
各房各室水晶珠帘铮铮响个不停,下人们穿戴整齐,紧张有序地忙进忙出。
金梦薇戴着珠冠,身着玫色喜服头盖着玫红喜巾端坐在房中等着新郎来接亲。
她从寅时起就兴奋得睡不着,早早起来洗漱穿戴完毕,激动得连早膳也不想用,一直端庄地坐着等上官弘昫来迎。
他是天下第一美男,才情风华自不必说,光是他那显赫无二的身份,就让她心悸不已了!
金梦薇略有些紧张地抬袖伸出手指一寸寸地描绘着自己的嫁服,眼底尽是笑意。纤手游走到肚腹处,更是抑制不住扬起得意:今日她就是太子侧妃了,今后她的孩子就是皇家子嗣了。这才是她金梦薇该得的!
一个时辰过去,未听见迎亲鞭炮声响起。
两个时辰后,金府内所有人都坐立不安,慌张地不断向外望。
一柱香后,前去打探消息的管事嬷嬷急急走到金梦薇身旁,低首轻声说:“小姐,宫里来消息说,两个时辰前安国公主突然胎像不稳,晕厥不醒。太子爷紧张胞妹,一直守在安国公主榻边,所以误了时辰。”
上官璃鸢?她是不是明摆着跟她过不去?本来九月就该回去的人偏偏在启程前一日诊出有了身孕。西戎太子淳于锐担心路途颠簸对胎儿不利,上官璃鸢这才又留在了长安。
“安国公主这胎不是已两月有余了,怎么还会不稳昏迷?”金梦薇努力使自己语气平缓,一字一句地问道。
“这个奴婢也不知。但宫里报信的公公说,安国公主不但是大洛的嫡公主更是西戎的太子妃,怀的又是西戎王嗣,所以她的安危比任何事都来得重要。”管事嬷嬷顿了顿,眼角余光瞥瞥金梦薇,小心地说:“公公还说请小姐体谅,为了不误时辰,皇家这就派人来迎你。”
“什么,不是太子爷亲自来?”金梦薇一听急了,腾地从床沿上站起,头上的喜巾随之飘落在地。
“哎呀,小姐,这喜帕盖了后不能掉的,掉了不吉利!”管事嬷嬷急忙捡起盖头匆匆盖到金梦薇的珠冠上。
这时,金瑜阔步走进房内,慈爱温声地说:“薇儿,爹送你出门。”
金梦薇本想质问几句,可一想到吉时将过,遂放开紧握的拳心,搭着金瑜的手出了房门。
从金府到太极宫至少有一个时辰以上的路程。金梦薇坐在花轿中,听着耳边一阵高过一阵的唢呐声,适才对新郎未曾来亲迎的不悦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马上就是太子侧妃了!
迎亲队伍到达太极宫永华门,唢呐号声霎时止住。众人二话不说无声地绕到西边偏门,静而有序地依次进宫。
东宫西侧披红戴朱,奇花异草布满回廊,硕大的“喜”字高挂在侧殿偏厅内。
厅内卓皇后、夜芸慕还有皇室皇子王妃、夜府众命妇齐聚一堂,唯独不见新郎上官弘昫的身影。
花轿在偏厅前门落下,金梦薇静坐里面等着上官弘昫来踢轿门。
可等了许久也未见动静。
正当金梦薇坐得不耐烦时,轿外响起一阵男声:“金小姐,太子爷现下脱不开身,为免误吉时,请金小姐自行下轿,到厅内等候拜堂。”
金梦薇强忍着冲天.怒气,优雅地抬脚躬身出轿。透过巾盖,依稀可见说话的男子正在上官弘昫身边的红人——禁军统领莫然。
金梦薇按捺住心中的不满,跟着喜娘一步步走进厅堂。
“梦薇稍等片刻,昫儿随后就到。”卓皇后亲热地挽起金梦薇的纤手,把红喜带攥进她的手中:“鸢儿不适,只有昫儿哄她才肯入睡。”
“放心,不会误了吉时的。”卓皇后轻柔地拍拍金梦薇的手背,软声说道。
金梦薇心中暗喜,隔着喜巾乖巧地点了点头。
离拜堂吉时还有一柱香的时间,新郎上官弘昫却还未出现。
夜芸慕看着脸色越来越沉的卓皇后,侧身又瞧见金梦薇微微颤抖的身子,心中终是不忍。
“母后,太子殿下想是正赶过来,请容臣媳前去迎他。”夜芸慕朝着卓皇后福身作揖,温婉开口。
“嗯,也好。”
卓皇后蹙着眉,心想:夜芸慕亲自出面去叫,看你来不来!
正在这时,院门外响起一阵.阵脚步声。
只见南宫宏悦和上官鸿涣疾步走到前头,身后跟着一身紫袍的上官弘昫。
三人快步踏入厅堂,同时擦擦额头细汗。
“还好,还好,没误了时辰。”南宫宏悦轻拍胸.脯,似乎余悸未定。
“母后,让您久等了!”上官弘昫面对卓皇后恭敬地行了一礼。
“不碍事,吉时还未到。”卓皇后扬起笑容上下打量英俊无华的儿子:“怎么还穿着朝服?喜袍呢?”
上官弘昫低头一看,随即笑着说:“看把儿臣急糊涂了。刚从倚兰殿出来,未来得及换上。”
“阿悦,麻烦你去侧殿把喜袍给哥拿来。”上官弘昫转身朝南宫宏悦掠掠眉,眼角轻扬。
南宫宏悦会意点头离开。
上官弘昫这才注意到站在厅正中的金梦薇,看着她的一身打扮,故作惊讶地说:“咦,金侧妃……”
金梦薇心头一热,红晕步上双腮,刚想动作,又听上官弘昫说道:“看孤这记性,还未拜堂还称不得侧妃。”
金梦薇刚热起来的心犹如被泼了盆冷水,浇得透彻!
“今日成亲大喜,金小姐怎么不穿大红色反而穿玫色?”上官弘昫惊异的声音再次响起:“难不成金小姐穿错了?”
“没有,没有。”喜娘满面堆笑走上前来,讨好地说道:“禀太子,成亲之日只有正室才能穿大红色喜服,嫁为侧室妾室的只能穿粉色。因金小姐是嫁到皇室为侧妃故而穿了玫色。”
“哦,原来如此。看来妻和妾之间的差别着实大得很呢,孤又长知识了!”上官弘昫仰头哈哈一笑,甚为愉悦。
站于左侧的夜芸慕嘴角直抽搐:上官弘昫你好歹也给金梦薇留点面子,今日能不损人么?
待南宫宏悦送上喜袍,上官弘昫边穿袍子边不露声色地把夜芸慕的表情尽收眼底。
“母后,时辰快到了,您先请上座。”上官弘昫系好袍衣襟带,热情地扶卓皇后在位上坐下。
突又大呼一声:“咦,我家太子妃娘子怎么还站着,都累了一天了,快,为夫扶你坐下。”
说着伸开双手去扶夜芸慕。
“妾身不累,谢谢夫君关心。”夜芸慕得体地颔首,朝上官弘昫嫣然一笑。
太子妃娘子?这称呼自打出娘胎倒是第一次听到!
这时,司仪唱报:“吉时到,请新人拜堂。”
上官弘昫面带微笑牵过红喜带,在喜娘的带领下与金梦薇并肩站在一起,作好了跪拜的准备。
“新郎新娘一拜天地。跪,……”
上官弘昫和金梦薇双膝跪于蒲团上,正在躬身叩头。
“慢,……”突然一阵尖细的嗓音从墙外急切传来:“皇帝陛下圣旨到!”
上官弘昫和金梦薇惊愕地同时站起转身,万分惊异地盯着疾步前来的孙公公。
“金梦薇接旨。”孙海气喘吁吁在厅内站定,摊开手中旨意,平了平气息,朗声念道:“今密查得知镇军大将军金瑜与上官景毅勾结已久,暗中为之培养军队,意图谋逆。在双王之乱却企图缭乱圣听、欺瞒君主,实为罪大恶极!即日起金瑜贬为庶人,押入大牢,择日问斩!其女金梦薇撤去太子侧妃封号,同其他家眷一起贬为官奴。钦此!”
“不可能,这不可能!”金梦薇浑身颤抖,顾不得礼仪,一把扯下冠上盖头,不相信地喊道:“皇上肯定弄错了,我爹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肯定是有人诬告!”
“皇后,请皇后明察,还小女公道!”金梦薇气急败坏地抓住卓皇后的衣袖,跪地恳求道。
卓皇后心头一惊:宣康帝会下这圣旨看来是掌握了十足的证据。
“陛下还有一旨。”孙海匆匆看了地上的金梦薇一眼,从袖中掏出另一道圣旨,念道:“陛下有旨:因朕不查,给太子和太子妃带来了不必要的伤害,为表朕意特把三卿六部交由太子接管,另再赐黄金万银,夜明珠千颗,蜀锦二百匹,以慰汝心!”
“请金梦薇接旨。”
“请太子和太子妃接旨。”
“不,不,皇后娘娘,臣女不能被贬作官婢。”金梦薇慌乱地从地上爬起,惊人之语从口中逸出:“臣女已怀有太子殿下的骨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