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儿,这样看着别的男人,让为夫好生吃醋呢!”
他幽邃的银眸一瞬不瞬地望向她,虽是噙着淡淡的浅笑,可那笑容太过乍眼,她轻易便捕捉到那眸光深处一闪而过的暗光。
她轻然一笑,不置可否。随后将眸光转向殿中央翩然起舞的宫女,她看得似是痴迷,就连他轻揽她的腰肢她都未曾觉察。
一曲终了,问帝大手一挥,弦歌退罢,殿内又恢复到方才的冷凝。
“孤王老了,也渐力不从心。”问帝轻叹一声,晶澈的银眸却是直直地望向身旁巧笑倩兮的元纯曦,那眸中亦携着无尽的疼惜与怜爱。
“父王老当益壮,儿臣忘尘莫及。”独孤倾靖利眸浅眯,眸中有抹邪匿悄然划过,却是殷勤地附和着。
“孤王欲和王后携手同游,看遍万里山河。至于这倾煌江山,孤王便交给倾尘了。倾峰与倾靖要尽力辅佐倾尘才是。”
“儿臣……领命!”独孤倾靖与独孤倾峰半跪于地,声音响彻云霄,与这重华大殿,久挥不去。
独孤倾峰双手紧握成拳,只靠隐忍着心上的痛,几乎是从牙关里蹦出这意味深长的四个字。而独孤倾靖却在无人瞧见的地方,眸中有抹戾气悄然划过。
“如此……甚好。”问帝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又是大手一挥,殿内又恢复至方才的热闹。笙歌嫚舞,琴音不绝。
只在问帝话音刚落之际,百里离忧却陷入了恍惚之中。
携手同游,看遍万里山河……
与她,是多么难以实现的梦想啊!人,永远是贪得无厌,不知满足的动物。这样的爱情,似是任何人都梦寐以求的吧!
轻叹一声,声音很轻很浅,似是转身之际,便被清风携走。他握住她微凉的手里,他手掌的温度透过她的手心,传至她的心上。透过她的眼,他似是看穿了她心上所有的想法。
这一刻,她竟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挫败。
大殿之上,有一双媚眼望向座下两人眉目传情的模样,喜上眉梢。看到这两人的互动,据她知晓的可靠笑意,想来这两人应是好事将近了吧!呵,看样子她是要抱孙子了……
月上中天,春意迟浓。星耀斑斓,浓醉不消残昼。
清朗的月,越发地朦胧而迷离,她在楼台的彼端,望着那人迎着风月,款款而来。俊雅的面容,薄如止水的浅笑,幽邃的银眸幽光点点,似邪似魅,仿若望不见底,浑身上下噙着邪魅却又危险的蛊惑。
这个男人,依旧是那样的清贵温雅,亦带着邪肆的狂傲,可那浅浅的霸道与浓烈的温柔,却是构成她绮梦的开端。
他走至她的身旁,陪着她从繁星璀璨,至星曜掩去。周围静寂如常,可他的眼,似是一种媚惑的罂粟蛊,在无声无息中,牵引她迷离其中。
“一生一世一双人……”
迎着她不解的眸光,他银色的瞳眸中的颜色逐渐变得炙热焰冽,顺势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她尖细柔美的小脸,力道虽轻,却是让她不由自主地羞红了脸。
“我说,我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轻捧起她精致绝美的小脸,像捧起一个圣物般虔诚,然后以吻封缄。她的唇,她的气息,都携着淡然的花香,让人心驰神往,欲罢不能。
“你……”
她陡然一征,眸中闪着激烈的火花,错愕,震惊,更多的是不信。
这个男人,睥睨天下,清贵高雅,却亦狂傲至极。如同凤鸾最有权势的王者,她的父亲,六宫粉黛,应是无常。而他虽是轻狂到放肆,可他的誓言却从未曾食言。
真正到了这刻,她才知晓她心上是怎样的茫然。若是如此,是否她便要抛弃憧憬已久的自由,像那位倾煌最尊贵的女人一样,任凭三千青丝尽染,也愿与那个王者携手到老。
这……便是爱吧?
夜宴方罢,楼台玉宇,凭阑幽处,那人倩影如昔,转身的瞬间,娇颜若初,不沾染任何的风霜。
“母后,”离忧轻唤着那人,看着她携着淡淡的笑转过身来,依旧美颜的容颜看不出任何岁月侵蚀的痕迹。
“你很像你的母亲,几乎是一模一样。”元纯曦望着朝着她款款走来的百里离忧,淡笑间,皙白柔嫩的小手紧握住离忧嫩滑的小手,那淡漠的棱角逐渐显现柔和。
昔年,我和你的娘亲是一见如故的好友。她那时爱上了你的父王,虽是大家闺秀,恪守礼仪,却怎奈情之深切。我感慨她对于爱的执著,便为她代嫁至倾煌,却在这里邂逅了一生的挚爱。
那时候的我年少轻狂,不知情爱,所以便注定了伤害。躲躲藏藏,最终也逃不过他编织的巨大情网。于是,再也无法挣脱。之后,我总在想,如果不是因为我,凭你娘的美丽,亦能让那位君王折服。我总觉得我抢走了琉璃的一切……”
她眼中含着泪光,牵强地扯出一抹娇艳的微笑,百里离忧心弦一紧,半晌却又释然,迎着清幽的月光,那张绝美的小脸散发着的光芒熠熠生辉。
“娘亲从不曾觉得后悔过,每个人都有选择爱的权利。是你的,便就注定是你的,别人夺不走。不是你的,就算再强求也只能是奢望。”
“是呀,所以有些事情,当真是命中注定的。离忧,你知道么?其实,倾尘会爱上你,是我意料之中的事。”
元纯曦笑道,顺手将百里离忧被风吹乱的发丝拨至耳后,“他的性格与他的父亲很像,他从前以为只有权势才能让人感到满足与快乐,直到我设计让他去了凤鸾,直到他遇见了你……离忧,难道你不曾想过和倾尘……”
“母后……我很抱歉!”她柔美的小脸显现僵硬的微笑,苦涩地轻勾了勾唇,道:“我是个天生淡薄的人,不相信,也无法拥有那些所谓的美好。”
“离忧,你看得出你这庭院开得最美,也最鲜艳的花是哪株么?”话锋陡转,元纯曦淡笑着望向百里离忧幽静如春水的翦眸,眸光深处一抹精光暗然划过。
“牡丹,应是花之娇者。”素手一指,楼台之下,那花丛中央各色的花蕊开得旺盛鲜艳,如同一团热火,炙热而美丽。而那花中之王便妍艳地盛放在花的中央,娇嫩的蕊xin与花瓣还沾染着夜晚潮湿的露珠。
元纯曦浅眯着眼,樱唇浅勾勒起意味深长的淡笑。她向前走了几步,手扶在栏杆上,望向那花团锦簇的中央,瞳眸中的笑意只增不减。
“美丽的女子,便如同这含苞绽放的花蕊般,虽然鲜艳欲滴,却也只是在它盛放的那一时刻。只待枯萎,便也只余得一个花自凋零的凄惨下场。人生在世,一旦错过,便无法重来。”
元纯曦一把握住百里离忧微凉的小手,叹息道:“母后不明白,你既能在百花里挑出最为明艳的那朵,却为何不能看透倾尘是个好男人,一旦错过,便纵是悔恨,也无法重新来过。”
她转身离去,头上一对金蔻紫珠凤鸟步摇于乌黑的发髻上轻颤,身上百鸟朝凤的凤袍拖在地面上,随着她的步伐,萦绕成优美的弧度。
“倾尘与他父王一样,一旦爱了,便不会放手,便任凭你逃到天涯海角,也无法逃脱他为你撒下的情网。”她侧身望向百里离忧,淡笑着轻耸了耸肩,眼里藏着深浓的无奈。“而我,期待在这场追逐赛中,倾尘的表现。”
说着,如同来时般悄无声息地离去,很快地消失在长廊的尽头,消失在这苍茫的夜色中。
“你是认真的么?”恍然从回忆中醒来,她望向身旁那人灿如星辰的银眸里,话语低沉暗哑,神情仍是一如既往的淡漠无常。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那话语里的透露的紧张是有多么的浓烈。
“当然,”他笑道,还惩罚性地狠狠地刮了刮她挺俏的鼻梁,如玉的面容依然挂着清浅温雅的微笑,可却藏着不具名的邪魅与诱huò。
“这样都能走神,该罚!”
惩罚的结果当然是不言而喻,他狠狠地吻着她,似是要抽干她肺里所有的呼吸,让她只能随着他的心跳而跳动,随着他温润止雅又邪魅不羁的微笑而蛊惑。
“我,独孤倾尘,爱了便不会放手。”
“夫君大人该是知道的,”她淡笑着,柔白的纤指轻抚他如同冠玉的面容,眸中一抹淡柔的精光暗然划过。“你若承诺于我,此生便不可违背你的诺言,至死方休!”
“君子一言,”他轻笑,“驷马难追!”
话说完的瞬间,薄唇以贴上她细软的樱唇,她心弦一征,半晌都尚未完全缓过神来。只是用那双仿若翦水的春眸瞅着他,唇角僵硬地凝出一抹苦涩的微笑。
“我……”
“对你,我势在必得!”他狂妄地发下豪语,眼里淬满闪耀的光华。她唇瓣嗫嚅,最终也没有说出口。
远方星耀璀璨,而那幽掩的萤火,却不尽他眸底的斑斓。一眼万年,一眼便注定迷迭深邃。
一方情浓,一方阴霾。寂静的夜,越发的扑朔迷离。
那人迎着敞亮的篝火,轻移莲步的同时,亦携带了满身的风尘。十指蔲丹苒苒,鲜红的唇耀出阴冷的弧度。
“你来干什么?”屋内的人恼怒地望向来人,束发冲冠,浓飞入鬓的眉下,是一双泛着通红的血丝的瞳眸。他紧握拳头,仿佛极力地压抑着心上的乱吼,盛怒之下,连气息竟都如此地骇人。
“瞧,我看见了什么。”来人不骄不躁,那双丹凤媚眼直直地望向那人,唇角的弧度无限的扩大。灯火掩映下,竟透着森冷的幽寒。
她笔直地走向前,无视那人狠绝的眸光,饶有兴趣地望向墙壁上那幅丹青美人图。良久,她转过身来,正视那人染血的双眸,唇角轻凝着淡淡的冷笑。
“王爷,若是当朝太子看见太子妃的美丽,不知作何感想呢?”
“秦容若,你休得给本王放肆!”他冷冷地抛下一语,说话的同时,单手已紧紧扣住她纤细的颈项,越渐扣紧。直到秦容若美艳的小脸逐渐涨成猪肝色,他仍是未曾放手。宽额沁出点点汗珠,那眸子的月色逐渐深浓。
“不能和他……在……在一起……活着……又能……如何……”她扬起一抹凄凉的淡笑,断断续续地从小嘴里吐出这一句话,声音携着无尽的悲凉。
“你我……终究都……都不过……是……一相情……情愿……罢了……”眼眶缓缓滚落伤心的泪滴,秦容若唇角扯着一抹苍白的微笑,徐徐闭上眼。那泪,滚滚滴落至独孤倾峰的大掌上,仿如炙热的火一般,从手心至心上灼烧般地蔓延开来。
他无力地将秦容若丢至一旁,缓缓步入书桌旁的矮椅上,看也不看瘫在地上拼命咳嗽的秦容若。
似是要将肺里的空气全都尽数掏空,秦容若半晌才晃过神来,不卑不亢地从地上缓缓站起,涂着鲜红蔲丹的十指嵌入骨血里,痛,并清醒着。
“贤王爷,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她撒哑着语音,忍着身上传来的痛楚,自信地迎上他注视着她的眸光,唇角溢出的鲜血与那张含着冷笑的小脸相互交映,竟显得如此的鬼魅与妖冶。
看他半天都不曾开口说话,只是浅眯着眼,轻轻揉着发疼的眉心。她拖着伤残的病体,缓缓走至他的身旁,妖魅的身躯全数地倚在他的身上,双手攀至他的颈项,轻轻在他耳后吐纳吸气,看他忍不住轻颤。
她更是凝出阴冷至极的笑,靠近独孤倾峰的耳畔,柔媚地道:“你我合作,各取所需。你要百里离忧,而我……要独孤倾尘!”
她直视着他,看他紧呡着唇,不发一语。她鲜艳的红唇张扬地越发地狂肆,知晓眼前这个男人虽是半句话未说,但从他那越发变得妖冶,泛着赤红的眼,以及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势在必得的气焰。她知道,她心中的那个计划已然奏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