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笑容，大方得意，挑不出一丝错处。
但给寒小麦的感觉，始终虚伪，造作，毫无诚意。
她也只是回以礼性的问候，站到寒野身边，握住寒野的大手。
［他想干什么？］
［求情。］
［为冯家？］
［看起来是。］
［呵呵！］
［呵呵，是什么意思？］
［你看着。］
两人在精神海里交流完后，换了一处僻静舒适的会客间谈话。
石崇喜在喝完一盏茶之后，表明了来意，“其实，我主要还是为朋友而来。对不起这样的话，说多了，其实也挽回不了什么。所以，我想应该由他亲自向你们表达诚意，更实在。不知，两位可否见见小轲。哦，就是冯轲。”
寒小麦愈发觉得这人虚伪了。明明都让他进会客间了，还客套来客套去的，浪费时间。
寒野看了下表，说，“可以。但我们时间有限，一个小时后我们就必须跟着卫司令离开。”
［咦？马上就要走了吗？］
［嗯。只给你请了半天的假，下午你还得回去接着上学。］
“啊？”
寒小麦突然叫出声，瞪大眼。
寒野抚抚姑娘的肩头，才道出个一直被众人忽略的事实，“你睡了一天一夜，今天已经是周二了。张小弟他们昨天在城里玩了一日，下午已经回安西镇了。”
因为他们四个人来参加成人礼，学校给他们多放了三天假。加上周末，一共就五天时间。这么前后一折腾，时间真是飞驰如箭啊！
石崇喜看着姑娘大梦初醒的迷糊样儿，觉得有些惊奇，这和那晚当众打冯丹丹两巴掌，义正言辞教训人，敢于表达与众不同的价值观的勇敢小姑娘，截然不同。
他站起身，又行了一礼，“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耽搁两位时间，就让冯轲进来了。”
冯轲早就等在了门外，一进来时，根本不敢看寒野和寒小麦，一直垂着眼，左手握着右手，看起来很紧张的样子。
他哆哆嗦嗦地说了一堆狩猎时的事，大意不过就是自己还年轻不懂事，被妒嫉和羡慕充昏了头什么的，才做出了傻事儿。
对此，寒小麦一直紧抿着唇，不置可否。
寒小麦只问，“你妹妹，现在怎么样了？”
这一问，冯轲的脸色唰啦一下全白了，迅速地看了他们这方一眼，像是触到寒野的森冷的面容，吓得头垂得更低了。
“丹丹她……她很不好。”
“哦？”
像是深吸了口气，冯轲咬牙，抬头看着寒小麦说了出来，“寒小姐，您，您也是女孩子，应该能理解女孩子的心情。我知道我堂妹做的的确不厚道。可她也是个女孩子，都有虚荣心，傲气。当初她为了从普通女孩变成高级女孩，也吃了不少苦。她从小其实没多大宏愿，只想找个好老公嫁了，相夫教子，简简单单地过一辈子。只是……”
寒小麦皱眉道，“你这是为她来说情的话，我想可能没有什么用。我们也不能决定什么啊？”
冯轲被噎了一下，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才道，“我知道。我只是做为哥哥，还是会不忍心……唉，家族这次非常生气，家里的高级女孩也不是只有丹丹一个。她这次犯了这样的大错，少城主差点儿就……恐怕，她日后再也不可能婚姻自主，还会被家族送离芙蓉城，做为家族政治或商业联姻的牺牲品，嫁给大她五十岁的老男人……”
这，的确是对一个女人最严厉可怕的惩罚了吧！
可是相较于小兔的命运，冯丹丹凭借她的姓氏，和人类女孩的身份，依然可以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
冯丹丹是有选择权的；而小兔，因为天生的基因问题，所有选择权都被这个世界——剖夺了。
寒野又看了眼时间，“你的目的！”
一惯的直接了当。
冯轲见两人丝毫不为堂妹的遭遇所动，心下一叹，只得道，“那个，我也没有什么别的表达歉意的方法了。呵，也许你们还是会觉得我虚伪。”
他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存储器，推到寒小麦面前，道，“这个，是我们在娇镇购买小猫人的资料信息卡，也许会对你们有些用处。”
一提到小猫人，寒小麦伸手拿过了芯片，但没有立即插在自己的终端上查看，而是用她自己的扫描眼扫了一眼，检察了一下没有别的什么机关，转手交给了寒野。
看到小女孩接收了存储器，冯轲眼底终于亮起一抹亮光，但随即被他掩饰掉了。
他起身又向两人行礼致歉，便离开了房间。
寒野，［嗯，这个东西我让钟小姐先看看。］
必须得确定没有什么后门程序，万事小心为上。
寒小麦，［寒野，我们又不能帮他们冯家什么，他还来干什么啊？］
寒野失笑，［傻丫头，你已经接收了他给了这个东西，就算是帮了他了。］
［咦？就这样？可是……］
寒野拉起姑娘的手站起身，“别去想了，我们该回家了。”
两人走出房间时，没想到石崇喜还没走，又朝两人点头示意。
“寒先生，不好意思，能再耽搁您五分钟时间吗？”
寒野点点头，与石崇喜走到一边，没想到对方也拿出了一个存储器，并道，“我听说，寒小麦在来的路上也救助了一位成年的亚异体，是一位兔子姑娘。这成年人不比刚离开父母的小姑娘，所以，这里有一些信息，我想寒先生应该会需要了解一下。算是石某的一点私心，希望寒先生不要介怀。我与家父，其实在很多事情上，都有自己不同的看法和坚持。”
家父！
寒野的目光闪了闪，点了点头，接过存储器，带着寒小麦迅速离开了。
冯轲这才战战兢兢地跑了过来，问，“石大哥，他们都走了，咱们这……这不是白来了一趟嘛？唉……”
石崇喜负手而立，看着走远的两人，淡淡一笑，道，“怎么会白来。三件事，他们接受了其中两件事，咱们这一遭算是小赢一番。”
“可是丹丹她……”
“一个女人而矣。你家的堂妹，也不只她一个。但我家的佳佳，可就只有一个。”
石崇喜抬手拍了拍冯轲的肩头，转身大步离去。
冯轲只觉得肩头那两下轻拍，重若千金。这意谓着，他就此注定失去一个从小陪伴到大的……亲妹妹了啊！
他垂下头，眼眶微红，双拳紧握。
……
离开时，两人仍是向牧放道了别。
寒小麦有些感叹，“哎，咱们前后道别都好几次了，你还没走。说是什么春节集团会议，这都夏天了呢！你这下回去，会不会被你们董事长削平脑袋呢？”
牧放冷着脸，挪开了眼神，对寒野说，“这就是你宠出来的熊孩子，越来越没大没小，没老没少了。”
寒小麦继续画外音，“切，自己还不是倚老卖倚，又没个长辈样儿。”
牧放的俊脸抽了抽。
寒野抚了抚姑娘的头，道，“小麦说的也没错。你拖了这么久，上头应该会有些说法。要是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尽管提。另外，这个东西给你。”
寒野从空间钮里拿出了一个金属盒子，里面封存着的是一颗彩光闪闪的小光球，正是向家的那种跟踪拍摄器。
牧放轻咦一声，接过来，看了看。
寒小麦好奇道，“寒野，你拿这个东西干什么？是不是……这个球球的内部结构，和那个偷窥咱们的小黑球雷同啊？我回头给你们画一张结构图吧！之前我也发现有点像呢？”
说话间，小姑娘的大眼睛就变了变，开始扫啊扫啊扫。
牧放索性将彩球塞给了小姑娘，让她立即就把图给弄出来，便跟寒野到一边继续谈事。
寒野道，“我一直想问你，若是你不方便的，不说也罢。”
“少废话，有话快说。”牧放的目光，仍是不自觉地瞄着小姑娘那方，钟小姐也上前帮忙。
寒野道，“不知道，你是否知道，目前有哪些研究，是需要挖空人类和异体的大脑，来做的？”
“挖空大脑？”牧放收回了心神，想了下，“很多。人类大脑隐藏了很多秘密，这近千年来都是人类研究的一个重要项目。尤其是近些年，对于机甲技术的研发，公司里一些人一直在搞精神力方面的开发，这个你应该知道。”
寒野点头。
“有一派老家伙，一直追求长生。挖大脑，说人的灵体就藏在脑子里什么的，搞什么灵魂转移的东西。这一构想和实验，在百年前针对一些著名的天才科学家，诸如霍金，爱因斯坦，很多人想要把这些聪明的大脑保留下来，通过电脑技术，重新利用他们的知识和创造力。呵，真是可笑！”
“嗯，这些我自己也查阅到。还有其他的吗？”
牧放的目光微微一变，声音更沉，“我们公司有精神力研究，取人脑基本是家常便饭。另外，我听说还有几个基因大师想要长生不老，在进行自我克隆。哦，还有一种很土很low的办法，就是把自己的脑子安在健康年轻的身体上。”
寒野想了想，问，“那，有没有人想过把人类的大脑，安在异体的身上？”
牧放表情微凝，看着寒野，“你的意思是？”
寒野摇头，“我也只是猜想这样做的可行性有多高？也许，我只是想太多了。”
两人陷入沉默。
恰时，寒小麦这边的结构做完了，又在钟小姐的帮助下，弄完了线路图，她就忍不住叫两个男人了。
寒野才道，“这事儿，你自己知道就好。若是有听说什么类似的情况，麻烦能转告我一声。”
牧放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寒小麦将程序模块飞给了牧放，牧放的终端接收到后，被他放进了个人加密文件固定里。
牧放又问，“那只兔子和猫，你们打算怎么处理？尤其是那只兔子，已经是成年人了。留在家里，只会便宜了男人。但我不想某些成年人不当的日常行为，影响未成年人的健康成长。最好，把她给我弄远点儿，不能住在我的别墅里。”
尚在家中的某只成年人，正看着自己函授医学课程，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喂，牧放！”寒小麦不满地嚷嚷！
寒野说，“小兔我会带去异人村，让她先适应一下新环境。至于小喵，她还小，还是曾经猫咪的兽态，变异值也在标准之内，留在小麦身边，也可以和小灰做个伴儿。”
牧放点点头，看向还在瞪眼的小姑娘，道，“好好学习，不要挂科。”
＝皿＝
“哼，真讨厌，小瞧人。”寒小麦双手抱胸，脑袋转向一边嘀咕。
“一周四次电话，别忘了你的承诺。”
“啊，哪里有四次，明明说的是两次好不好。”
“我要把你当时答应的录音放给你听听吗？”
随即，果真响起了当日的录音，周人听得都掩面偷笑起来。
寒小麦气得脸通红。
寒野忙护着小人儿说话。
牧放不满道，“你太宠她了，胆子越来越大了，又猎熊，又pk异兽的，她还以为自己是开国皇后陛下了！”
寒野点头，“牧放，我知道。其实你也很宠她！”
什么公司研发的新营养品，都没数儿地往家里送。而且关于姑娘的真实基因情况，一直谨守秘密。其实他是用自己的生命和地位在护着小姑娘的，却从来不说。
“这次向家的事，要不是当时情况混乱，否则很容易被人发现。”
“是。下一次，我们一定小心，不再多管闲事。”
“切，向家这次欠了你们那么大人情，够你们用的了。行了，快走吧！眼不见为净。”
“哼，眼不见为净。”
小姑娘做了个鬼脸，跳上了车，却传来一声心声，［那些饭盒你不吃就别浪费了，严队长他们平日那么辛苦，就算我犒劳他们的啦！］
［休想！］
［我可是为你好耶！你看你现在老扣严队长的老婆本儿，小心他积怨成恨，回头取不到老婆，报复你这个黑心老板哦！］
［滚——］
［讨厌鬼，记得把碧石带身上啦！暑假见。］
飞车终于飞不见了。
白衣的俊秀男子还站在停车坪上，看着远处朗朗晴空，让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许久许久，舍不得移步。
……
城主府。
向城主听完机器人老管家的汇报，沉吟片刻，“他们接受了石家和冯家的两件小礼物啊！”
“是。已经确认，都是跟寒小麦收养的两个亚异体有关。”
“哼，这个石家的小子，倒是很会做人。”
“那城主，对冯家的惩罚是否……”
“削掉他们在佣兵工会的一半福利。市场上的份额同样消掉一半。至于那个冯丹丹，传话过去，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辈子都不能再出现在芙蓉城，否则就别怪我们向家不给他们面子。”
“是。”
数日后，向赢终于醒来。
父子相对，皆无语凝噎。
“爸……”
“好孩子。”
向城主抚着儿子清瘦骨立的脸，心中又疼，又欣慰。
不管未来怎样，他的儿子终于还是回来了。经历这一次，他心中的那个模糊的信念也更加确定。
至此开始，芙蓉城的清缴行动，并没有因为基因大师牧放的离开，而完全下马。警务司的王司长，因为滥用职权，与异体反动联盟勾结，证据确凿，下马入狱。新任的警务司长乃陈风的叔叔，在警务司一直兢兢业业工作近三十年，一直不彰不显的副司长，升任为司长，并成立了清反特勤科，主抓清缴事务。由大张旗鼓的明面，转入持续作战的日常中。
“爸，小麦呢？”
“小麦早就回去上学了。很快她就要期末考了，现在应该忙着复习功课吧！”
向赢目光愈来愈亮，“对哦！上次她还跟我抱怨，史地课很烦人。”
父子两似乎同时想起小姑娘皱眉噘嘴的可爱模样，都不约而同笑了。
“所以，小赢你要好好养好身体，回头暑假就可以一起玩了。”
“我们可以去帝都吗？爸爸。”
“嗯，只要你好好治疗，你的变异值目前已经相当稳定，去金冠大城市，没有问题。”
没人知道，在很多贵族子弟已经开始玩太空旅游时，身为一城之主的宝贝独生子的向赢，十几年都没有离开过这座芙蓉城。
听到父亲的许诺，少年的眼底光芒更盛，却有一抹极冷的蓝光，在黑眸中一闪而过。
在他漫长无边般的沉眠里，他仿佛一直都能听到那个不断呼唤自己的可爱声音。
［向赢，振作起来啊！］
［小赢，加油，你可以的，你一定要战胜那个恶魔！］
［小赢，小赢，快回来啊！］
［小赢，你答应过我，要一起参加机器人比赛，还要去太空旅游的。我长这么大，也没有去过西南以外的地方，还没见识过金冠大城市是什么样。我们一起去啊！］
［向赢，食言而肥的家伙，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小麦，你等着，我会好起来的。我会变得强大，我会用这一生守护你和你渴望的幸福。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永有背叛。
……
话说，那日在回安西镇的路上，还有几个小插曲儿。
寒野看着一上司令飞舰，就装睡的小姑娘，有些奇怪。
寒小麦眼睛闭得紧紧的，［你就说我很累很累，还没大好，需要休息，不要吵醒我啊！］
［你真不想认卫司令做干爷爷，可以直接拒绝他。］
［哼，才不是。这颗大树当然要抱，可是要看时机啊！你要明白，对男人来说，哦不，对老人来说，不容易得到的东西，才更值得珍惜。］
寒野无奈。
这丫头到底从哪里学到的这些歪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