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渐离重新坐下,双手正要碰到琴弦,一个声音传来。
“高渐离,果然名不虚传。很多人都认为这次行动太过兴师动众,现在看来,似乎还有点低估你了。”说话的是三丈以外的一位青衫食客,从一开始他就坐在那里。
除了他之外,客栈里还有十一人,他们的眼神飘忽,显然和青衣人是一伙的。
“有客从远方来,难道不是好事?”
“各位对燕国的款待,可算满意?”
“礼尚往来,我们秦国是礼仪大邦,当然要回敬一下。”
“这里的酒太贵,你们喝不起。”
青衣人呵呵一笑,说:“还好,我们来的人多,大家凑一凑,应该还是可以喝一点的。”
话音刚落,一片刀剑之声四起,剩下的十一人果然手持兵器,步步逼近。
青衣人好整以暇,看着眼前一切,说:“外面风雪大,不如留下来一醉方休。”
高渐离手执水寒,正想动手。
突然听见有人说:“一醉方休?说得好!我们喝个痛快!”
众人闻言看去,一个背影趴在桌上,摇摇酒坛,却不见一滴酒。
“伙计,上酒,有多少给我上多少!”
此人刚才一直躲在角落里喝酒,连高渐离也没有注意到,却不知道此人是敌是友。
那人叫了一通,不见动静,转过头来,见小厮已经躺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截断剑,说:“奇怪,这喝酒的还没倒下,卖酒的先躺下了?”说着,那人扶着桌子站了起来,高渐离这才看清那人的面容,只见他二十一二岁,面容俊秀,却隐隐有一股不羁。
“这样也好,我自己来拿酒。”年青男子摇摇晃晃,四处张望,忽然见到高渐离桌上还有一碗酒,喜出望外,说:“还好,这里还有好酒。”
说完穿过众人,视刀剑若不见,径直来到高渐离身前,拿起酒碗。
青衣人森然冷笑,说:“嘿嘿,高渐离,原来你还藏了个帮手。”
“我从不需要帮手。”高渐离冷冷说。
“交情是喝出来的,不喝酒怎么交朋友呢?这样的好酒,不如我先敬你?”
年青男子话刚说完,身形一闪,已经来到一个满脸虬髯的人身边,将酒碗送到他嘴边,说:“来,喝一口。”
虬髯客吃了一惊,长剑一挥,年青男子足下轻点,身子又是一晃,避过这一剑,说:“不喝怎么谈交情啊,来,喝!”
说着夹着虬髯客的脖子,将酒灌进他的嘴里。
虬髯客将酒吐出,眼中似乎要喷出火来,大骂一声“混蛋”。
年青男子皱皱眉,说:“你嫌酒不对胃口啊,不早说,浪费浪费。”
“动手,两个一起杀。”青衣人看着年青男子,下令道。
年青男子啧啧嘴,说:“好久没打架了,今ri难得可以大干一场。不来点好酒助兴怎么说得过去啊?”
说着拿起桌上一壶酒,说:“你们先等着,等我喝完这一壶,咱们再开始玩。”
“混蛋,你不要瞧不起人!”虬髯客挣脱开来,挥剑一刺。
年青男子头也不回,一拳打出,立即将他打翻在地。
“你这家伙,不是说了,等我把酒喝完再陪你们玩嘛?我看你们哪个要是再敢……”
“嘭!”
话未说完,送到嘴边的酒壶立时碎成一地,酒香四溢。
年青男子大怒,大喝道:“混蛋,不是说过了,让人把酒喝完!你们一个个,都听不懂我刚学的燕国话吗?”
青衣人将手一挥,众人立刻将年青男子围在垓心。
一道剑光掠过,年青男子提脚一踢,立即将一人踢翻在地。众人见状大怒,蜂拥而上。年青男子身形有如疾风,在人群中来回穿插,转眼间已经打倒四五人。
高渐离微微皱起眉头,说:“打得可真难看,接着。”
说着将桌上一壶酒掷出,年轻男子见状大喜,飞身而上,接住酒壶,一脸馋sè。
他一手拿着酒壶,时不时喝上一口,一招一式虽然是轻描淡写,却没有人可以近得他的身。
高渐离摇摇头,说:“酒鬼。”
年青男子摇摇手指,说:“不对不对,是酒仙!让你们欣赏一下我的‘醉仙四式’!”说着,年青男子摇摇晃晃,像是喝醉一般。
众人见此机会,相互看了一眼,登时会意,提刀执剑涌上。
只见年青男子脚下一个趔趄,险些跌倒,没想到就在这时,他用手在地上一撑,翻了个身,随即两脚踢出,将两人手中兵器踢落。
两人又惊又怒,大声喝骂,提着拳头又上。
年青男子如法炮制,用看似没有定式的醉步,将他们一一撂倒。其余的人见状,纷纷萌生退意。
“还不走吗?想留下来陪我喝酒?”
青衣人咬咬牙,说:“走!”
剩下四五人退到青衣人身边,护着他走了。
年青男子看着众人背影,笑着说:“有酒喝,有架打,我这趟燕国可算是来对了。”
“酒,不是什么好东西。误事不算,还伤身。”
“你说什么?”年青男子一脸怒容,踏上一步,不想踩到地上的酒壶,站立不稳,朝着高渐离直扑过来。
高渐离抓起七弦秦,挡住年青男子,说:“我刚才说的是,饮酒伤身。”
“笑话,敢小看我?我刚才的醉仙四式,你又不是没看见?酒喝得越多,我的功夫越强。”
“我刚才至少看见了四十一处破绽。你若少喝些酒,兴许还能好些,否则,实在是让人没法再看下去了。你们这些人,害的我今天一整天的兴致都没了。”
年青男子听了高渐离的话,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抓起酒坛,倒了两碗酒,说:“就剩我们两个了,还喝不喝?”
“你到底是什么人?”高渐离问。
年青男子叹口气,说:“我不敢说。”
“不敢说?”
年青男子将头一努,对着地上已经死去多时的虬髯客说:“我可不想像他那样。”
“你也是来找我的?”
“说来也巧,我非但是来找你,而且也是秦国的一位朋友要我来找你的。”年青男子坐了下来,喝了一口酒,咂咂嘴,似乎其味无穷。
“这位朋友也姓旷?”高渐离盯着男子的眼睛,问。
“旷修。”
“你叫什么?”
“荆轲,荆轲的荆,荆轲的轲。我很有名的。”年青男子摇头晃脑地说。
“荆轲,你,就是荆轲?”高渐离一脸肃然。
荆轲得意地说:“是不是久仰大名,如雷贯耳啊?”
“你跟传闻中的荆轲很不一样。”
“你跟传闻中的高渐离,倒是一模一样。”
高渐离无言以对,将七弦琴背在背上,站起身来。
“你要走?”
“这次秦国派来的是他们的罗网刺客团,七国之内,没有人愿意被他们盯上。”
荆轲将剩下的酒仰头一喝而尽,语气有些无奈地说:“哎,被盯久了,也就习惯了。”
高渐离不再说话,转身走开。
荆轲在桌上将十个酒碗排成一排,倒上酒,说:“看来是没人陪我喝酒了。”说完,拿起筷子对着酒碗敲了起来。
叮当作响,虽简单却不失轻灵。
高渐离听见这声音,心头一震,转身回来,问:“旷修他发生什么事情了?”
荆轲将一张羊皮纸扔了过来,高渐离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四个字赫然在目:“高山流水”。
“旷修……已经死了?”高渐离问,语气有些发颤。
“没有。”
“未死?既然未死,怎么会将这对天下乐师而言,比xing命还要重要的《高山流水》琴谱交到你手上?”
“我本来可就他离开秦国,可是,他却只说了一句话。他说,他宁求玉碎,不求苟活。能将这高山流水琴谱流传于世,便已经足够了。”说到这里,端起酒碗,又是一仰而尽。
“为什么给我?”
“旷修对我说,当今天下唯有燕国高渐离能领悟这琴谱。”
“多谢。”
“大丈夫生于世间,能有一个像旷修这样的朋友,倒也算没白走这一遭。”
“朋友?我与旷修从未见过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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