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胡同口一直顺着往里走的这一路,我都是心惊胆战,一是周围实在是太安静,二是我真的很怕,一会儿姚北会对我使出什么卑劣的计谋。八??一?w?ww.
我几乎是毫无防备而来的,甚至是堵上了自己的性命。
我猜测不到姚北的心思,更猜不透,她单独叫我来的意图。
继续向里走的过程中,我的手机提示我,电量已经不足百分之二十,因为开了照明灯,所以电量流失的格外快。
在我大概走了能有二十五分钟左右的时候,手机导航提示我说,我已经抵达了姚北给我的那个目的地。
是一家很破败的小旅馆,房门是木质的,门口挂了细碎的遮挡帘,在夜风里晃晃悠悠。
我抬脚踏了进去,只是脚还没落稳,门里侧忽然就站起了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那女人叼着一根烟,笑容特别的谄媚。
不过,当她看到我的正脸时,脸色唰的一下就黯然了下去,她冷哼一声,转身坐回了墙边那个脏兮兮的沙上,翘着二郎腿,继续抽烟。
看样子,这个女人应该是搞不良交易的,要不,当她看到我是个女人的时候,不会做出那么失落的神色。
这家小旅馆,也不是什么正常的地方。
这时,吧台里侧的老板娘站起了身,上下打量我一眼,特迟疑的说:“住房?”
她也看得出,我不是来开房的。
我摇摇头,“我是来找人。”
老板娘不耐烦的向着走廊里面指了一下,说:“自己找去吧!”末了,她低头喃喃道:“今天这是怎么了,来的不是女客人,就是来找人的,生意怎么忽然这么差了!”
门口那个抽烟的年轻女人跟着附和了一句,“我刚才还特么以为是来男人了,白兴奋了!老娘我今天可是特意做了型的!要是没客人,可真是瞎了我花在理店的钱!”
听到这样的吐槽,我很好奇的回过头,又看了一眼那个年轻女人。
女人大概二十出头的样子,身材很好,皮肤也很棒,但是,因为她画了很浓很浓的妆,所以,没办法对她的容貌做出评价。
总之,我不喜欢她这种太过夸张的装扮,总是会让人联想到圣诞树,感觉很廉价。
但是,我依旧能感觉的到,这女人的底子还是不错的,可惜了她的化妆手法。
女人在现我在注意她的时候,特意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她掐灭了烟头,冲着我说:“看什么看啊!真是活见鬼了,穿着古驰鞋的女人,竟然来这种地方开房,那鞋……看着也不像假的啊……”
她的视线徘徊在我的鞋面上,接着,她又尖锐的说道:“哎呀,右脚还受伤了……还是个小瘸子……”
我知道她只是无心的随便调侃而已,我倒是没在意,回过身,继续吃力的往走廊里侧行走。
这小旅馆的走廊真的很窄很长,走廊两侧是一扇挨着一扇的房门,有的门甚至破了洞,都没去修理。
这里的卫生真的很差劲,从我进入小旅馆开始,就总是能闻到一股呛鼻的烟味还有酒味,真是没办法理解,来这里住的人,到底都是一些什么样的人。
而且,当我经过某个房间门口的时候,里面甚至有一男一女在做不可描述的事情,连门都不关!
我终于可以确定,这里,不是住人用的,而是做.情.色.交.易用的!难怪刚才门口的那个女人,会对我的出现这么的敏感。
而我不能理解的是,姚北为什么要把见面的地点选择在这里?难道她不会觉得,带六岁的孩子来这种场合,会很影响孩子的三观吗!
我越想越气,而当我走到姚北给我的那个房间门口时,我听到了,屋子里面传出来的哭声。
哭声是阮北北的,我听的一清二楚。
毫无犹豫的情况下,我抬手就狠狠的敲了门,“姚北你给我开门!”
我也不知道我哪里冒出来的这么大的怒火,但是,听到孩子哭,我整个人都颤栗了,我就是生气,我就想火,克制不住的想火!
第一次敲门的时候,里面没反响,反之,阮北北的哭声更加激烈,我继续敲,可还是没人给我开门。
而这时,走廊那头,忽然出现了刚刚那个年轻女人的身影,她倚靠在墙壁旁,远远的看着我说:“别敲了,里面没人,带孩子来的那个女人,刚才出去了!”
出去了?
我拧着眉头不敢相信,姚北让我来,然后又把孩子留下,接着自己离开了?
而此时,屋子里的哭声更加激烈,很显然,阮北北害怕了。
我一瘸一拐的朝着那个年轻女人的方向走,恳求道:“抱歉,可不可以麻烦你,帮我把门打开?孩子在里面哭呢!那孩子是我男友的孩子……我现在必须见到他!我和孩子是相识的,麻烦你能不能……”
年轻女人十分怪异的上下打量我,饶有兴趣的说:“你男朋友的孩子?你们这关系,还挺特么复杂啊……”
她的嘴里时不时的飙出一两句脏话,我虽然听的不舒服,但是必须忍耐。
“所以麻烦你,能不能把门开一下……我进去看一下孩子就好……”
那女人撅着嘴摇了摇头,接着,她又点了一根烟,她轻轻的吸允了一口,冲着我的脸就吹了一口浓浓的烟雾,笑着说:“那你给我什么好处啊?让我帮你开门?这房间的主人,可是还没回来呢!”
我低头拿出了钱包,随手从里面掏出五百块,塞到了她的手中,“这些够吗?”
女人的眼神稍稍诧异了一下,她或许没想到,我会这么直截了当的同意她的要求,不过,她要的就是钱,我直接一点,也能节省时间。
她数了数手里的人民币,眯着眼看了我一会儿,忽然,她伸手又从我钱包里掏出了一张红钞票,说:“五百都给了,也就不差这一百了,凑个吉利数字,这是好事!”
她鬼魅的冲我笑了笑,接着,回头走到了吧台前,她甩给了老板娘三百块钱,说:“凤姐!把711的钥匙给我!她要进去看她的孩子!”
吧台老板娘看着那三张人民币笑了笑,“行啊你疯子!男人没看着,这就来钱了……”
那女人翻了个白眼,不屑道:“不要白不要,反正是帮人办事!”
她抓起了吧台上的钥匙,转身走到了我面前,叼着烟卷撇了我一眼说:“过来吧!这屋门不好开,我帮你开!”
我跟在她身后,看着她一步一摇曳的朝着走廊里侧走,虽然心里很害怕,但是,好在能看见阮北北了,也就什么都值了。
对了,刚刚老板娘叫这个女人什么来着?
疯子?对,她叫疯子……
眼前,那女人将钥匙插在了门上,连带着她熟练的两脚,啪嗒,门开了。
而屋子里,扑鼻而来的,是一股潮闷的湿气,总之很难闻,说不上是什么味道。
疯子在闻到屋里的奇怪味道以后,大步冲进屋就开了窗,骂道:“他妈的,那女的在屋里拉屎了么?这么臭!搞什么啊!”
疯子甩手在自己的鼻子前扇乎了两下,然后站到我面前说:“一会儿开房那女的要是回来了,你告诉她一声,别整什么奇怪的东西,满屋子的臭味,熏死了!”
话落,她没好气的走出了房间,而此时,正在床上抽噎哭泣的阮北北,噌的一下就冲到了我身边,抱着我的腿就开始号啕大哭。
孩子是真的怕了,我能感觉的到。
我蹲下身,然后跪在了地上,我抱着阮北北的身子,不停的安慰他不要怕不要哭,已经没事了。
阮北北的哭声一直不止,而我安慰了他好一会儿,才算是稍微冷静了一点。
依着现在的状况,我是没办法抱他离开的,所以,我只能领着他离开这里。
我从床上抓起了他的书包,接着握起他的手说:“北北乖,瑶瑶现在带你回家,带你去看爸爸……”
可我刚转身,我就在房间门口,看到了姚北的身影,她倚在门框上冲着我笑,脑袋歪斜在一侧,说:“我可是在这里看了你好一会儿了,你都没察觉吗?还想带着孩子走?你以为我叫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让你平安无事的离开吗?然后回去跟阮修辰邀功?”
同姚北对视的那一刻,我完全被她吓到了,我的心口突突突突的跳个不停,整个人的血压高涨着,感觉自己就要爆炸了。
说实话,对于她默不吭声站在我身后,而且还是站了很久很久的这种行为,我真的是觉得挺恐怖的,而且是后背麻!
我下意识的拉近了阮北北,将北北藏到了我的身后,我看着姚北,说:“你找我来到底是要做什么?”
姚北很无谓的指了指我身后的阮北北,说:“你不是要来看孩子么!这不是让你来了么!难道你不高兴了?”
“所以呢?孩子我接到了,可以让我走了么?”
姚北冷笑了两声,“你觉得呢?我费尽心思的让你来这里,难道就是为了让你把我的孩子带走?”
我忍无可忍的冲她喊了过去,“所以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这时,姚北走进了屋,她随手将身后的房门关合,阴笑着冲我说:“我想要什么,你不是一直都很清楚么!我要的,只是阮修辰而已!所以,一切阻挡在我和阮修辰之间的障碍物,我都要清理掉!”
“所以你就拿孩子做为要挟的筹码?姚北你真是太傻了,阮北北是阮修辰的心头肉,你今天这样做,你不怕他很痛你一辈子吗!”
姚北摇了摇头,“不怕,而且,他也不会恨我,如果要说恨,他恨的人,只会是你。”
“你什么意思?”
姚北在这时从兜里拿出了一个崭新的打火机,她打着了火苗,笑着说:“既然你那么喜欢我的儿子,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带着我的儿子,一起走。”
我听不懂她的话,但是,当我看到她手里的打火机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事情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或许,我已经深陷沼泽了。
姚北反复的将打火机打开又熄灭,她抿着嘴,看了看我身后的阮北北,又看了看我,继续道:“现在,屋子里的一切,都被我喷上了可燃液体,包括那个被单,还有北北的衣服和书包,我想,你刚刚在安慰北北的时候,应该也碰到那个东西了,虽然已经干涸了,但是,只要我这打火机随便碰到哪里,这个房间,就会唰的一下,变成火球!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很刺激?”
姚北的笑容恐怖而惊悚,而我终于知道,刚刚进屋的时候,我们闻到的那股奇怪的味道,就是姚北口中那所谓的可燃液体。
原来她早就有所预谋了,她把我叫来这里,就是为了烧死我。
可是,我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她要在北北的身上涂抹那种东西?北北可是她的亲生儿子啊!难道她已经不择手段到这种地步了吗?
心里慌乱的一刻,我转过身,就将北北身上的衣服往下脱,我把北北的书包扔到了一边,用力的去扒他的衣服。
姚北在我身后笑了两声,尖锐道:“你以为你做那些有用吗?温芯瑶,你别太自不量力了好吗?今天可是你求着要来接我儿子的,我也大慈悲的让你来了!你不是就想带着我儿子走吗!好啊,我同意了,你带他走吧,呵呵,一起下地狱去吧!”
姚北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接着,她就将手里已经打着的火机,扔到了床上。
瞬间,整张床燃起了熊熊大火,我真的没办法想象,那火势蔓延的到底有多快,几乎就是一眨眼的间隙,整张床,以及床边的那些木柜和电视,全都燃烧了起来。
姚北她真的是为了这场大火做足了功课,她真的,是想置我于死地的。
身后,我听到了姚北恐怖的笑声,只是这笑声还没持续几秒,我就听到了房门被关合的声音,接着,是锁门的声音。
在我意识到我和阮北北被姚北锁在屋子里的那一刻,我疯了一样的去推门撞门,可是,根本没用,而且,屋子里的火势在一点一点的蔓延,屋子里的大部分东西都是木制的,所以,根本就没有可以逃生的机会。
而北北的衣服上沾满了那种液体,我一边给北北脱衣服,一边把他往我的怀里搂,我不能让他受到伤害,他只是一个孩子,就算他的亲生母亲丢弃了他,我也不能扔下他不管。
其实那几秒的间隔里,我是有机会去推门逃跑的,可是,如果我走了,阮北北一定会葬身火海。
我选择了保护他,但同时,也选择了一条死路。
屋子里的火势已经大到了没办法克制的地步,而我们的周围,布满了呛鼻的浓烟,没办法呼吸,没办法自救。
就在这一切都显得那么绝望的时刻,我抱着阮北北在空地处团成了一团,我听到了门外杂乱的脚步声,听到了窗户那边有人在砸铁栏杆的声音,也听到了,门口撞门的声音。
可是,我很清楚的知道,即便门被砸开了,我们也出不去了,因为火太大了,门里侧的位置倒下了一些家具,凭着我和阮北北,根本就逃不出去。
而且,我必须将北北抱在怀里,他的身体上有易燃液体,如果见了火,他立马就会引火上身。
我死了没关系,孩子不能出事。
万念俱灰的一瞬间,我搂紧了阮北北的身子,北北的哭声在我的耳边不停的响起。
其实我是庆幸的,孩子你哭吧,只要你哭,就证明你还活着,你哭吧,起码你要哭到,有人来救我们。
当浓烟在屋子里的遍布之时,我的意识已经不清晰了,脑子浑浑噩噩,氧气供不上,鼻息和嗓口,烧灼一般的疼痛。
我恨不得自己在这一刻丧失呼吸的能力,因为每吸一口气,都太难受了,其实说白一点,就是没有氧气,更无法喘息,只能感觉到绝望的炙热。
而这时,就在我即将倒下的时候,我听到了房门哐当落地的声音,一股热浪从门口的方向顶进了屋里,接着,我听到了那个“疯子”的尖锐声音:“妈的!你他妈的坐在那等死吗?赶紧把手给我啊!赶紧出来啊!门开了!你妈的!你特么想什么呢!”
我神智不清的朝着门口的方向看了两眼,熊熊烈火中,疯子张牙舞爪的冲我伸手,她想要往屋子里的闯,但是根本就进不来,我们之间隔了一道火墙,谁都没办法移动。
在意识还仅存的那几秒钟里,我吃力的将阮北北我从我的怀里抱了出来,我将北北向前推了推,努力的冲着疯子说:“别让孩子碰到火!求你了……”
而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的视线,彻底昏暗了下去,从模糊,到浅灰,再到深蓝,到纯黑。
一切都结束了,我以为,我就这样窒息身亡了。
闭眼昏迷的这段时间,我感觉到了火似乎在我的身上燃烧,我还存在着那么一丁点的意识,但是,仅仅只是意识,它支撑不了我的行动,召唤不了我的四肢,我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可以挪动,只有大脑还算灵活。
所以,我应该是在等待死亡。
可是,慢慢的,这样的状态也不复存在了,我好像真的死了,真的进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之中。
我的脑子失去了辨认一切的意识,而这样的状态,好似持续了好久好久,久到度日如年那般。
我好像进入了某种沉睡的状态,身子轻飘飘,毫无知觉。
不过,沉睡过后的某一时刻,我的耳边,莫名的就响起了刺耳嗡鸣般的嘈杂声,特别难听,难听到让人想开口叫骂。
所以,在我忍受不了的那一刻,我崩溃的睁开了眼,并“啊”的一声开了口。
可是睁开眼时,我的眼前是一片的惨白,我以为我上天堂了,可惜,我出现在了医院里。
而且是,全身被纱布包裹着。
所以,我没死……
我没死?
我竟然没死!
激动之余,我努力的眨眼,不停的让自己的视线聚焦,我想要看清楚眼前的一切,确认我自己的还活着。
而耳边,断断续续的响起了我熟悉的声音。
“我靠!温芯瑶醒了!你看她眨眼呢!不对,她翻白眼呢!她是做噩梦了吗?怎么像个傻子一样?”
“啥?真醒了?医生不是说植物人么!我看看!卧槽!她醒了!醒了啊!妈的!她醒了!”
说话的人正是单泰铭和谭霄羽,就算是化成灰,我都能听出他们两个贱人的声音!
我的视线在慢慢的聚拢,大概过了两分钟以后,我才算是彻底看清了眼前的状况。
是的,我看到了我生命中,所有我认为的最重要的人。
我的父母、我的阮修辰、我的谭霄羽、我的单泰铭、我的秦京华……
他们所有人都在,他们所有人,都在等待我苏醒。
我看到了谭霄羽的调皮笑脸,看到了单泰铭的不可思议,看到了父母的喜极而泣,看到了阮修辰苍白的面孔以及通红的眼眶。
人生,似乎总是要经历些什么才能明白,到底什么才是自己弥足珍贵的东西。
而我,在经历了一次次的生死劫之后,我终于领悟,于我而言,人生最大的财富,就是站在我眼前的这些人,还有,他们赠予我的,满满的爱。
真的很抱歉,让你们担心了,真的很抱歉,我又一次,没有对自己的身体负责。
你们是那样的爱我,而我是这般的幸福。
这一刻,我终于懂了。
视线定格的瞬间,我试着开口说话,虽然嗓子撕扯一般的疼痛,但好在没有丧失语言能力。
我咽了咽喉咙,沙哑的冲着大伙说:“对不起,我是不是又睡了很久?”
而这句话刚落地,我看到所有人,都红了眼眶。
好吧,对不起,真的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