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一年,自己的父亲和蔼地领着她,身后则是一队人马拉着一车黄金。府门前柳叶微摇,一位落落大方的白发女子身着一件碧色莲花衣,平淡地迎接着她。
她欢快地挑选出一间靠近水房又近荷池的小屋,白发女子在小屋的两檐挂上风铃,并柔和地告诉她:“风铃属金且蕴含风韵,她名里缺金,且风又符合她活泼的姿态,正好与她相配。”
待走到屋里后,白发女子站在书案前,指了指风铃:“你听,这美妙的音韵,也算是闲暇时光里为生活增添的一份乐趣了。”
“叮铃!”
湛若岚抬头望着空中摇摆的风铃,而这一望便是三年。
三年前的一切,她都欣然接受,如今的悲响,自己却无法入怀。
“我做错什么了吗?”
这句话一直重复在她的脑里,因为她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甚至什么都没有做。
三年的第一年,羽府里所有人都对自己很好,包括那位羽翎鸢。
可待到第二年,父亲失去下落,白发女子闭关修炼后,一切都变得奇怪了。
有时,自己的房间里会莫名多出一些东西,起初是小件物品,后来渐渐变为大件的贵重物品。
不过,无论是小件还是大件,在房间里出现几天,最多一周就会自行消失,除了那盒胭脂。
当然,这盒胭脂湛若岚不敢用,也不需要用,除了每天擦拭一下灰尘,连位置都不曾移动过。
湛若岚想了这么多,自己也觉得这个羽府有很大的问题,她含着泪望着那位高大的黑影,心里憋着一句话:“原本还有陆煜哥可以留念,果然,他还是要娶羽翎鸢,那······我也就没有什么留下的理由了······”
“陆煜哥哥你······叮铃!”
孤夜中的一声风铃响将一句嬉闹的话语压了下去。而这声铃响不是风吹动的,而是湛若岚自己摇响的。
“如果这里不接纳我,又有什么地方能留我一世呢?”
她想到三年里的一切,突然鼻子一酸,泪水亦如雨下,但哭声却没有展开,因为她不想让那两个嬉闹的黑影知道。
“叮铃!”
她后背靠着墙壁,缓缓坐在地上,她望着大如圆盘的明月,屋檐上的风铃又是一响。
故烟
晚风瑟瑟柳袖舞庭前,
谁未眠,铃谰若初言。
邀明月,雾隐半江雪,
影蹒跚,故花人未现。
【谰】:无根据的话。
【雪】:冰封之意。
{翻译:
夜晚的风瑟瑟萧萧,将柳枝吹拂起来,仿佛舞蹈的女子在庭前摆弄着衣裙。
是谁在窗沿听着风铃小声地叮咛?那毫无根据的话语仿佛最初的诺言。诺言成谎,睡意也随风而殁。
想要邀请明月共饮一杯愁酒,她却隐入雾中,封入江境,不愿与愁人相见。
那暮影蹒跚的孩子,此刻站在江边,故土的鲜花早已芳菲,而故人却消失不见。}
子时半刻,霖翎见湛若岚未归,决定出去寻她。
“咯吱。”
木门一声折响,他跨过门槛,转头便看见瘫靠在墙沿的湛若岚。
霖翎快步走向屋檐,他俯身抱起满脸泪痕的湛若岚,抬头看见一串风铃在空中漂泊。
“叮铃!”
一声清脆的铃响划破寂静的夜,他抱着她回到小屋。
“咯吱。”
木门一声折响,此时有一位身着黑衣的男子出现在屋内,他趴在妆台前,仔细地瞧着那盒胭脂。
“陆先生,深夜时分,来女孩的闺房怕是不合乎天荒的道理吧。”
陆煜身子一转,间霖翎抱着湛若岚,他想要说话,却感到有一口气压在心间,一时间无法吐出半个字,只好一闪,逃离小屋。
霖翎看着掠去的陆煜,缓缓拨开床前的幔帐,将她平放在床上,他转身的同时顺手将幔帐拉好,随后便将目光投向妆台前的妆盒。
霖翎走到妆台前,看着半开的妆盒,喃喃道:“这家伙大半夜的跑到这里来,就为了看一个盒子?”
他缓缓打开这个妆盒,第一层还是那样,四个隔档,四个不同的颜色。
他缓缓抬起第一层,第二层则是用来挑眉的勾笔。霖翎伸手将其捏起,却发现木质的笔尖上什么都没有沾染:“这······分明就是新的。”
他将勾笔放回原处,缓缓抬起第二层,第三层却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霖翎伸手向下一摸,明显感觉到这一层明显比其他两层深上不少,而且这一层的中间有一种蜡制的东西糊了一圈。
他摸了摸这圈东西,觉得有些蹊跷:“这应该是两层,下面是暗格吧。难道······陆煜这家伙到底拿走了什么?不过现在去追的话,凭我是追不上了。”
霖翎只好将妆盒还原回去,便坐在八仙桌旁,看护着湛若岚。
此时,屋檐之上,陆煜手里捏着一张帛纸,那是胭脂盒最里层的东西,他抖了抖帛纸,将其打开,一封信件出现在他的面前:
羽墨,你是药家家主。我,湛萧,想以个人名义向你阐述并请求你一件事情。
你知道,我有两柄长剑名为双鸢,其中一柄若水剑已然断裂,我现将若霜托付于你,万不可让她器承。
你也不需要教他什么医术,更不需她学习剑术。
你只需给她一方天地,让她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这就足矣了。
在下湛萧,拜谢羽墨医圣了。
望药道精进
湛萧书
陆煜看完将白帛捏紧,寒冰瞬间迸发而出,浸入白帛,随着他两指一扭,其化作星星点点的碎片,在微风下飘摇斑驳。
屋内,霖翎用毛巾轻轻擦拭湛若岚脸上的泪痕,随后他走到一旁,站在书案前,突然看到一段娟秀的墨色笔迹:“得知,我幸;弗得,我命。”
霖翎看着面前这句话,心里多多少少也有些特别的感触,他伸手摸向那张草纸,自己也拿起毛笔,照着笔迹的模样,在它的下方,模仿出一段歪歪扭扭的字迹。
他头一抬,看着屋外星星点点的霜片,喃喃道:“这三月的季节,下雪了吗?天荒可真是个奇怪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