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紫陌给商王的信还没有得到回复,清然派去参国找人的人先回来了,他们没有找到崔蓬,却带回另外的一个让人不安的消息——参国军队调动异常频繁,并有向商国边境聚拢的迹象。
商国现在全国闹灾,人心不稳。参国如果在这个时候来犯,就是雪上加霜。
清然听到消息,心中一惊。商王派他去边境检查秋收状况的时候,他看到了参国人对商国边境和百姓的不断骚扰,十分可恶。当时他就隐隐地感到,参国对商国的觊觎。他们如此狼子野心,平时就可以毫无理由地派人恶意骚扰,对商国出兵恐怕只是迟早的事情。商国与参国一战可以说在所难免,只是时间的早晚而已。
虽然如此,清然当然希望这场战争来得越晚越好。因为战事一起,两国百姓都会不得安宁。没想到,才一年多的时间,参国的军队就异动起来。清然就知道,他心中的这点希望、祈求即将破灭。参国已经按耐不住了,他们的眼睛应该已经急红了。商国的天灾,对他们来说,正是绝好的契机。怎么办,一旦开战,百姓受苦是一定的,以商国目前的状况,又能够抵御蓄谋、蓄势已久的参国吗?
东郡的官员听到参国调兵的消息,或是战战兢兢却无计可施,或是自欺欺人,抱着侥幸心理,说参国动兵未必针对商国,商国还很强大云云。
清然不懂军事,都能感到山雨欲来的气息,而这些官员们还是一副得过且过的样子,清然有些恼怒。七国之间已经有十几年没有大动干戈,即使有小规模的战争,也都是在边境附近,东郡地处偏远,一直没有真正受到战争的波及,这里的人难免懈怠,事不关己。甚至还有人觉得清然是杞人忧天。
清然见跟这里的官员也商量不出什么,让他们各自做自己的事去。他则回到自己的住处,找于紫陌商量。
于紫陌听完清然说的消息,脸上平静如水,没有一丝震动。于紫陌对清然说,参国和商国之间,各怀心思,彼此心知肚明。这些年因为各有防范,才能相对无事。老王仙逝,本来要继承王位的大王子意外身亡,以勇武著称的三王子也意外身亡,几经变故,王位最终竟落到了最游手好闲,谁都不看好的九王子身上,这对商国的内政是个不小的打击。那些支持肖伯恭的人,眼看到手的势力,就那么不见了,自然要蠢蠢欲动。好在肖伯恭这个人懂得以大局为重,稳住了他们,也稳住了商国的政局,没有给参国机会。九王子继位,一改之前玩世不恭,不理政事的态度,认真管理国事,也算是堵住了那些人的口舌,……让支持肖伯恭的人安分的另外一个原因,应该是他们以为九王子膝下无子,那么九王子当大王,回头还是要把王位传給肖伯恭。肖伯恭的地位没有改变……只是没想到你的出现,让渐渐稳定的情势又摇动了起来。
“……加上商国的旱灾。你的意思是,参国决定对商国用兵,是因我而起?”清然听完于紫陌的话,得出商国的困境因自己而起的结论,他再次厌恶起自己的身份。
于紫陌平静地摇头,否掉了清然的想法。“你还太抬举自己了。”她毫不客气地说,“目前商国的军队还都掌握在商王和肖伯恭手上,只要他们两人不翻脸,商国的军队抵御外敌便不受影响。你在整个的事件中,几乎微不足道。”
清然明白,于紫陌这么说,是不想让自己感到自责、愧疚。但她的话也并非虚言。此时的自己确实没有力量可言,但无疑是自己破坏了他们原本平衡的格局。
“既然我们都得到了消息,相信商王他们也应该知道了。”于紫陌接着说,“他们会想办法的。我们就不用操心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只能在这里干等吗?”难道他们不该做些什么吗?他对商国的忧虑是骨子中透出的。
“等是我们要做的事,但不是干等。”于紫陌清透的目光柔和地注视着清然。
清然在她柔和的目光中感到了坚定和信念,迎着于紫陌的目光,他的心渐渐平和下来,像是注入了一丝笃定的力量,一种不管发生任何事情,都会共同面对的力量。
“现在乌云已经开始聚集,战争的暴风雨随时都可能来临。而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为这场即将到来的暴风雨做准备。”
“我已经让逯也帮忙,加紧训练士兵了。”清然说,战争随时可能来临。
“逯也?”于紫陌眼神微微一动,“他还懂军事?”
“我在杨柳镇外遇到他时,他正带着当地的兵士围剿来偷粮食的参国人。他带兵还算有一套。起码要比我强,我完全是个门外汉。”
“没想到,他还是个全才。”于紫陌说。
“他啊,就是生活上有些随性。”清然替逯也说话,没有直接说出逯也处处留情的喜好。
“随性也未必是坏事。”于紫陌嘴角微翘,似有深意地说。
逯也是清然第一个朋友。在他看来,逯也现在是年少不羁,但人还是好的。
“仅靠一个逯也恐怕不够。”
“东郡这里地处偏僻,少有用兵,所以懂训练兵士的人不多。长鸣他们也帮了不少忙。”
“这可不行。”于紫陌在屋中踱了几步,像是想起了什么,她走到床边,从枕旁的箱子中拿出一卷书,看了一眼,然后递给清然。
清然看到书的封面上写着《兵论》。
“这是本讲述用兵之道的书,它除了教将领如何训练士兵,如何临阵对敌,还详细地记述了之前发生过的每场战争,尤其标注了战争中可能出现的一些特殊情况,以及应对方法。”于紫陌说。
清然接过书,说:“你还看这种书?”他见于紫陌平时看的书,都是记载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还有一些与花草、石木有关的书。没想到她还看兵书。
“是个朋友送的,我没兴趣,就放在一边。”于紫陌半解释地说道,“对你应该有些用处,你拿去,好好研究一下,把它背下来。”
清然打开书,看到书卷上密密麻麻的小字,还有一些奇怪的图形,就是一皱眉。他从小只是跟着母亲认得些字,书看得不多。这本书的内容对他而言,显然有些困难。时间紧迫,“我……试试吧。”他咬牙说道。
……
三个月后,炎炎烈日还在焦烤着商国的土地。
旋风般的蝗虫撤去了。被蝗灾席卷过的土地还没来得及有一丝喘息的机会,又被无数的黑色的虫子覆盖。这些黑虫长得就像被吹大几十倍的蚯蚓。他们聚集在一起入黑色的波浪,在大地上涌动。而它们所爬过的地方,都留下一股亮晶晶黏糊糊的液体。这些液体被烈日烤干之后,就变成黄色的一片粘在干裂的土地上,散发出阵阵恶臭。
面对如此恐怖的景象,商国的百姓害怕了。他们第一次遭受这样的天灾。他们觉得这是天神对他们的惩罚。一定是他们做错了什么,才惹得天神如此动怒。他们纷纷跪倒在地,祭祀,祈求天神的宽恕,结束这恐怖的灾难。
面对着这突如其来的、罕见的虫灾,商都内外也陷入了恐慌。商王找到大祭司。大祭司说这是天神对商国动怒了,要大规模祭天才能平复天神之怒。于是,商王决定亲自祭天,祈求上天垂怜,让商国的这场灾难早点过去。
祭天仪式定在半月后,大吉之日。这场祭天仪式对商国而言非常重要,对参加这场仪式的人的选择要求更是严格。所有重要的大臣,王亲都要参加。另外,除了大祭司外,商王在祭天之时,身边还要有一个陪同之人,这个人会是谁呢?这个问题十分敏感。因为祭天是与天神的沟通,能够跟商王一起祭天,也就意味着他的身份和商王一样,得到天神的认可。商王会选择自己的儿子肖清然还是大哥的儿子肖伯恭?人们心中各有揣测。
肖伯恭的能力影响力,毋庸置疑。本来肖清然跟肖伯恭根本无法相提并论。他只是一个无才无德,无实力的空头王子而已。不过这次天灾,商国只有肖清然所在的东郡没有被波及,让人不禁对他产生了好奇、关注。肖清然把东郡治理得有声有色,说明他有一定的能力。天灾不入东郡,也许这是天神的意思。而且在他身边还有一个辛国的公主。
人们的目光在肖清然和肖伯恭之间徘徊。商王究竟要做如何的选择?
祭天仪式的日子将近,肖伯恭已经得到商王的手书,从驻地返回了王宫,准备参加祭天仪式。其他在外做事的王子也收到让他们会王宫的消息,陆续赶回王宫。
这次祭天,关乎整个商国的命运。商国的百姓把希望都寄托在这次大典之上。商都的百姓更是翘首看着。几乎所有在外的王亲都回来了,纵观其中,唯独没有肖清然。
商国遭受蝗虫和黑虫的袭击,整个国家,只有清然管辖的东郡得以幸免。这件事对商国的百姓触动很大,他们纷纷传说清然是被上天选中的人,所以才没被惩罚。他们期待肖清然能回来祭天,也帮他们赶走黑虫。
王宫中也出现了让清然回来祭天的声音。这让肖常郁等人十分不悦。肖伯恭表现得却十分淡然,好像全不在意。
王宫里开始出现有利于肖清然的声音,这对想让自己亲生儿子继位的商王来说,应该是好事。许多人都认为,商王会趁此机会,让清然回来,为他制造声势,培植势力,与肖伯恭抗衡。没想到,商王不但没有这么做,他甚至没有让清然回来。还公开宣布,这次祭天,他会让肖伯恭陪同。这等于像众人昭示了,肖伯恭继承者的身份。
在所有人都看好肖伯恭的时候,他让自己毫不被看好的儿子与肖伯恭竞争。现在,他儿子表现得好了点了,他又给了肖伯恭继承者的身份。很多人都被商王的做法弄糊涂了。这个商王,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而这个让人费解的消息,也传到了东郡。
逯也听到这个消息,大声地为清然鸣不平。清然却全然不放在心上。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把于紫陌给他的《兵论》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