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夫人转头打量了谭阳一眼,不理不睬,.
“在下姓罗,曾经去过威远镖局,熊夫人真的不认识我了?”
谭阳背对着青衣大汉,一把扯下了蒙在脸上的人皮面具,放低声音悄声道。
熊夫人身子一颤,看了一眼小院门口的青衣大汉,默默地站起身来,走进了茅屋。
谭阳跟在身后,刚一进屋,熊夫人就将房门一关,噗通一声双膝跪地,泣不成声地道:“罗公子?你真的是曾经救过威远和莺儿的罗公子?”
谭阳连忙伸手相扶,“正是在下,夫人请起,快快请起。”
熊夫人坚执跪在地上,哭道:“罗公子,快救莺儿,求你救救莺儿吧!”
“莺儿?莺儿怎么了?”谭阳一惊道,“夫人不要着急,有什么话慢慢说。”
熊夫人平复了一下激动的情绪,开始叙说起来。原来,熊威远率镖局众人刚返回沂水城时,林家对林岩之死似乎依然蒙在鼓里,并无什么异常举动。
熊威远和镖局众人深知此地不宜久留,开始马不停蹄地筹措举家搬迁事宜,但因为威远镖局占地面积实在太大,再加上位于城中的繁华地带,一时间根本找不到能买得起的买主。
最要命的是,因为林家一直没有动静,随着镖局众人的警戒心慢慢松弛。内部也逐渐产生了分歧,有些人主张立刻离开;而有些人则认为既然林家并没查到自己头上,说明已经安全。故土难离,不愿意离乡背井地搬迁。
如此一来,宝贵的逃生机会,就这样被自己生生浪费了。
而且,在这个过程中,威远镖局要变卖的消息传开了,自然就引起了对镖局觊觎已久的林家的注意。
就在熊威远返回沂水城的三个月后。一天深夜,林家突然派人包围了威远镖局。将熊威远和所有镖局众人一个不漏地抓了起来。
严刑拷打之下,终于有人经不住非人的折磨,被迫招供了杀死林岩及众家丁的事情及经过。
林家自然大为震怒,将熊威远和镖局众人绑在了林岩的灵位前。堆上柴禾活活烧为了灰烬!
因为林家知道林岩生前极其喜欢熊莺儿,所以提出了一个条件,如果熊莺儿同意和林岩配冥婚,林家可以饶过她以及她的母亲和弟弟。
为了替熊家留下一脉香火,熊莺儿毫不犹豫地同意了,同时也提出了自己的条件,为夫守孝三年再举行冥婚大典,而且要林家赡养她的寡母幼弟。
……
谭阳听完熊夫人的讲述后,不禁大为内疚。当初和熊威远分手时,就应该叮嘱他千万要尽快离开沂水城,想不到熊威远行走江湖半辈子。却连这生死攸关的一节都看不破。
“熊夫人,节哀顺变。”谭阳安慰道,“你放心,这件事我管定了。我不但要救出莺儿,还要替你们向林家讨个说法!”
****
青州郡。沂水城。
已是黄昏时分,残阳如血。
城外的官道上。十几辆裹满白色布幔的马车,朝着城门方向疾驰而来。当先的那辆马车的轿厢上,插着一面雪白的大旗,旗上写着四个血红大字——威远镖局。
车队前方,一位蓝衣少年骑着高头大马头前开路,他的身后,那个青衣大汉和另一位鼻青脸肿的护卫披麻戴孝,骑着马边走边喊:“威远——千里!”
正在城门值守的卫兵们看得目瞪口呆,直到车队堪堪来到了城门前,卫兵头目才迎了上来,高声道:“停车!快停车!这不是窦家庄的黄庄主吗?你……你们这是唱的哪一出?”
那个被称作黄庄主的青衣大汉苦着脸,道:“林家为富不仁,荼毒黎民百姓,我……我们要替威远镖局讨还血债。”
“你……你疯了?”卫兵头目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还没等黄庄主开口,谭阳手一挥,高声叫道:“下车!”
话音一落,一百多个男女村民和一些庄园护卫,从后面的十几辆马车里陆续走了下来,一个个浑身缟素披麻戴孝,汇聚到了第一辆马车后。
其中十几个护卫来到了谭阳马前,手忙脚乱地一通忙活,打出了几个竹竿支撑的大横幅,分别写着“杀人偿命”、“血债血偿”、“替天行道”等字样。
雪白的横幅,血淋淋的大字,看上去怵目惊心。
谭阳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好,进城之前,大家按我的安排先演练一遍,开始吧!”
黄庄主答应一声,翻身下马,然后高举拳头,大声高呼口号道:“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
其余众人也跟着举起拳头,齐声呐喊道。
谭阳怒道:“有气无力!大家都把熊总镖头想成自己的爹,你爹被人杀了,你还喊得这么小声?我告诉你们,今儿个的活儿干好了,每人一百两纹银;干不好,你们看——”
说到这里,谭阳右手一扬,一枚罡雷弹脱手而出,朝着城门楼子激射而去!
“轰!”
惊天动地的巨响声中,偌大的城楼连着两边的城墙坍塌了,一股巨大的烟柱冲天而起,硝烟弥漫,石屑纷飞,整个沂水城的人都被惊动了!
“神仙手段!”
在场众人哪里见过如此威势,一个个被骇得目瞪口呆,守门的众卫兵也被骇破了胆,纷纷自动让开了路,那个卫兵头目还算有些胆识,撒腿就跑,估计是给林家通风报信去了。
这时。一个机灵的庄园护卫挺身而出,谄媚道:“仙长,我来领头喊口号吧。保证您满意。”
说着,他一举拳头,声嘶力竭地喊道:“血债血……”
“砰!”
黄庄主飞起一脚将那个护卫踹飞在地,高举着拳头,用尽了平生气力怒吼道:“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
这一下,众人的口号声震耳欲聋,每个人似乎都找到了感觉。不但喊得不遗余力,而且还颇带了几分壮烈和悲愤。
“好!这次干得不错!”谭阳满意地点了点头。举手朝前一劈,“打起横幅,喊起口号,进城!”
谭阳骑着高头大马头前开路。黄庄主披麻戴孝,带着十几个高举横幅的护卫紧随其后,再后面跟着一辆载着熊夫人母子的灵车,最后便是浩浩荡荡的白色队伍。
“杀人偿命!”
“血债血偿!”
“替天行道!”
……
喧闹的口号声此起彼伏,雪白的纸钱漫天飞舞。
整个沂水城轰动了,万人空巷,男女老幼纷纷蜂涌而来,街道两旁很快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队伍一过。无数人便自动尾随其后。
“各位老少爷们,今日我替威远镖局讨还公道。”谭阳高声道,“如果有人愿意加入。每人十两银子,绝不食言!”
威远镖局血案,牵涉了数十条人命,当年在沂水城轰动一时无人不晓,再加上林岩生前在城里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所以谭阳话音一落。就有不少胆大些的旁观百姓加入到了队伍中,一同跟着喊起口号来。
一位膀大腰圆的中年妇人。大概眼馋那十两白银,兴奋道:“仙长,别光要老少爷们啊,我的嗓门比他们大多了,要不要?”
“要,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谭阳笑道,“只要加入,就有银子拿。”
那位壮妇大喜,几步抢进了队伍,举起盆钵般的胖拳头,声嘶力竭地跟着喊起口号来,果然是河东狮吼,实力非凡。
在这种气氛的感染下,原本是被强迫而来的黄庄主和庄园里那些人,竟然不知不觉中也假戏真做了,而且因为在大军中资格老,在自豪感的驱使下更加卖力。
很快,谭阳的大军就像滚雪球般越滚越多,长长的队伍浩浩荡荡,震天的口号热火朝天。
整个沂水城沸腾了!
****
沂水城。林家大院。
雄伟庄严的林家祠堂中,原本肃穆的大厅,此时贴满了囍字,被装扮得喜气洋洋,所有家族中的男女老少,一个个盛装出席,正准备举行林岩的冥婚大典。
“吉时已到,接新郎新娘!”
随着司仪的宣布声,一个披着大红绶带、身穿新郎装的男孩子,手捧着林岩的灵位,从红地毯上走了进来。
他的身后,几个丫鬟簇拥着新娘子也走了进来,新娘子一身吉服,凤冠霞帔,蒙着红盖头,不过全身却是五花大绑,与婚礼的喜庆气氛极不协调。
林纶眉头一皱,道:“莺儿,你自己亲口答应过可以和岩儿阴配冥婚,难道想出尔反尔不成?”
“出尔反尔的人是你们,不是我。”熊莺儿悲愤道,“你们明明答应过,待我三年守孝期满再行举行冥婚典礼,现在却来倒打一耙。”
林纶道:“这个我也是迫于无奈。岩儿前几天给他母亲托梦,想要立刻成婚。俗话说死者为大,只能委屈你了。”
熊莺儿坚决道:“不行,我不同意,你可以杀了我,但想让我提前完成冥婚典礼万万不行。”
“不行也得行,此事由不得你。”林纶厉声道,“别忘了,你的母亲和弟弟还在我的手里,今天如果你敢不从,我就先杀了她们。”
“你……你无耻!”熊莺儿惨叫一声道,
“是你爹先无耻杀了岩儿,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林纶道,“我没功夫和你磨叽,给你半柱香功夫考虑,你是从还是不从?”
熊莺儿哭出声来,哽咽道:“好,我答应你。但临死前,我要看一眼妈妈和弟弟。”
“不行!来不及了。”林纶道,“只要你乖乖完成冥婚大典,我发誓,一定不会动她们半根毫毛。”
熊莺儿道:“我死以后,林家要给我妈一笔钱,放她和弟弟远走他乡。如果你食言,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就这么定了!”林纶答应道,“来人,给新娘子松绑。”
几个丫鬟替熊莺儿松了绑,那位身穿新郎服装的男孩子捧着林岩的灵位,站到了熊莺儿身旁。
“新郎林岩,新娘熊莺儿,今日正式结为夫妇,一拜天地!”
熊莺儿此时泪流满面,万念俱灰,如一具木偶般盈盈拜了下去……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走入洞房!”
司仪的声声高喊,像一把把尖刀,戳进了熊莺儿的心里……
拜完了天地,旁边那个小男孩用鸳鸯棒挑开了熊莺儿的红盖头,并将手里林岩的灵位交给了她。
熊莺儿木然地接过灵位,在众人各种各样的目光中,走出了大厅,一步一步,朝着院子中间早已准备好的柴堆走去……
*****(未完待续)R8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