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又浩浩荡荡的回到公主府,酒席早已经备下了,
偌大的公主府内,早已宾客云集。男人们在前面的院子里喝酒说话,女眷们则在后院的花厅里赏花,徐徐清风送来阵阵桂香,还有满园盛放的各色菊花。
众人一边喝着菊花酒,一边闲聊家常,大长公主毫无皇亲国戚的架子,就像个交好的朋友那样。
俞夫人之前没有来过京城,各家夫人小姐们都不认识她。如今俞家有了显赫的身份,便热情的围聚过来,互相认识交谈。
俞夫人不得不暂时放按下心事,应付着这些夫人。
不过幸好有大女儿在旁,分担了不少问题。
看着女儿礼数周全的回应着,她欣慰的点点头,不由地夸赞两句。
“俞夫人,秦夫人。”一道女声突兀的插进她们母女的谈话中。
俞明枝听到这个声音,眉头不着痕迹的皱了一下,然后带着淡淡的微笑看向局促的站在她们面前的中年女人,一身石青色的锦衣华群,虽然料子是华贵的,头上的金银首饰也是价值不俗的,但是难以遮掩她晦暗的脸色,和眼中透露出的尴尬。
“傅夫人?”俞明枝没想到这位傅夫人居然还能光明正大的站在自己的面前。
秦机说过,傅定要也被抓起来了,那么他的家人就算不会被投入大牢,也会限制自由,而且已是罪臣的家眷,怎么可能有资格出现在大长公主府?
傅夫人犹犹豫豫的想要上前一步,“其实我早就和傅定遥和离,回到娘家了,我与他们傅家毫无半点关系。秦夫人,以前是我猪油蒙了心,被傅定遥伪善的表面欺骗了,所以当初没能向你施以援手,希望您大人有大量,既往不咎了吧?今日我特地来向您赔礼道歉的。”
俞明枝起身,阻挡她再向前一步。
她这话说的可真是有意思,什么叫“大人有打量,既往不咎”?意思是如果她继续追究以前的事情,那她就是个小肚鸡肠的人吗?
到了今时今日自取灭亡的地步了,居然还想在言语上占得一两分便宜?
这位傅夫人根本就不是来道歉的吧?
她想着,仔细的打量了傅夫人的衣装和双手,衣裙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一只手自然的垂在身侧,另一只手则握着酒杯,举在胸前,像是要喝酒赔罪。
她对母亲说道:“明枝不是曾说过去向左散骑常侍求助,希望他能为父亲平反的时候,遇到一位夫人,不仅没有得到帮助,反而被官差抓住了吗?这位就是那位夫人,傅定遥的妻子。”
“原来是你!”俞夫人说话声音轻轻的,但是包含着深深的恨意,当即一双眼睛里就迸发出了怒火,
如果不是这些人人面兽心、官官相护,女儿何至于被抓入大牢,受尽苦楚?
居然还有脸来请求她们的原谅?
“你能令俞刺史死而复生吗?你能使那些事情从未发生过吗?哪怕我不许要这诰命夫人的名头,俞刺史不需要追封的荣耀,来换他回来,你可以吗?”她声音依然很轻,在嘈杂的花厅里甚至很不起眼,但是字字如刀,深深的戳进每一个听到这些话的人耳中。
是啊,轻飘飘的道歉一句,就像化解这桩事了吗?未免将别人家的苦楚和丢失的姓名,看的太轻太轻,也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吧?
而且听说赵仲被抓之后,傅夫人立刻就和傅常侍和离了,还带走了儿子,回到娘家,改姓了娘家这边的姓氏,仿佛和傅定遥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真是个贪生怕死的东西。
以为秦舍人他们不会来找你算账了吗?做什么春秋大梦!
满是轻蔑和鄙夷的眼神纷纷落在傅夫人的身上,让她好生不自在,而且刚才俞夫人的那一番问话,令她瞠目结舌,一个字也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
俞夫人冷笑两声,依然文文静静的坐着,像个端庄淑娴的贵妇人。
而反观傅夫人,越加的灰头土脸,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
她抿了抿嘴唇,又要往前走,被俞明枝挡住了,“傅夫人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傅夫人红了眼圈,盯着脚尖,轻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你们……我真是罪该万死,请你们给我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求求你们了,俞夫人、秦夫人……”她说到后面,情难自已,痛哭失声,接着她再往前走,谁知情绪激动而脚下不稳,身子往前一扑,手里的酒泼出来。
“秦夫人小心!”有人大喊一声。
紧接着,俞明枝被人狠狠的一撞,推到一旁去,堪堪躲过了洒出来的酒水。
那清湛的酒水洒落在织有牡丹花纹的地毯上,随即冒出一阵白烟,“呲呲”作响,并伴随着一阵阵恶臭。
在场之人无不震惊,纷纷向后退去。
堂堂大长公主府,居然有人当中行凶?!
傅夫人眼看白白浪费了准备好的毒药,立时抽出袖子里的匕首,面目狰狞的扑向俞明枝,“你这小贱人,我今天就杀了你为我夫君陪葬!”
大长公主喝道:“来人,将她拿下!”
刚才推了俞明枝一把的女人迎上傅夫人,抓住她的手腕,与她扭打纠缠。
傅夫人双眼血红,喝道:“你拦我做什么?!放开我,放开我!我一定要杀了俞明枝这个小贱人……”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匆匆赶紧来的护卫们压制住,并堵住了嘴巴。
因为这里都是女眷,也想不到会有人在大长公主府里行刺,所以护卫们都是在院子门外守着,听见了喧闹声才匆匆赶过来,看着有人在大长公主面前撒野行凶,当即就要直接将人的脑袋砍下来。
大长公主摆摆手示意他们先住手,走到她面前,骂道:“贱妇,居然赶在我的地方撒野?也不瞧一瞧你现在是什么身份?居然还敢侮辱我的义女?怎么能让你那么轻松的就死去了呢?俞家受到的苦难,你也得尝一尝,否则什么叫赎罪呢,对吧?来人啊,拖出去,割去她的舌头,再押去衙门!还有,她们家的那些人也统统都抓起来,谁知道这群疯子还会不会来报仇。”
护卫们领命,将人拖出去。
因为这屋子里全是女眷,所以没有就在屋门外的庭院里的行刑,而是拉到远处再说,否则惊扰到了屋中的贵客们可就不好了。
随着傅夫人被押走,屋子里又恢复了之前的热闹。
毕竟谁也犯不着为这个犯妇费神。
此时,人们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刚刚推开秦夫人,并且和傅夫人颤抖的女人身上。
俞明枝已经认出她的身份了,淡淡的道谢道:“多谢岳夫人。”
岳夫人笑着说道:“举手之劳而已,而且我们都认识那么久了,应该的。”她满是慈爱的凝望着俞明枝,仿佛她还是她的儿媳妇。
看着岳夫人的笑脸,想到傅夫人之前的话,大长公主突然问道:“按理说我不会请傅夫人来此,到底是谁邀请她一起进来的?”她心头的火气还没有消,怀疑的看着岳夫人。
花厅里顿时噤若寒蝉,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言不发。
岳夫人也没有说话,仿佛眼里心里只有俞明枝一人。
这让俞夫人很不高兴,以前两家定亲之后,亲热的喊着“亲家母好”,等俞家落难了,立刻就嫌弃的丢得远远的。再到现在,先是儿子,后是当娘的,居然厚着脸皮来贴她们。
要她看,傅夫人就是岳夫人带进来的。
岳家不是和赵家定亲了吗?早已狼狈为奸,肯定也有不可告人的把柄落在赵仲的手里,并且也被皇上猜疑起来,迟早会引火烧身。
所以该怎么办呢?自然是赶紧的念着“旧情”,希望和他们俞家重修旧好,指望她让女儿和秦机和离,然后再嫁给岳朝晖。
做什么美梦呢?
现今看一看,秦机为了俞家的事闹心脑力,费尽心机的保护明枝的周全,岳朝晖哪一点能比得上?
也许之前还有一个文雅君子的好名声,可是现在呢?
怕是人人避之不及了吧?
但是岳朝晖几次出手,都没能捞到半点好处。
当娘再直接寻上门来,又会有什么好结果呢?
所以,需要一个计策,让俞家感恩戴德的好计策。
傅定遥倒霉了,结发夫妻多年,傅夫人怎么可能不管呢?明知夫君已经死罪难逃了,所以要拉俞家的人垫背——岳夫人一定是这样劝说傅夫人的吧?
傅夫人被激发了仇恨,一心想要报复俞家。
恐怕连泼毒水的办法,也是岳夫人提议的,毕竟这样是最能不引起怀疑的接近她们的办法。
岳夫人已经清楚傅夫人的手段了,所以才能及时的推开俞明枝,并且再积极的和傅夫人打斗,用这份行动来表明她的好,让俞家感谢。
真是打了一副好算盘,可是她既然想清楚了其中的弯弯绕绕,自然不会给岳夫人一点好脸色看。
没有人说话,气氛渐渐变得尴尬。
俞明枝挽住大长公主的胳膊,微笑着说道:“许是傅夫人偷摸混进来的?今天是高高兴兴的好日子,来往的人多了,难免会有些疏漏,所以义母不要再追究下去了,明枝不想看到诸位夫人小姐因为这点事情而不安呢。”
大长公主拍拍她的手,“明枝真是乖巧善良,好,我就听你的。大家坐下来继续说话吧,就当那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是。”众人齐声应道,偷偷的舒了口气,继续说话。
俞明枝颇有深意的看一眼岳夫人,她不是想替岳夫人说好话。其实这件事做的并不漂亮,细想下去都会猜到撺掇傅夫人的到底是谁,唯一可惜的是没有确凿的证据。
她说了那番话,正是要岳夫人好好的看一看俞家现今的地位。
一句话,可以左右生死。
虽然权利很诱人,但也可以让人死无葬身之地。
她希望她能明白,因为不要再来招惹俞家。
岳夫人注意到俞明枝的眼神,仿佛一瞬间就被看穿了心事,讪笑两声,借着和路过的一位夫人说话,退到窗边去。因为怕有“此地无银”的嫌弃,所以没有急于现在就走。
“明枝。”俞夫人拉住女儿的手,“但愿他们岳家今后不会再来打扰我们了。婚约都没了,闹到那样不愉快的境地,怎么还有脸皮凑过来的。”
“应该是不敢了吧?”俞明枝笑着凑近母亲一些,问道:“看来秦机在母亲心目中很重要呢。”
看着女儿嘴角浮现的一抹坏笑,俞夫人捏了捏她的手,没好气的说道:“怎们可能,我只是讨厌岳家而已。”
俞明枝也不戳穿母亲的谎话,依偎在母亲身边。
俞明鸯正和长公主的孙女儿玩在一处,两个年龄相当的小姑娘总有说不完的话,玩不够的游戏。
听着银铃般的嬉笑声,大长公主笑着关心起俞明枝的身体,打听他们准备什么时候要个孩子,好让自己再做外祖母,惹得俞明枝红着脸不知如何作答,而大长公主的女儿们听见这些,“嫉妒”不已,又是一阵好不热闹的说笑。
正说着话,有侍女来通报“成王妃到了”。
大长公主忙道:“快请她进来!”
成王妃穿着浅色的衣裙,看亲来文静低调。她看到俞明枝,笑意更深了,但先向大长公主请安。
大长公主招招手,叫她坐到自己跟前来,“要见你一面真是难,今天居然还迟到了这么久,定然要罚你三杯。”
成王妃道:“姑母是直到的,成王殿下难得回一趟京城,所以……”
大长公主拍拍她的后背,“我懂我懂,成王今天也来了吗?”
成王妃点头,“来了,正在前面和姑父说话呢,一会儿过来给您请安。”
大长公主道:“来,给你介绍我的义女。”
成王妃看向俞明枝,道:“其实我早就认识秦夫人了,在乱党扰乱京城的时候,是秦夫人救的我呢。”
“是吗?”大长公主眼睛一亮,“看来明枝和我们家真是有缘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