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搞完生产,七八个同年兵边走边聊来到了食堂后面的四百米障碍场。
也不知道是谁先挑起的,说出来一个人跟梁荆宜比比障碍。
比就比。梁荆宜也不惧。
放眼整个一连,在硬课目上,他自认为同年兵对他构成威胁的不多。
如果说有的话,大概也只有修福立一人。
不过这家伙因为考虑年底要退伍的事,所以收起了锋芒,他不敢太过于表现自己,担心自己太优秀了,会被连队强行留下来。
今天也不凑巧,他不在这里。
而梁荆宜现在的想法,刚好与修福立相反,他想让自己更突出,想让连队领导重视自己,想成为老班长宗儒麟口中所说的,那种自身很硬的“打铁匠”。
“你们还有没有人出来比的?”磨拳擦掌的他自信心爆棚。
同年兵没人敢站出来,让他顿时有了一种睥睨天下的感觉。
“新兵也来训练障碍了。”陈进文手指二连食堂方向。
随着队伍越来越近,梁荆宜看清楚了,那是榴炮三连的新兵,带队的班长是他熟悉的李大宝。
“要不你小子挑战李大宝试试?”刘新昊斜眼看了看梁荆宜。
“我才不比呢,又不是一个连的。”
梁荆宜才不会那么傻,人家李大宝是全团四百米障碍的第一名,他去和李大宝比,那不是自己找罪受。
身后又传来了口号声,众人回头一看,是宗儒麟带着榴炮一连的新兵过来了。
“小伙子怎么样?这是一个连的。”刘新昊摆明了是自己不行,却还想看人家出洋相。
“不玩了,闪人。”梁荆宜扔下准备看热闹的同年兵,自个拔腿就走。
他对战胜宗儒麟也没有信心,虽然“青出蓝,而胜于蓝”屡有发生,但他坚信这种事,暂时不会发生在他和宗儒麟之间。
虽然四百米障碍没有比,但是却让他深深地意识到一个事实:在部队这个高手如林的地方,以自己当前的实力,吹牛皮完全不够格,所以一定要保持低调。
或许同年兵说的比一比,就是一句玩笑话,自己表现得那么积极认真干嘛!
这个事他很快就忘记了,可低调他一直记在心里。
五天后,郑建平的处理结果出来了,他被团里给除名了。
为了这个事,全团在俱乐部开大会,师里的领导也来参加了。
郑建平是被团警调排的两个纠察带上台的,他耷拉着脑袋,一脸憔悴,整个人看上去好像没有睡醒的样子。
政委也没客气,当着师领导和全团官兵对着郑建平就是一通暴风骤雨般的批判。批判完了,接着是郑建平在台上作深刻检讨。
他的声音很小,小到坐在后排的人,几乎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哪怕政委几次提醒大点声,他也无动于衷。
反正都是要除名的人了,也无谓了。估计当时站在台上作检查的他就是这么个想法。
读完检查,团长宣布了除名的决定。
外面拉起了警报声,两个纠察把他押了出去,警报声随之远去。
这到底是拉到哪里去了,不会是监狱吧?梁荆宜不相信超假十五天,会有那么严重的后果。
他还在想,未必七天时间,郑建平的检查写得还不够深刻?
师里来的领导对这件事也谈了自己的看法,他希望团营连三级要痛定思痛,找准原因,不要再让类似的事件重演。
团里上完课回来,连队免不了要进行再回炉。
指导员范平礼总结了事件发生的几个原因:一是连队的思想工作没有做到位,战士们在想什么,他需要什么,连队的干部和骨干不知道;二是郑建平没有树立正确的人生观、世界观和价值观,虚荣心太强,怕苦怕累的思想严重;三是郑建平性格孤僻,喜欢独处,在连队没有一个朋友
梁荆宜倒是觉得郑建平之所以会出现今天的结局,最根本的原因,就在于他到部队一年多了,却没有交上一个朋友,哪怕是一个可以聊上两句的那种。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到处交笔友,在虚无的世界里,不停地找人倾诉,找人慰藉。
除名的郑建平,第二天就被送回了原籍,是团作训股的两个参谋给押回去的。
听说像他这种情况,押回了原籍,先是到公安局报到,然后扔进看守所里呆六个月,出来了就是个黑户。以后想考学、想找工作什么的,简直是天方夜潭。
钭星宇也回连队了。
在看管郑建平期间,他也劝了多次,可那小子就是听不进去,铁了心要与团里硬抗到底。
结果呢?最开始他最坏的打算是郑建平会记大过处分,可没想到却等来了除名。
除名的话,团级机关可是没有这个权限的。
按照条令条例规定,必须是军级机关才有这个权限,也就是说郑建平超假这个事,已经在集团军里都挂上号了。
许才南和王强作为郑建平的班排长自然是难辞其咎,因为这个事,一个在连务会上作了检查,一个在支部党员大会上作了检查。
侦察班在连队也被贴上了不光彩的标签,尽管许才南认为自己很冤,他接手班长这个职务的时候,郑建平是个什么样的人,连队上下都是一清二楚的,出了这个事,也不能全怪他。
但他是郑建平的班长,是第一责任人,班里人出现问题,班长怎么能脱得了干系呢!
刘新昊也比许才南的心情好不了多少,侦察班出事了,他也是其中的一份子。再说了,郑建平和他在一个班里,难道领导就不会埋怨他有情况不及时反馈?想到这些事,他也心烦。
本来是准备第二年大干一把的,可现在班里这种压抑的氛围,让他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干了。
郑建平除名了,但是他的那些被团保卫股收去检查的个人物品,一件件都回来了。
最让人侧目的是他收到的来信,那些花花绿绿的信纸信封,让人看了眼花缭乱。
连长徐志乐说,要是郑建平把给笔友写信的时间,拿出一半来搞体能,他的身体素质在一连,那就是法有些夸张,不过也是事实,这些信仅是一封一封的回,那都得用上好长的时间。
甚至连队还有九七年兵给郑建平起了个外号叫“情圣”,可惜的是,这么好听的外号,他是没有机会听到了。
后来,九八年兵聚在一起谈论这件事。
唐星星说,郑建平这种硬扛到底的做法,属于是一心求死,他是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团里给他一个记过的处分,不痛不痒的,他反而觉得在连队呆了不自在。而被除名之后,一了百了,马上就可以去京城找他的女笔友了。他还说,如果他要是郑建平的话,也会选择走这条路的。
这年头,真特么是奇葩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