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华佛堂位置偏僻,平日少有人来,关入的都是受罚思过之人,岚音与落霜被一同送进了这里。
佛堂内简陋不堪,外面阳光普照,里面却暗淡无光。
处处散发着浓重的香烛气和霉气。
“主子这又何苦。”落霜叹息。
岚音跪在佛像前,双指合并,虔诚的默念着。
许久后,岚音才缓缓道出,“你心中之人可是皇上?”
落霜望着面带狰狞的佛像,心酸的点着头。
岚音拉着落霜的手,“那你为何还对我如此这般好?”
“皇上喜欢的,便是奴婢喜欢的。”落霜坦言,滴滴泪珠滚落,久积在心中情感终于迸发。
“我出身低贱,纵然成了主子,这宫中从未有人真心相待,各宫的嫔妃都在拉拢利用,唯有你真心待我。”岚音掏出牡丹镶边绢帕,擦拭着落霜的眼泪。
“主子。”落霜哽咽着,“任谁也拿不稳那汤碗,今日之计便是一箭双雕,本应只奴婢一人受罚,谁知主子却对奴婢如此厚爱,更是中了她们的奸计,与奴婢一同受苦,又被连累的不能侍寝……”
岚音的绢帕轻覆上落霜的朱唇,阻止道,“别,落霜,在我心中,你一直如我的亲姊一般,怎能见你人前受辱呢?”
岚音回想起方才在承乾宫的一幕,那宫女玉镯笑盈盈的托着碗底,落霜只能接过青花碗沿儿,看来那汤碗确实不妥。
再想起落霜的话语,岚音惊愕的问道:“难道是佟佳贵妃?”
落霜微点着头,“玉镯是宫中出挑的掌事宫女,曾受过苏麻嬷嬷的教导,是太皇太后亲自赏给承乾宫的。”
“佟佳贵妃满门尊贵,怎能如此算计我?”岚音叹息着,细细想着一切,脑中明慧,设计重罚落霜,责罚自己于佛堂思过,撤去侍寝的绿头签,分明都是在告诫,谁才是宫中执掌凤印之人?而自己则必须屈从,否则今日的惩戒不过微不足道。
“如今一切已经明朗,佟佳贵妃、惠嫔娘娘、荣嫔娘娘、僖嫔娘娘都有意拉拢主子,只不过有人的法子是立威震慑,有人的法子是刻意求好。”落霜终于敞开心扉,
“这后宫正如前朝,佟佳贵妃满门亲富,贵不可言,即使没有子嗣,仍能保住妃嫔首位;
惠嫔娘娘母族已日益成为皇上亲信,身边又有大阿哥依靠,也颇为硬气;
荣嫔娘娘受宠多年,与皇上感情颇深,深得太皇太后的喜爱;
僖嫔娘娘虽有些地方逾越,但是毕竟是先皇后的同族,也是太子的母族,更是尊贵无比。
样样摆在眼前,未来更是变化莫测,主子心里可有主意?”利害关系被落霜点的通透。
岚音感激的看着落霜,她何尝不知这其中复杂的关系,只是她不想,也不愿如此,紫禁城若为一片汪洋,她总觉得自己便是那一叶浮萍,无根无须,无牵无挂。
幸得皇上怜爱,错眼相看,但浮萍之姿,又哪里比的过富贵娇媚的百花之容。
“我能如何,还由得了自己的心思吗?”岚音似乎自言自语。
落霜轻叹着气,她知道,从此刻起,自己与主子的命运已经绑在了一起,主子云淡风轻的笑容,深入其心,“主子要相信皇上。”传递着坚定的信心。
岚音怔住了,落霜的心思?
“这紫禁城里,所有的女子都爱慕皇上,但真心的又有几人,都是为了家族的荣辱,脸面上的风光,亲子的官途……
奴婢确是真心爱慕皇上,在奴婢心里,他不是皇上,只是一个男子,但缘分都是上天注定,这么多年过去了,奴婢已经看开了。
但如今皇上对主子的情意,正如奴婢对皇上的一片痴心,主子为何还在犹豫不绝呢?”落霜反问道,
多年后两人回忆起佛堂的一幕,都不禁感慨着世间万千变化,但哪个女子又能逃脱情爱二字呢?
岚音的眼角划过一滴苦涩的泪滴,两人静静的跪在蒲团之上,了无生息,狰狞的佛像仿佛撕开了每个人心中纠缠的矛盾,只有香案上的梵香寥寥生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