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元宵节,这个年算是过完了,但是各府的宴请并没有就此结束。十七日,长乐伯府设宴请客。安清和有公务在身,没有同行,安家兄妹随罗氏前往。
长乐伯是文官,安家是武将,两家也没有姻亲关系,按理说,唐家的请柬不会发到安家来,但是长乐伯年事已高,丽妃娘娘几次努力,也没办法替家里保住爵位。
唐家不愿失去这个爵位,就想帮着五皇子上位。五皇子当了皇帝,唐家的爵位不但能保住,还能进一步。为了替五皇子拉拢势力,这几年长乐伯府开始频繁的与官员结交。唐家会发请柬给安家,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长乐伯娶了三位夫人,共有七子二女,长子、四子和进宫为妃的长女是第一任夫人所生,五子是第二任夫人所生,次女是第三任夫人所生,其余四子皆是庶出。
唐家请客,不可避免的会遇上庄蔓如和梁筱阅。在长辈面前,礼貌的互相见了礼,等到了暖阁,安意离庄蔓如远远的,她不是主家,用不着应酬讨厌的人。
梁筱阅犹豫片刻,走到安意身边坐下。
庄蔓如见状,眸色微黯。
“安姑娘,上次的事,不好意思,我误会你了。”梁筱阅虽然不象訾薇那些直爽单纯,但也是目中无沙的人。
安意淡然一笑,道:“些许小事,我已忘了,梁姑娘用不着向我道歉的。”
“别叫我梁姑娘,叫我筱阅吧。我叫你意儿,好不好?”梁筱阅笑问道。
“好。”安意笑着点点头。
唐家这一辈共有九位姑娘,前三位已经出嫁,未出嫁的姑娘中,唐绮年年纪最大,她的八面玲珑和长袖善舞,在这个时候发挥的淋漓尽致,事事做的面面俱到。这让比她小一个月的堂妹,三房的五姑娘唐绣年相形见绌。
安意边和梁筱阅闲聊,边留意着唐绮年的举动,看她一会跟这位姑娘说说话,一会又跟那位姑娘聊聊天,没有让任何一个人觉得受了冷落。
安意暗叹一声,要是唐家的情况没有这么复杂,有这样一位大嫂,还是挺不错的。
过了小半个时辰,婢女过来禀报,唐绮年请各位姑娘入席。
姑娘们被安排在两个圆桌坐下,安意、梁筱阅、庄蔓如这些嫡出的姑娘坐一桌,陪客的是唐绮年和唐绣年,一共八人。
另个一桌是唐家两位庶出的姑娘唐娇云和唐娇霞,陪着各府那些庶出的姑娘,共九人。姑娘圈里按嫡庶划分是常态,纵然有人心中有怒怼,也不会在脸上表露出来。
唐老夫人、唐大夫人等人,以主家的身份,笑着招呼了几句,就开始安静的吃午饭。
吃完午饭,众人起身去戏台看戏。唐老夫人让众位夫人点戏,众位夫人推辞不过,就点了几出热闹的戏。
“香芹。”芳蓉扯了扯香芹的衣角,“我出去一下。”
香芹点点头。
芳蓉找到唐家的婢女,问明净房的方向,疾步前往。出门时,与一个进门的婢女擦肩而过,那婢女走到唐三夫人身边,俯耳小声说了句话。
唐三夫人看了眼正和罗氏说话的唐五夫人,勾唇阴阴的笑了笑,起身走到唐绣年身旁,拍拍她的肩膀,“跟娘出来。”
唐绣年跟着唐三夫人离开戏楼,唐三夫人扯着她走到隐秘的角落,低声道:“你赶紧去池塘边,然后跳下去。”
“娘,这么冷的天,您让我跳到池塘里去!您要做什么呀?”唐绣年惊愕地看着唐三夫人,这还是亲娘吗?
“你哥已经把安公子骗出来,会带他去池塘边去,你一跳进池塘,就大声呼喊,安公子听到了,就会去救你的。”
“为什么要这么做?”唐绣年还是不明白。
“他救了你,抱了你,就要为你负责,娶你为妻了。”
唐绣年呆了一下,道:“娘,我不要去,安公子是四姐的。”
“什么你四姐的,他们又没订亲,只要这次安公子救了你,他就非你不娶了。”
“我又没想过要嫁给安公子,是四姐想嫁给安公子。您做什么硬要把我和安公子拉在一起。”
“你这死丫头,娘这都是为了你好。你祖父眼里就只有五皇子,你爹又是个没出息的,万事都不管,要错过这一次,上来去给你找这样的好人家。”
“安家那里是什么好人家,乡野人家。”唐绣年鄙夷撇嘴道。
“要安家是乡野人家,你那个眼高于顶的五婶会看得上?”唐三夫人用力戳了戳唐绣年的脑门,“你没见过安公子,可你看到他妹妹了,她的容貌、气质、仪态,象乡野人家出来的吗?他们是一母同胞,这安公子要是差的话,也不会成为京城十少之一了。他在朝中还是个五品官,你要嫁给他,你就是五品宜人,比你娘我这个七品孺人强得多了。”
唐绣年低头不语,眼神变来变去。
唐三夫人笑盈盈地看着她,也不着急催她。
“娘,我去。”唐绣年做出了决定。
唐三夫人笑,“快去吧。”
唐绣年往池塘边走去,唐三夫人返回戏楼。
戏台上,戏子们还在咿咿呀呀唱着热闹的戏码,唐三夫人又看了眼浑然不知此事的唐五夫人,露出得意的笑容。
两出折子戏都唱完,安意见芳蓉还没回来,有些不放心,准备去找她,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地跑进来,道:“三夫人,出事了!”
唐大夫人不等唐三夫人发话,脸色一沉,厉声喝道:“闭嘴,瞎嚷嚷什么?”
小丫鬟脸色苍白,结结巴巴地道:“大夫人,三夫人,五姑娘……五姑娘掉到水里头去了。”
“怎么会掉到水里去的?人救出来没有?”唐三夫人佯装不知情,一脸着急地问道。
“奴婢不知道五姑娘是怎么掉到水里的,人已经救出来了。”小丫鬟道。
“是谁救出来的?”唐三夫人不急着去看唐绣年,却追问是谁救的。这是件怪异的事,只是众人一时之间都没注意到。
“是一个婢女。”小丫鬟道。
“婢女?怎么不是安公子救的?”事情没照预想的上演,唐三夫人一着急,脱口问道。
在座的夫人们除了罗氏心思简单些,其他夫人都是人精,听话听音,知道唐绣年落水的事,不简单。
唐五夫人气得脸色发青,她已经暗示罗氏,愿结秦晋之好,却没想到唐三夫人会使出这样不入流的手段来抢人。
姑娘们这边,安意眸色微寒,唐家为了与安家联姻,当真是不择手段。
唐绮年是又气又恨,这要是算计成功,安康就变成她妹夫了,她要怎么办?
庄蔓如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唐老夫人并不太生气,她的女儿已经出嫁,在婆家生儿育女站稳脚,现在唐家没一个跟她有血缘的,丢了丑,对她的影响不大,淡淡地道:“还不赶紧请郎中来看看绣儿!”
唐三夫人也知道说错话,低着头往外走。
这时,去净房许久的芳蓉回来了,走到安意身旁,“姑娘,奴婢回来了。”
那小丫鬟指着芳蓉,“三夫人,就是她飞过去,一把就从池塘里拽出了五姑娘。”
飞过去?
这句话,除了安意,其他人都不理解。
唐三夫人一看是安家的婢女,就觉得是安康救了唐绣年,为了不负责任,让婢女冒名顶替,冷哼一声道:“她是人,又不是鸟,怎么可能会飞?到底是谁救了五姑娘?说清楚点,可别看错了人。”
一听这话,大家都知道,唐三夫人这是非要把救人的事赖在安康头上。
安意冷笑道:“芳蓉,三夫人不相信是你救的人,你把事件还原一下,免得救了人,没得到感激,还被人怀疑。”
“是。”芳蓉一个旋身,到了唐三夫人身边。
唐三夫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芳蓉抓起,抛了出去。
“啊!”唐三夫人吓得失声尖叫,就在她快要落地时,芳蓉飞身而起,将她给提回原处放下。
芳蓉拍了拍手,笑道:“三夫人,将军府连烧火的丫头都能上阵杀敌的,奴婢杀人不行,救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唐三夫人脸色煞白,目光呆滞站在那里。
“哎呀,这里怎么有一滩……”芳蓉退开两步,“哎哟,三夫人她失禁了。”
屋内被吓呆的人,回过神来,纷纷掩住鼻子。
唐三夫人这脸丢大了,唐大夫人赶紧让婢女把她搀扶了下去。
众夫人没再久留,找借口告辞离去。
罗氏和安意在二门外与安康会合,上了马车,安意问芳蓉发生了什么事。
芳蓉就把她在墙角听到的话,一一说了出来,“还好奴婢及时赶到,要不然大少爷就被人家给算计去了。”
“娘,您赶紧给大哥订亲吧,在井塘村,大哥就被新柳家算计过一回,现在又被唐家算计,避得开一次两次,这三次就不见得能避开了。”
“唐五夫人和我暗示想把四姑娘许给你大哥,可是现在闹出这样事来,你爹爹肯定不愿与唐家结亲的。”
“这京里又不是只有唐家有姑娘,您问问大哥的意思,看他喜欢哪家的姑娘。”
“回去我就问他。”
回到家里,安意回明珠阁换衣服,罗氏屏退婢女,问安康可有喜欢的姑娘。
“娘看中哪家的姑娘了?”安康笑问道。
“娘没看中哪家的姑娘,娘是问你有没有喜欢的姑娘,你要是有喜欢的姑娘,娘就去找官媒上门提亲。”
安康目光闪烁,低头道:“儿子没有喜欢的姑娘,娘帮儿子挑吧。”
罗氏笑道:“娘就多相看几家姑娘,挑个最好的给我儿子。”
安康笑了笑,道:“辛苦娘了。”
“为了早点喝到媳妇茶,娘不怕辛苦。”罗氏想到娶到媳妇就能抱孙子,笑成了一朵花。
次日,罗氏正要让管二家的打发人去请官媒进府,唐五夫人到访。
将人请到顺宜堂,罗氏去见她,安意从后门进去,躲在屏风后面偷听。
唐五夫人明面上是代表唐家,感谢芳蓉救了唐绣年,实际是为了告诉罗氏一件事,“过几天,我们就要分家了,我们五房要搬到外在来住了,到时候还请安夫人和安姑娘过去喝杯酒。”
“好好,到时候一定去。”罗氏笑道。
“我们这一房和其他房不是同母所生的,说出来也不怕安夫人笑话,我们是面和心不和,现在搬出来,我舒心了,以后跟他们就逢年过节走动走动,不沾他们的光,也不用担心被他们拖累。”唐五夫人为了让唐绮年如愿嫁给安康,不惜家丑外扬。
罗氏想起安有年一家,深有感触地道:“能不被他们拖累就是万幸了。”
安意比罗氏想得深远些,唐五夫人分明是要撇清和丽妃娘娘的关系,让安家放心;可是一笔写不出两个唐字,黄氏是妾,与安家算不上姻亲,但是安康要是娶了唐绮年,安唐两家是正儿八经的姻亲,想撇清,也撇清不了,而这又会不会是唐家另一场算计呢?
唐五夫人又说了一会闲话,告辞离去。
安意没有把她的想法告诉罗氏,等安清和父子回来,想把这事情跟他们说了。却不想,安清和没回来,安康把久未登门的韩颂延给带回来了。
韩颂延笑着跟罗氏和安意打了声招呼。
安意看到比几个月前要明显消瘦的韩颂延,目露疑惑,订了亲事的人,不应该心情愉悦,精神焕发吗?他怎么满脸忧色?
“上次去你家,也没能说上话。”罗氏笑,“四少爷,恭喜你啊!”
韩颂延扯了扯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谢谢婶母。”
“亲迎的日子选好了,要告诉我们一声,我们好去观礼喝酒。”罗氏笑道。
婢女送来了茶水,韩颂延端杯喝了两口茶,回避了这个问题。
“喜儿,我今天来是代我七弟向你道谢的,谢谢你治好了他的腿,他已经能重新站起来了。”韩颂延向安意行礼道。
安意一怔,想起了过年前白无名说过的话,心中暗恨,又被他利用了一回,“他的腿能不算是我治好的,我就是告诉他告诉他一个法子而已。”
“治病的药方,价值千金。”韩颂延道。
安意不好继续辩解,道:“治病救人,是医者本分,四少爷不必言谢。”
“喜儿说的对,四少爷你就不要这么客气了。”罗氏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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