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上面涂着断魂草的毒,触之即死,即使药王江也无能为力,白衣人又运力推了一把,将匕首扎得更深,以求万无一失。
做完了这些他便没有遗憾了,商泽忆的手掌已经触他头顶,即使是中了断魂草的毒,商泽忆还是有能力掌碎天灵,让自己跟他陪葬。
白衣人并不畏惧,能报效商国,这一掌他赴死坦然,只是觉得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只是觉得有些遗憾,到世间一趟,他终究没留下点什么。
史书上注定不会有他的名字,那在这有一个名字也好。
“吾乃江南侯家三公子,侯湘君,此世来过。”白衣人忽然开口喊出自己名字,声音在空旷的灰市回荡。
江南侯家,三大世家之一,其三公子风流倜傥是闻名天下的多情公子,只是在多年前在加入二代血骑之后,他就不再存在于世间。
即使如此,生命最后一刻他还是选择留下了自己的名字,证明自己来过这世间。
虽然仍没有谁会知道他,但也够了。
侯湘君闭起了眼睛,准备迎接死亡,那一掌已经贴到他头皮,即使躲闪也来不及了。
面对死亡他毫无惧色,但等了一阵,他以为死亡却迟迟没有到来,明明一个呼吸的时间都不用,商泽忆的手掌却始终没有落到他头上。
难道,这么快就毒发死了?
侯湘君心中有一分侥幸,他睁开了眼睛,眼前却是空荡荡,本该在他身前毒发的商泽忆不见了。
人呢?
面对消失的商泽忆,侯湘君猛然冒起一股寒意,人不会平白无故消失,他大概已猜出发生了什么,心里察觉不好。
他未有动作便听到身后一道戏谑的声音,伴着声音还有一把华贵无比的刀同时驾在他的脖子上。
“侯湘君,名字不错。”
声音自然是商泽忆的声音,他之语态十足中气,显然没有中毒,但匕首明明已经刺到了他。
侯湘君不敢转身,因为一转身商泽忆的刀就会割去他的头颅。名刀心猿,东篱机关府左明侯所铸,曾碎裂了执掌宿命千年的源头,割去侯湘君的头颅,自然也是浅而易见的事情。
刚才发生了什么侯湘君已猜到八分,即便如此,但他还是控制不住问了:“刚才的是幻术?”
现今这片天下,幻术师的气运早已被当初的商韬吸绝了根,曾经玄妙无比的幻术师几十年前就断了传承。如今天下能用幻术的只有两人,一个是出走白鹿城的左相衣轻裘,另一个就是商泽忆。
而两人之所以能用幻术,一个是得了其母亲的气运,一个是商韬三分魂魄所孕育,各自都有气运。
方才商泽忆明明已经中了匕首,转眼就完好无损,这本就有违常理,唯一能解释的就是他用了幻术。
面对侯湘君的疑惑,商泽忆并不隐瞒,他会幻术是人尽皆知的事,藏着也没什么意义,反倒是显得小气,便坦然相告:“你猜的不错,正是幻术。”
果然是幻术,商泽忆的坦然回答印证了侯湘君的猜想。与商泽忆有针锋相对过几次,但真正交手也才这次,只一次,他就败得心悦诚服。
不愧是曾经到达顶峰的男人,当年睥睨天下,即使现在跌落山腰,也丝毫不弱,对阵层层算计仍是能迎刃而解。
他之心服口服,不仅仅是因为商泽忆的幻术精妙,更是因为商泽忆居然能看穿自己的伪装,轻而易举化解了这次危机。
要知道幻术虽然能欺骗人五感,但也不能化实为虚,他能提早布下幻术,就说明商泽忆早就看穿了他的刺杀,这份洞察力,确实不是寻常凡人。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是在装尸体的?”侯湘君不解问道。
论伪装,他对有着非比寻常的自信,他想不到是哪里出了错,才会让商泽忆发现破绽。
商泽忆笑了笑,看穿伪装?不,比那可厉害多了。
“这些尸人刚刚死绝,我就知道三皇兄在这里设伏了。”
“自小一起长大,我了解他,就跟他了解我一样。我的三皇兄虽是才子,也是锱铢必较的商人。他若花了本钱定是要换到好处的,不会任着掉河里白打水花,故而明知尸人是白白送死,还是义无反顾丢了几十个尸人的性命,这不符合他的性格。”
“凡人都有规律,反常必有妖,所以我一直都在盯着这群尸人,就算他们不动了,我始终没有掉以轻心过。”
商泽忆滔滔不绝言无不尽,他解释得轻巧,对于侯湘君却是无比震撼,他一直以为商泽忆只是看穿了他的伪装,却没想到他是看穿了商泽晋的全部布局。
他原本已经极为重视商泽忆,听到此时才知道自己还是低估了他。
也是,能成为白鹿城主,能十五岁便周旋在当世强者中间,又破去了前任商帝的天子布局的男人,其心智权谋又怎么会如此简单。
侯湘君已经完全认败,就算他不认输,此时刀也架在脖子上,局势已经完全被商泽忆所掌控,论反击他没有一点机会。
商泽忆稳操胜券,却迟迟没有动手,侯湘君等了片刻不见他下杀手,便好奇问道:“不杀我?”
他倒不是求死,只是刀在脖子上不知何时会砍下来,这份煎熬让人格外难受,若是最终仍难逃一死,他宁愿商泽忆现在就利索砍下来,也好过无时无刻等待死亡到来的那种茫然恐惧。
死亡只是短短一瞬,能使人害怕的只是死亡这个过程。
利用等待死亡的恐惧,明显商泽忆就深谙此道。
已经占据了主动权,商泽忆便没有急着动手,他在等,等药王江与夏东来的战局结束,也等一个人出现。
整场下来他知道怪贩灰市是一场局,长眠古灯是饵,侯湘君与夏东来是猎人射来的陷阱,就算拆了这两个陷阱,只要装陷阱猎人不死,仍会有无穷无尽的明枪暗箭。
拆陷阱只是治标的法子,想要治本就要让装陷阱的猎人完全消失。
但猎人很狡猾,始终隐在暗处,不会将自己陷入险地,就像当初在沧海楼一样,他派出了棋子针对,人从始至终都没出现,无论成功与否,他都能置身事外。
但这次不一样,他有信心猎人不能再置身事外,他会出现。
因为侯湘君在他手里。
潜意识告诉他,侯湘君与死在沧海楼的云道朋不同,对于商泽晋,他不仅仅只是二代血骑的一员与棋子那么简单。
云道朋可以成为弃子,但侯湘君不能。
“你还有用,所以暂时死不了。”商泽忆答了侯湘君,说完他忽然运劲半分,刀气刚好割破侯湘君脖子皮肤,流出鲜红的血液。
忽然受创,侯湘君一声痛呼,他还没开口说话,商泽忆就已经比他更早向空荡的灰市喊道:“三皇兄,你要是再不出来,这位江南侯家的三少爷可就要尸首分离了。”
声音回荡,回应的只有药王江与夏东来激战的响声,除此之外灰市中似乎没有其他活人。
挺能忍。对于自己皇兄的坚韧,商泽忆心知肚明,他并未气馁,反而将刀压了压,将侯湘君压在刀下。
侯湘君闻言已经知道商泽忆要做什么了,他嘲讽道:“血骑都只是工具,你居然想以本就能随意抛弃的工具来引出三皇子。四皇子,看来是我太高估你了。”
面对侯湘君的讥讽,商泽忆并未受影响,他握刀直压,将刀口压得更低,几乎已经要切到侯湘君血管,他居高临下淡淡道:“不,是你太低估你自己了。”
说完他猛然举刀抬起再劈下,似刽子手杀人斩首,一刀能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