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泽晋谋算难测,即使是最为知己的侯湘君,也并不算完全清楚商泽晋的想法,面对棋盘上的诱惑,他捏了一枚棋子在陷阱周边徘徊,始终不敢落下。
如此过了片刻,他终于忍住了诱惑,从陷阱逃离,将棋子落在了另一处不起眼角落,然后问道:“这次你又设了什么陷阱?”
不知在问棋还是问局。
商泽晋见侯湘君没有落入陷阱并不吃惊,他面色淡然地捏一手黑子随手摆下,加上方才侯湘君为躲避陷阱而落的白子,顺应棋势正好将侯湘君逼入了死地。
方才的躲避之棋,却成了商泽晋定胜负的关键一子。
“你太过谨慎,所以我能用明显的陷阱迫你下这一着,而老四看似无情却太过有情,所以我要用马夜雪锁住他。”
一局过罢,商泽晋级不紧不慢地收回黑子,同时不紧不慢地说。
他心思缜密,棋局内与棋局外皆晓得因人而已,在布局之初就层层相连,早已设下了精密的局。
“这又有何用?”侯湘君不解问道。
就算是商泽晋会对马夜雪存下好感,甚至结下情谊,但那又如何?以商泽忆的性子,当初那么情投意合的林子萱都能忍痛舍下,现在只是有些好感的马夜雪又能捆他到何种程度,总不能还超了林子萱吧。
对于所有血骑,商泽晋不是个特别爱解释的人,但唯独对侯湘君他与其他人不同,总是知无不言。
“林子萱是齐国的五公主,马夜雪是商国的富商之女,这就足够了。老四看着洒脱,实际情谊看得对谁都重,当初他会拒绝林子萱的归隐之邀,除了身为白鹿城主所担的职责,最大一部分原因是两人的身份,他们一个是皇子,一个是公主,分属两国,又谁也无法放下自己的身份,就是归隐只是一时而已,结局注定是要分开。”
“与其长痛,不如爽快些短痛。”
“但马夜雪不同,她只不过是富商之女,以这样的身份与老四相处,绝然不会给他压力。无论是潜移默化还是日久生情,老四注定会跟她结下情谊,那时他于商国中就有了牵挂。”
“但这又如何?你费这么大力气就为了让四皇子在商国中有一丝牵挂,这不值得。他在商国本就有牵挂,陛下是,苏景落是,你们未交恶之前你也是,再多一人并无实质的好处?”侯湘君仍是不了解商泽晋想要做什么,他之觉得费这么大劲只是让商泽忆在马夜雪身上留下一些牵挂,这中间得失并不对等。
侯湘君还是想不明白,商泽晋看出他的心思,反问道:“你觉得不值得?”
侯湘君坦言道:“只是一个牵挂而已并无什么效用,而且我觉得你太过于在意四皇子了,他境界已失,以一人之力,就算是身边有药王江相助也无法掀起什么风雨。比起他,我觉得你近期的心思应该放在林子萱身上,毕竟她身后所代表的是林子期。”
齐国太子林子期,当年曾与如今的商帝有过两分天下之约,其野心极大,手段狠辣,当初是杀光了自己的所有兄弟才登上的太子之位。
候湘君始终相信,他才是商国最大的敌人。
这是商国顶尖那批人共同的想法,当然也包括商泽晋。
商国自前代商帝过世之后,便是商家的几个兄弟撑起整个国家,老大商泽睿管着全国,从上到下事无巨细都要亲身处理,老二商泽弘驻守东边,与东篱之争所以已经结束,仍是要时时防着反扑,老三商泽晋管他们管不到的地方,即使性子中是读书的书生,但手上还是摸上了污水,所有黑暗与阴谋,冠冕堂皇做不了的事,都由他暗暗处理。
不知是何时,商泽晋已经将自己变成了商国的影子,藏在了黑暗面里。
他同样觉得林子期是大敌,要胜林子期赢这场天下之争,商泽晋有他自己的想法,始终认为关键就在商泽忆身上。
“在老四失了境界之后,世人都过于小觑他了,以为他就此无足轻重。”商泽晋说。
“但真如此吗?以老四的心性与天赋,回归通明境界是迟早的事,只要回了通明境,那时他又是无敌的白鹿城主,以一城拒四国,天下关键便还在他手中,他若往哪边倾斜,哪边就能占据优势。”
“而我现在要做的,是让他一定会往商国倾斜,所以我把李家送给他,所以我让马夜雪成为他的牵挂,无论是钱还是情,我让他跟商国的联系越来越紧密。”
“无论是我,陛下,还是苏景洛,与老四虽然有情,但我们捆不住他,因为我们有自己的世界,离他太远了,不能也不可能无限制接近他,这点只有心思干净的马夜雪能做到。”商泽晋又对关系做了解释。
“那你为何还要杀他?”若是商泽晋说的如此,侯湘君就更想不通了,那他应该是要跟商泽忆打好关系才是。但从商泽忆回国之初,商泽晋就安排二代血骑中的刺客去暗杀,而后回了金楼更是不断设计针对,将好好的兄弟关系变成了仇人。
说话的时候商泽晋一直在拣棋子,此时终于将最后一颗黑子收完,他盖上了棋盒,认真说道:“因为比起寄希望在他人身上,我更喜欢将希望握在手中变成棋子。捆住老四是一方面,但从始至终,我都没有放弃过杀了他,然后将白鹿城收到自己手里。”
他托起棋盒,仿佛托起了天下的棋局,这盘棋在商泽忆跌落境界之后已经开始,能落子的人寥寥无几,各自布局,而商泽晋亦是其中之一。
至于凰权之相,商泽晋冷笑。
也就杨笑笑这样的蠢货才会相信,连宿命都早已经被商泽忆斩断,再无天人感应,哪里还有面相之说。
他之野心追求,只不过是商泽晋给他的错觉而已,比之镜花水月还不如。
真是个没脑子的蠢货。
与商泽晋一样,马宅中的商泽忆,听到凰权之相时也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