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二舅子给我跪下了,后边儿的乡亲们齐刷刷的都跪了。
我退后两步,陈二舅子又爬我跟前,他眼泪珠儿流了一大堆儿,一把扯着我裤腿儿就说:“哨子爷,您可得给咱们做主,您可得给乡亲们做主啊!”
我呆愣着不知所措,陈二舅子说的话里有话儿,我还不知道他说的啥事儿,起码他们对我的态度又发生了一百八十度,这让我吃惊!
玲儿只是在一旁看着。
我眉头皱皱,示意陈二舅子继续说,我心里在想着,依着这些乡亲们反复无常的举动,让我更加确信了,九家窑,出事儿了!
他还没答我,自己的表情开始痛苦,他好像很难受,一把掌着自个儿喉咙拼了命的掐,整个人跟抽了癫痫一般,颤抖不停,嘴里开始吐白沫儿,眼睛直勾勾的瞪着天。
我见势不好,慌了神儿,正想过去帮他,后边儿的乡亲们全部变成这副德行了,一个个兀自倒地抽搐不止,脸上变得溃烂,口里流着各色各样的液体,更让我感到恶心的是,在好几个村民嘴里,挪动着几只蜈蚣般的爬虫,它们张牙舞爪,正朝外爬了出来!
我吓一跳,瞪大了眼睛,倒是玲儿见多识广,她从口袋掏一张符纸,嘴里先自念念有词,慢慢儿的一字一句,念出咒语来:“灵之所极,魄为所向,逐形化体,永世无双!”
玲儿念完,把符纸摊开,嘴里啐一口,往上一喷,登时一片火焰,裹着符纸四散开来,她手把空中一抛,那符纸扩大变成伞状,停在空中旋转,待火焰燃尽,登时爆炸,剧烈的震响,带着火星飘飘洒洒,覆盖在乡亲们身上。
我看得不解,正想问她,玲儿没时间理我,她又作起法来,手中中指与无名指齐出,指着眼前众人喝声道:“疾!”
下面是让我惊心动魄的一刻……所有的九家窑村民,聚集在这里的乡亲们,随着玲儿手指处,顷刻间,一一爆炸,灰飞烟灭!
玲儿手指向谁,谁就会立马魂飞魄散,我看得心惊,赶紧过去制止她!
可我还没近得她身,玲儿回头用眼睛瞪我,我看到她眼睛一红,一股强烈的力量将我震开,我还没反应过来,身子飞出老远,撞到门上,只感觉疼,后面的,啥也记不得了……
再次醒来,我是在床上,旁边是玲儿。
想起之前的事儿,心中悲怆,我没穿衣就下了床,玲儿想拦我,我撞开她,踉踉跄跄跑到门外。
窟窿,一个个莫大的窟窿!就在我眼前,就在我门前,地上坑坑洼洼,地皮儿好似被削了一寸,天空尽是黑烟,飘飘洒洒,带着些残碎布和浓郁的血腥味儿,充斥着我的眼睛和口鼻!四周,再看不见一个人影,哪怕是一个!
玲儿跟了出来,她就倚在门边儿。
看着我掉泪儿,玲儿走过来,拿手帕想给我擦,被我推开,我没使劲儿,她倒被推的后退了好几步。
我不想理她。
好好的一个九家窑子,如此和平安宁的村儿,就这么,断送在我这个没用的小哨子手里!好恨,心里都是恨!
我扭头看,玲儿也在掉泪儿,我擦眼角,冷笑一声,冲过去就把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此刻的玲儿浑身没劲儿,一点儿没挣扎,她小小的身子被我提起,我咬着牙,牙齿一个劲儿的响,心里恨不得摔死她!
我狠狠掐她脖子,自个儿都觉着声音丧心病狂,我问她:“臭婆娘,你干嘛毁了我九家窑,我们和你有甚冤仇,要赶尽杀绝!”
玲儿被我掐的做不得声,两只手扑腾没停,我没松手,狠命的掐。
她眼皮子垂下来,晕死过去。
我把她扔下来,没再管,这婆娘死了也没事儿,现在我想去看看,村儿里还有没有活口儿!
一个活口儿都没有!
我走遍了整个村落,走遍了家家户户儿,直到累得蹲在地上,在我真正确认了没人之后,心情,寂寞到低谷!
我颓废的走回屋。
老远就看到,玲儿那婆娘快起来了,她还在门口儿,身子抖了抖,挣扎了几下,想立起身。
我直接冲过去,揪着她衣领,恶狠狠的瞪着她。
玲儿的脸上还是湿湿的,她好像有话儿说,我松了松手上的劲儿,问她:“臭婆娘,你是不是有啥话儿说?”
她咳嗽几声,喉咙一口痰咕噜噜作响,我放了手,站起身。
刚使劲儿过大,玲儿的外衣被我扯得破了不少,她胡乱整理一下,蹒跚着向里屋走去,一边走一边招呼我,那意思我明白,是叫我也进去。
我没好气儿的哼一声,也跟了进去。
玲儿看我进来,她朝外东张西望几眼,把门儿关好,叫我先去卧室。
我坐床上,看她瞎糊弄,她终是进来了,我直接问:“你有啥话儿就说,难道怕别人知道?”
玲儿点头,她抹抹眼角,走我身边坐下,跟我说:“黑娃子哥,这事儿我确实对不住你,不过,你那些村民,已经救不得了,他们彻底沦陷成棋子儿了,会害你的!”
我怒了,骂她:“放你娘的狗屁!你这套话儿我不会信的,你先说,你是不是水窝子那老狗放过来害我的!”一边儿说,我作势要打她。
玲儿赶紧辩解说:“黑娃子哥,你真误会了,我是为你好,你相信我,你那些乡亲们的血账,总有一天,我会还给他们的!”
我只是“呵呵”冷笑。
我就问她:“你说的总有一天,谁知道那到底是几天,就说几年,十几年,或者几十年,有啥区别么,你灭我族人,害我乡亲,这种深仇大恨,你指望我得忘?”
玲儿终究是个女孩儿,她见我这般说,委屈的不行,两行泪又从她眼眶里抖落出来,她没擦,就那样跟我说:“黑娃子哥,你以为就你一个人体会过灭族的伤痛吗,难道我就不是,难道我就比你好过,我的灭族之祸,是拜我水窝子师伯所赐,我不照样儿没恨他!”
我楞了。
玲儿咬牙继续说:“我忍辱负重,勤学苦练,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得复大仇,重振我族,你以为我就容易吗,水窝子师伯把所有的赌注都押在你我二人身上,你黑娃子,就这么意气用事,还怎么成长和进步!”
一番话,说的我哑口无言。
我问她:“玲儿……你,你们村儿,也被灭了?”
玲儿点头,她还是在哭,但语气依旧坚毅:“我是亲眼看着奶奶,母亲和全体族人在我眼前被杀,而且,还是水窝子师伯下的手!”
听到这儿,我恨得不行,这老狗果然有问题,但是,与此同时,我又不解了,就问她:“水窝子老狗这么可恶,你干嘛还和他关系如此之好?”
玲儿勉强笑笑,她说:“水窝子师伯,是玲儿在这世界上的最后一个亲人,是他要我来投奔你,我们一起成长与加油,以后,我们俩的担子,会特别重!”
她越说,我反而越不懂,我一拳捶床上,整个床面都咯吱的响了起来。
我问玲儿:“这老狗这么可恶,他与我也有不共戴天之仇,我们一起去杀了他,为我们的亲人报仇!”
我起身,玲儿止住我,她把我重新扯到床上说:“水窝子师伯,他并不是我们的仇人,相反的,还是我们的恩人!”
我惊得张大嘴。
心里好恨,我的仇恨都来自于水窝子,一切怒气都在他身上,而玲儿也与他有着血海深仇,可是她偏偏维护起他来,我心里,说不出的感觉。
玲儿垂泪不止,她也累,但还是一字一句跟我说:“黑娃子哥,我现在也不明白,但是总有一天,我们会知道,其实我们最大的仇人,另有其人!”
我正想说话,玲儿突然来了精神,她手把我嘴捂紧,叫我别说话,同时竖起耳朵,眼睛朝屋顶上面盯着,似乎在观察着什么。
她见我没啥反应,用手抚心,同时捂住我眼睛,我知道,她要我用心听。
我闭上眼睛。
果然,有一种东西在靠近,我感觉到了,那是在屋顶的正中心,一块缺角瓦片的那地儿,有一坨黑乎乎的东西伏在那里,它在窥视着我们。
玲儿好像动了起来,我没睁眼,只听她念了一声:“天地予奇,玄黄无极,魅鬼妖形,且作飞灰!”
她刚念完,我就完完全全感觉到了,那坨黑东西,随着一声凄厉的嘶嚎,炸了,屋上的瓦片纷乱乱在飞,四周的空气也变得阴沉,屋上吹起了一阵黑风,其中夹杂着乌鸦和怪狗的叫声……
玲儿拍拍我的肩膀,我睁开眼。
她看着我笑,这时的笑很清澈,很腼腆,我心里也好受了许多,她问我:“你刚看到了,对吧!”
我点头。
玲儿跟我说:“黑娃子哥,这种,它还只是小鬼,凭我现在的功力,也还能制服得住,要是我们遇到个厉害的,后果不堪设想!”
我很佩服玲儿的见识和道行,我觉着,比起我来,强多了!
玲儿不再那么严肃,她有点开心的跟我说:“黑娃子哥,看来你真的福缘不浅,幽幻镜子的第一层境界,你已经领悟成功了!”
我不解。
我心里在想着,玲儿是在说幽幻镜谱的事儿吗,可是,那不是本无字天书吗?
我的心思,又被看穿了,玲儿眼睛盯着我,她仔细的观察着我脸上的表情,同时很郑重的说:“黑娃子哥,请记住一句话,玲儿以悲,你倚恨!”
我明白了,突然明白了,但我心里有点儿想法,就问她:“玲儿,你说我们,能不能也设置一个棋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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