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阿离走后,刘了无还是跪在佛像前一动不动的,他整个人好像入定了一样,很久很久都没有动静。??八?一中文? w8w?w?.18?1?z?w.
其实要是有人看见他,一定以为他只是一尊雕像,而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活人。
他连呼吸都是轻的,似乎没有一点活人气,可是这些只是看上去而已,因为不久之后,了无就动了。
不过他也只是转动着手上的佛珠,一圈一圈的,嘴里念着佛经。
此时天已经佛晓,东方泛起了鱼肚白,佛像前的那个小香炉上头插着的檀香已经燃尽,最后剩下的一点微微打着卷儿,以后那些灰烬就掉入香炉中,很快那些袅袅升起的烟雾就消失不见。
了无已经这样子在佛前坐了一夜,他头脑昏沉的厉害,在这一夜里,他似乎什么都想到了,但是又似乎什么也没有想。
他想起了他刚来到京城的那个时候。那个时候得了无,还不是了无,是陈副将。
那时候的他,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便没日没夜的守着左丞的府邸,试图找机会将他伏诛。可是左丞春风得意,而他这边却只是孤身一人,陈均蛰伏了许久,却还是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
陈均忍不了了,他想趁着左丞祭祖的时候就刺杀他,那时候的陈均身上只有一把匕,他手上拿着匕做了伪装,刚要冲上去,但是这一次,他却还是没有成功。
因为在他即将作势要扑上去的时候,方丈却率先现了他。最后的结果,当然就是方丈把陈均给拦截下来,刺杀当然也就没有成功。
其实那一去,陈均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他怀着壮士断腕的决心接近左丞,因为左丞身边守卫森严,先不说他的刺杀能否得手,就算最后得手了,他也难逃一死。
所以,方丈此举是救了他一命。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陈均是极不愿意出家的,但是在寺庙里一日复一日的修行,使他的心性变得淡薄,慢慢的,后来陈均的心性也就没有那么狠戾,他身上的棱角渐渐被磨平,成为了众多寺庙里和尚的一员,再也看不出往日的模样了。
其实当初他之所以听了方丈的劝,是因为他想起了莫过最后的嘱托。
那时候的莫过已经不是个将军了,他只是一个偏安一隅,蜗居交州等一个落魄潦草的侯爷。
虽然定北侯的名头听起来响亮,但是还没有他在边疆的时候风光。但是即使没过,已经那么落魄了,但是他心里想着的却还是天下的黎明百姓,就像他当初守城死活不肯走一样,他心中想着的念着的,就是希望天下不要再起战乱,不要再有伤亡。
陈均知道自己要是再执迷不悟,一心想杀了左丞,到最后,定然要有人为此付出代价。而这代价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一条命,还有更多人的。所以最后陈均他放弃了。
原本她他以为,他自己只要甘心的待在普相寺上,再也不过问世事,那么一切就都会尘埃落定,那段往事只要他自己忘记了,就谁也不会再提起。
可是没想到,如今,他却要再一次面对同样的抉择。只不过这一次,他显然是更加的难以抉择。
这一条路,他自己也走过一遍,知道前方并不好走。他不知道阿离能走多远,但是他知道,这条路必定不好走。
可是如今,他却眼睁睁的看着她走上这条不归路却无能为力。
“佛祖,倘若您现在听的到弟子的祷告,能否告诉弟子,到底该如何解开这个局啊?”
了无看着佛像,喃喃的低声道。
倘若,倘若阿离出了个好歹,他不仅没有面目去见底下的莫过,更是绝对不会原谅自己。
了无看着那尊佛像,但是却还是看见他的唇角一直保持着上扬的角度,始终都不曾变过。
了无叹了一声,他盯着佛像出神,最后又拿出了一把檀香点上。
他先是念了一会儿佛,然后低着头禁闭双目。
“舍身成仁……”
了无突兀的念了一声,他随后找出了那把他以前要拿出去刺杀左丞的匕,紧紧的捏在手中。
他的指尖婆娑过匕上的花纹,轻抚过那“陈”的刻字。
了无最后回头望了一眼窗外,他依稀听见了噪杂的人声,他想,那应该是阿离离开普相寺弄出的动静。
微弱的晨光从窗棂出投射下来,透过那些微弱的光线,了无可以清楚的看见那行成的光柱中,有一些细小的灰尘在飞扬着。
“如电亦如露,如梦幻泡影……”了无又是低声的念了几声佛语。
他转过头,双目死死的盯着手中的匕,“倘若我一死,能换得浪子回头,那也不枉我了结了这条性命。”了无有看向佛像,声音出现了颤音,“佛祖,您还会接纳弟子吗?”
当然,佛祖是不会回答他的,因为佛祖只是一尊金像,只会笑,不会说话。
但是片刻之后,了无也没有再说话了,因为他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他的头颅软软的向前垂着,整个人明明保持着打坐的姿势坐在蒲团上,但是了无此时已经闭上了他一整晚都没有闭上的眼睛,也再也不会睁开了。
房间里弥漫着血腥味,血液沿着了无的腹部,流淌如他所坐着的蒲团里,很快,黄色的僧衣连着蒲团,就全都被染成了橘红色。
血液还在流淌着,没有止住的迹象,一直蜿蜒着,流向了一直禁闭着的门口。
很快,又小沙弥来敲响了无的房门,没人应。
小沙弥正想走,但是却瞥见了从门缝里渗漏出来的殷红的血迹,他一时吓傻了,大声道:“了无大师,了无大师!”
但是,还是没有人应他。
小沙弥急了,他赶紧呼叫着,叫来同门,把门板用力的撞开,但是,门撞开之久,他们所见的景象,几乎要让他们孩得吓晕过去。
紧接着,普相寺内的声音就开始此起彼伏,“不好了,了无大师圆寂了!”
正好晨钟此时敲响了,那悠长古朴的声音传来,回荡在山寺间,又像是为了一条逝去的生命鸣起丧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