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本是晴好的天,但是陶然居一早开始便是阴霾密布。
而始作勇者此时正怡然自得卧在软榻上笑得妩媚众生,地上一个深黑色的酒坛,映在花理石地板上是那样显眼。空气里还迷漫着浓浓的的酒香。
未匀立在对面,因刚起来只着了一件里衣,三千发丝随意的披散在肩上。面色深沉,一双冷目若千年寒冰,恨不得把对面的人冻成冰块,一早起来就见夜蔺在她屋里,竟还翻出她珍藏多年的酒,冷言道:“世子爷是哪门子酒瘾犯了,竟一大早入室窃酒。”
“我昨儿夜里就来了,阿匀不知么?”夜蔺魅惑一笑,风情万种。心里却是惊艳万分,阿匀不似平日里见到那样,墨发高绾,任凭三千青丝披散肩头,少了平日里的干净利落,却多了小女儿家的清雅迷人。倒是被那双清冷眉目深深掩去了原有的风华。
一听他这话,未匀顿时脸就黑了,半夜就来了?她怎么睡得那么死,竟也不知。眉目一横,道:“半夜入室窃酒,世子爷好魄力呀!”
“我是想你才来的,阿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夜阑双眸闪烁,明若星辰,尽显无辜。
“我呸!”未匀咬牙切齿,又指着地上的酒坛,问他“那这酒是顺手牵羊喽!”却见他频频点头,顿觉火冒三丈:“你可知这是何酒?”
夜蔺一脸茫然,未匀不禁扶额,又抑扬顿挫吐出话来:“色比凉浆犹嫩,香同甘露永春。”
夜阑惊得骤然起身,捡起地上空酒坛就往嘴边送,而后长叹道:“还真是桑落酒!”忽又语气一转:“不醉郎中桑落酒,教人无奈别离情。不喝也罢!”
虽是如此说,怎奈那一脸酸容,落在未匀眼里,直叫她融化了冰霜,扑哧一声笑了。
忽又察觉不对,仔细打量着夜蔺,见他外披紫色长袍,里着雪白衣衫,紫袍裹着雪衫严严实实,只露出白色的衣领。再抬眸看他俊美无瑕的面庞,星眸流转,分明躲闪着什么。面色与平日里不同,略显苍白。再一嗅,发现空气里除了酒香竟还有微微的血腥味。
未匀心硌噔一沉,快步走向他,一把掀开紫袍,刺目的血红在白衣上开出妖娆的红梅。
“这是怎么回事?”冷淡的话语里参杂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疼惜。
“呵呵,还是被你瞧见了,”夜蔺嘻笑道,看着未匀担心的模样,心里划过一丝暖流。突然觉得这伤值了,“腹部被刺了一刀,我已处理过了。”
“哼,活该!”未匀斥声道,匆匆进了里屋,转眼去而又返,手里多了一个药箱。
“脱了!”未匀冷声道。
“嗯?”夜蔺眉色一挑,本想戏弄她一番,但瞥见她清冷双眸里的疼惜,最终还是乖乖脱了上衣。
未匀瞧见他健硕的上身,不禁面红耳赤。却也顾不得那些,夜蔺腹部的纱布已侵了血色,肯定是他刚刚翻身下来捡酒坛时扯开了伤口。抬起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却见他眼里尽是暧昧的笑意。慌忙低下头去,不再看他。
纱布被揭开,半寸长的刀口,血肉模糊。
看着那血肉模糊的伤口,未匀只觉心惊肉跳,哥哥练功时也曾受伤过,她帮着处理过,却是没有像夜蔺这样深的伤口。
细细的处理好伤口,为他披上外袍,未匀才道:“一月不要沾水。”又瞥见地上换下的纱布,除了血渍,竟还有酒渍。饶是这厮用她的桑落酒消毒了。心里不由又把他骂了一遍。收拾着药箱,身后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主子!”阿绣低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未匀这才想起这个时辰,阿绣都会来侍候她洗漱。随即应了声:“我还乏着呢,过个时辰再来吧!”夜蔺还在屋里,她不能冒然让阿绣进来,只好推脱。
然后听见阿绣又说:“宫里来了人,宣主子进宫,主子还是快些起来,方才大公子已叫人来催了。”
未匀眉头微蹙,还真是躲不过了,却见夜蔺一脸坏笑的盯着她,低下头在她耳边附声道:“阿匀,可是怕被别人发现你屋里藏着个男人!”低低的嗓音带着磁性,吐着热气。
未匀顿觉恼羞成怒,阿绣还屋外,她只好隐忍不发。谁知这厮语不惊人死不休,只听他又道:“发现了也无妨,阿匀,我娶你!”那样低沉而充满蛊惑的声音在未匀脑子里余音缠绕,一时间如懵了一般,楞在原地。
一旁的夜蔺见她这般表情,薄唇轻启:“呵呵,傻阿匀!”然后落在她发间。
一阵风拂过,有淡淡的兰花香,屋里已经没了夜蔺的身影。
“主子!”阿绣的声音又在屋外响起,未匀这才回过神来,却见屋里的夜蔺已走了。拎着药箱进了里屋,又回头道:“进来吧!”
半个时辰后,未匀出了陶然居。未祈已等在府外,依旧一袭青衫,袖口和下摆处绣着几枝绿菊。墨发轻挽,插着一根翠玉菊花簪。立在府外马车前,旁边站着来传旨的盛公公。
一见未匀出来,盛公公忙迎了上去,“二公子,你可算是出来了,赶紧进宫吧!”瞧见二公子的容姿,心想大公子与二公子当真相像。
“让公公好等!”未匀一身轻紫衣衫,挽发同未祈一样,发鬓上插着却是与衣衫同色的紫玉流云簪。看了一眼迎来的盛公公,转看着未祈,“哥哥,也去!”
“嗯!”未祈应了声,上了马车,一手掀开车帘,一手递给未匀,“上来吧!”见未匀上了车,未祈转看一眼愣在一旁的盛公公,“盛公公,还不进宫么?”清冷如霜的声音瞬间惊醒了盛公公。
“大公子说的是!”盛公公笑呵呵回答,却见马车已经先行了,赶忙上了后面的马车。
马车上,未祈神情凝重,倒是让一旁的未匀疑惑不解,胳臂碰了一下他,“怎么了?”
“师兄昨晚连夜回去了。”未祈没回她,却说了另件事。
“出了何事!”未匀眉目一挑,昨晚拿了她的酒真是逃之夭夭了?不对!有什么在脑中一闪而过,快的让她抓不住。随即,猛然想起一件事,“哥哥可知玥国邢帝驾崩,玥国边境集结十万大军。”
“师兄是邢帝第九子,姑苏敏臣墨翊!”
未祈的话如雷炸耳,马车里诡异的寂静下来,只听到车外轱辘声有节奏的前行。良久以后终于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