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如玉,怎么哪都有你啊?”红衣灼然的陌上焱斜睨着那方颜如玉,嫌弃的开口,目光一越,投向颜如玉身旁的女子,瞳孔一滞,白衣清绝,眉目如画,懒染铅华。这人好生熟悉,似曾相识。
“这么不待见我,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啊!”颜如玉鄙夷的斥声,柳眉轻颦。即便二人已是相互订亲的对象,却是谁也看谁不顺眼。
望着这相看两相厌的二人,未匀嘴角浮笑,带着一丝玩味。不是冤家不聚头,说得正是这二人。
“切!”陌上焱收回视线,瞥一眼颜如玉,冷哼一声。
颜如玉直接无视,目光落在陌上焱身旁,“少庄主!”
“颜姑娘!”细润碧透的声线若水波淌过,默然伫立的公子珏开口。清贵淡雅的眸子却是凝向颜如玉身旁的白衣女子,“这位是?”
颜如玉侧头,与未匀相视,神色互递,心领意会。
“念匀!”未匀转眸淡淡的睨着公子珏,淡淡的回了两字。
“念姑娘!”公子珏颔首低眉,温雅有礼。
“你姓念?”倒是陌上焱惊讶反诘。
“念,今心念!”未匀好整以暇看着他,愉悦答道,却没有点破曾经相识。而陌上焱之所以没认出她,是因为她恢复了本貌。
世人皆知北苑世家双生子,双生双像。以各自眼角左右的泪痣区分长幼。泪痣在左是大公子北苑未祈,泪痣在右是二公子北苑未匀。却无人知晓,双生子的泪痣,真亦假时假亦真。
未祈生有泪痣,在左眼角;未匀生有泪痣,却在心口,朱砂一点,此生只一人可观。
幼时未匀喜黏未祈,喜与未祈穿戴一致。见未祈眼角有痣,便拿眉笔在右眼角点了一颗相同的痣。久而之,府里人便以一左一右的痣来区分二人。熟不知,一颗真来一颗假。直至七年前,未祈离家,未匀画出的痣,却成了真的世人皆知二公子右眼角的泪痣。从此那颗画出的痣,她再也不曾擦去。经年累月,她只是北苑二公子。
这次来詹城为瞒身份,她才恢复了女儿身,穿起了女装,挽鬓贴花。
初换镜前,她自己都差点认不出,又何况只有几面之缘的陌上焱。
“闽州念家!”公子珏恍然大悟,道。
“就是那个璴国闽州书香世家念家么,听闻念家出了两个绝世女子,一个沉鱼落雁,一个闭月羞好;一个健全,一个却天生盲眼。前者嫁入璴宫,后者嫁入天下首富的北苑世家。”陌上焱侃侃而谈。
“天下轶事你倒是知不少啊?”颜如玉挑眉冷睇陌上焱,转身凝望水波粼粼的卧龙潭,日岚倾泻,浮光摇金。随即,她神色一凛。
而此时一旁陌上焱也忽地缄默下来,视向卧龙潭,面露肃色。连着公子珏俊颜也是沉几分,目眙潭面。
只有未匀不明所以,在瞥见那潭面跳跃的银色时,恍然顿悟:白鳞黑尾,一种罕见鱼类,银白鳞身,乌黑鱼尾,手掌大小。只生于深山寒潭。每逢晴天,日头最高之时,才会从深潭之底跃于水面,吸纳至阳之气。午时一过便会又潜入深潭之底。寒潭之水至阴,午时之光至阳,所以这种鱼采天地荟萃而生,不仅肉质鲜美,而且药用价值极高。常吃此鱼,延年益寿。天下有七种绝世美味,白鳞黑尾便是其一。
“来了!”陌上焱突兀一声,三抹身影同时掠过水面,蜻蜓点水般。
未匀定睛处,三人立于潭心深处那浮黄色的堤埂上。玉质娉婷的颜如玉,桀骜张扬的陌上焱,风雪霁月的公子珏,当真是赏心悦目的三人哪!嘴角微扬,撩衣席地而座,倚着一棵赤棠,双手环抱,轻阖眼眸,不一会,呼吸均匀,已然睡去。
那方本是要大显身手的三人,瞧见那怡然安睡的人儿,神色各异。
颜如玉轻笑,一副意料之中,似乎早知会是这般情景。
陌上焱抿嘴,双眸闪烁着疑惑,他越发觉着这人熟悉了。
公子珏面色淡淡,便收回目光,却在瞥见那人露出来的一截凝脂玉腕时,终于变了变。眸光如炬,锁住那凝脂玉腕上红珞绳串的一颗瓷白的圆珠子。即便相隔略远,他依旧能看出那珠子的纯洁无暇,清透飘逸。赤霄山庄祖传的白泽神珠怎会在这人手上,爹不是给了狄家作了聘礼么?虽然那婚事于他可有可无,但是那珠子如今不是应在狄家么?视那色泽绝非赝品,可那女子也看似不像窃贼啊!他心中无数疑问,以至于目光肆无忌惮打量着那人。
“我脸上可是有花?”清冷的声音出鞘,若冷风拂面,公子珏一怔,其余二人也是一顿。
未匀不知何时已醒了,漫不经心的眸子,淡睨过来,看似睨向三人,实则只是睨着公子珏。
颜如玉与陌上焱对视一眼,难得没有贫嘴,视线双双投向公子珏,那意思不言而喻“你怎么得罪她了”。
公子珏无奈耸肩,他能说他盯住人家手腕看了半天么,虽然看得只是原是自己家的东西,却不知怎么在人家手腕上。
未匀睨着那风雪霁月的少庄主,她其实未睡,只闭目养神而已。却被这人目光盯得实在不耐,才睁眼斥声。半晌,垂眸瞥一眼露出的白泽神珠,心下明了。松开双臂,袖子也随之垂下,玉腕便罩在了袖口里。随后抬眸坦然迎上公子珏的视线,清澈的眸子狡黠忽闪“即不是偷得也不是抢得”。
公子珏岂能未明白那双澈眸里的意味,不禁讶然,一时竟是无语。
颜如玉水眸来回扫荡于未匀和公子珏之间,心中不解:猫腻,绝对有猫腻!
倒是陌上焱咋呼一声,“阿珏,我们是来做什么的!”言语间似乎对恍神的公子珏略微不满。
“呃?”公子珏眼角稍抬,终于视线偏下落在银色跳跃的潭面,“白鳞黑尾!”余音未落,身形已跃,掌过潭面,掠水而升,数点银色跃起半米高,若星子坠落,悉数甩向岸边。微风扬尘,星子旁边立着衣袂翩翩,出尘俊逸的清贵公子。
“好能耐!”未匀歪头瞥向不远处的公子珏,由衷赞道。以内力击鱼,这人好强的内力。白鳞黑尾游速极快,如离弦之箭,内力稀疏平平之人,要以内力击鱼还击无虚发,简直天方夜谭。可见这人内力之深厚。
“过奖!”公子珏垂首,望向潭心陌上焱和颜如玉。
未匀也随之目光移了过去。
只见陌上焱长身屹立,右手微抬,手指微动,对着虚空弹点,似在拨动根根虚无的琴弦,连着空气与潭面也是随着他的手指波动而浮起层层涟漪。须臾以后,手握成拳,只食指突出,于潭面弹指虚点。不大一会,潭面浮起数条鱼肚子,若盛开朵朵水莲花。
四下静谧,岸上未匀满眼惊叹,这便是玄音弹指么!好生厉害,怪不得兵器排行榜上有名,这真真比利器刀刃还要好使啊!
公子珏缄默,阿焱的功夫越发长进了。
唯独颜如玉不屑投来,“你这招使得,卧龙潭的白鳞黑尾就要绝迹了!”
陌上焱本是洋洋得意,冷不妨被这尖利的话,刺得极其不爽。甩头就道:“哎呀!颜大小姐轻功了得,就不知这捕鱼功夫如何啊!”
“那就不用少堡主费心了!”颜如玉怒目而视,道。
“切!谁稀罕!”陌上焱拧眉瞪眼。
而岸上未匀与公子珏相视一眼,直接无视那潭心堤埂上争执的二人。径直去处理那已晾在岸上的白鳞黑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