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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嫌犯的交代下,我们在范志刚的农舍里找到了刘静的躯干,按这帮人的交代,这伙人不舍得马上丢掉刘静的尸体,还想再“用”两天,出于对死者的尊重,这里不再描述发现尸体的过程和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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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想找个裁缝帮忙把刘静的脑袋和身体缝上。只可惜狗家秤这个地方胆肥的实在不多。所以我只能找了张毯子把刘静裹好,然后和雷振华两个人找了一些针线,你一针我一线的帮刘静草草的给缝了,这里得特别感谢老雷,派出所缺人手,老罗对这种善后工作压根没兴趣,审完犯人就又去阴间逛窑子了,所以从寻找受害人尸身到给受害人安葬,都是老雷在帮忙。
说起来还要提一件事,就是那个学校传达室的老范。这老范和范志刚还真是亲戚关系,范志刚是老范的侄子。不过经过我的调查,老范和这件案子真的是没有关系。
之前确实是我错怪了老范。实事求是的说,老范其实是一个不错的人。这种人敢为兄弟两肋插刀,也敢于ding撞权贵,对这类人来说,杀人不过头点地,他们也许会为一句话就抄家伙拼命,但他们也同时义字当先,绝对不会做出卖朋友的事,也不屑于在背后嚼舌根说别人的坏话。
这种人的是非观极其简单,在他们的世界里不是对就是错,不懂得权衡利弊,也不懂拐弯抹角。所以那天我询问老范的时候,老范因为不肯嚼艾校长的舌根所以表现的很不配合。后来我口出狂言污蔑他是嫌疑犯,以他的脾气,找我拼命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后来我接触到刑侦心理学里有提到,人在受到冤枉的时候,在潜意识里往往会以愤怒来作为对自己清白的辩护,潜台词就是:我一点也不心虚,看到了吗?因为我这么愤怒!受到冤枉的人,内心最怕的就是别人认为自己心虚,而愤怒的表达越是强烈,也就越是能够克服心虚的表现。其实不管是不是被冤枉,人只要被指责了罪行,肯定多少会心虚,这是正常的心理反应。
可以说当时在我的印象里老范就是一个凶残、霸道、不讲道理的老流l氓。但是后来发生的一件事改变了我对他的看法。
事情是这样的,范志刚归案后,范家二媳妇——就是范志刚他娘,纠集了不明真相的范家和娘家以及部分团伙成员几家老中青近百人,来派出所闹事,破口大骂派出所搞冤假错案,拿他儿子ding缸,还扬言要把派出所给烧了——这分明是来劫牢的!这时偏偏老罗又去阴间逛窑子了。如果派出所里这帮亡命徒给他们放出来,后果不堪设想。我见情况不对,立刻对天鸣枪示警。
当时大部分人被吓住了,但范家的几个火爆脾气的带头人却抄着锄头镰刀冲上前来和我拼命,他们一带头在场的上百人都跃跃欲试的要冲将过来。这一来,整个场面即将失控。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演变成惨案。到时候市里的报纸上就会有报道,《据本报社记者了解:昨日在我市西城区狗家秤发生重大流血事件,因刑事纠纷,当地派出所协警陈二草开枪打死击伤群众数人,协警陈二草也被群情激奋的群众用镰刀锄头等工具当场打死,场面惨不忍睹,当联防队员赶到现成的时候,肇事警员陈二草尸体已残缺不全,肚肠流出,身首异处,脑浆子流了一地,一只手和一条腿至今无法找到……》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紧要关头,一个相貌凶悍的老头突然挡在了人群前面,他天神下凡般的一伸手,大吼一声,“住手!”
“大爷爷!”“堂爷爷!”“爹!”“大伯!”“哥?!”……
那几个悍不畏死的范家主力见状纷纷停住了脚步。此时我见到老雷也抄了一条长凳气喘吁吁的跑到我身旁,气势汹汹的在我身边站定给我壮势。
“全都给我回去!”
“可是……”
范家老二有些犹豫,他踌躇的不愿离开。
“还愣着干嘛?!进去救人!!”后面的范家二媳妇,叉腰顿地,呼喝着指示他男人往里面冲。
“谁敢!!”我身边的老雷抄起长凳横在身前,威武的大喝一声。
“妈的!你算什么东西!叔,咱冲进去!”
范家主力一见有外人阻拦,反倒来劲。直到看见老范怒目圆睁的瞪了他们一眼,才惴惴的停在原地不敢造次。
“都回去!别在这儿丢人!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二小子犯了罪,挨枪子是咎由自取!”
“大哥!我们家志刚是被冤枉的!”
范老二一梗脑袋,倔强道。
“老二!你们家二小子是个什么样,你自己不清楚吗?!是不是冤枉你凭自己良心说!”
老范说着恨恨的一跺脚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们家老二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你们还有脸到这里来闹事,你丢得起那脸,我丢不起!”
“这事不是我们家志刚做的!”范老二虽然有些理屈词穷,但是嘴上依旧狡辩道。
“人证物证俱在,尸体都是从你们家志刚屋里找出来的,还有什么可说的!”
“哼,尸体也可以栽赃,说不定就是这个小警察杀的人,然后把尸体埋在小刚屋里栽赃他”
范家儿媳妇阴阳怪气的胡搅蛮缠道。
“从头到尾我和小陈同志一起破的案,我证明,尸体就是从你们家的屋子里发现的!”老雷立刻针锋相对的反驳道。
“你和他是一伙的!人就是你们两个杀了,栽赃我儿子!”
范家媳妇歇斯底里的尖叫起来。
“呵呵,雷叔,这泼妇爱闹让她闹去,别理她”我不屑的瞥了一眼眼前这个相貌阴狠的村妇,她确实是个难缠的角色,不过到现在为止她的底牌已经打光了。
国有国法,冲击派出所是闹着玩的?作为国家机器的人民警察是你想冲击就能冲击的?你以为你这一通弄完,就能平安无事?刚才那一下子她没把火给点起来,所谓一鼓作气,范家主力就算再怎么悍不畏死,怎么说也是平头百姓,只要那股盲目的邪火给泄了,很快就会意识到他们这种做法的严重后果,她已经失去了最合适的机会,这把火是点不起来了。
“各位相亲,我叫陈二草,是这里新上任的民警。范志刚一伙人平时的所作所为各位相亲比我清楚。如今证据确凿,案子我已经通报市局,很快局里就会来人将嫌疑人转移到市局受审,我没有资格给人判罪,制裁他们的是国家的法律!——你们是范志刚的家属,你们的心情我理解,那家的父母不疼爱自己的孩子?但是,你们想过受害者的家属吗?一个刚满20岁的姑娘,被用那种方式杀害,人家没有家人?人家不爱自己的孩子?人家做爹娘的就不想要公道!?我所做的一切,就是要还死者一个公道!我陈二草做事对得起公道!对得起天地良心!”话说到最后,我无法克制的用力拍着自己的心口,良心,我自问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说的好!”老雷听完激动的丢掉长凳一边叫好一边鼓掌,他是亲自参与了整个案子的侦破的,他清楚的知道我们在整个案子里的付出和坚持,我的话让他感到共鸣。
下面有几个围观的村民受到感染忍不住拍手喝彩。我惊喜的发现,拍手的群众里有小婷菇凉!我忍不住盯着她多看了几眼。小婷也迎向我的眼神,一边使劲的拍手一边用充满温柔的眼神的看着我。她的眼神,让我感到温暖。
经此一番,群情激愤的气氛彻底消弭,只剩下两个那天被我开枪打死的某马仔的家属依旧带着怨毒的眼神,但他们已经翻不起什么浪了。其实这帮无业游民在镇子里本来就是一群祸害,里面有些人,连他们自己的家人都恨不得他们早死早投胎。
此时的范家二媳妇面如死灰,她用无比阴毒的眼神盯着我,那眼神充满着绝望和——无边的恨意。她知道,她儿子这一次是没活路了,失去斗志的范家媳妇很快被两家的亲戚架走了。
“都散了吧”老范挥挥手,人群渐渐的散了,老范也落寞的背着手准备离开
“老范!”我激动的叫住老范,此刻的我,有很多话想对他说!
“哼,别叫的这么亲热,我和你的帐以后再算!”老范回头哼了一声,没好气的一挥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热脸贴了冷屁股,但我一点也不生气,这老范人不错。我觉得他和范志刚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
这么说吧,范志刚遗传了老范的凶狠,却没有遗传他的正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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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镇东头的一片小山坡,这片山坡不高,但土地肥沃,长满了绿草,背后是一片广阔的翠色原野,视野极好。
山坡上隆起一个小小的土堆,土堆是新土,土堆前竖着一块大青石板的墓碑。这是一个新坟。坟前站着几个人。
“刘静姑娘,我是艾丰平的妻子,老艾已经把那天的事都说了,是我冤枉了你,全都是我的错,我弟l弟已经疯了,你要怪就怪我吧,我错了,请你原谅我,原谅我……呜呜呜”
孙倩茹跪在地上捂着xiong口悲戚的痛哭,那是一种深深的自责和内疚。
“小刘……唉,……”
艾校长本想说什么,但是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刘老师……我那个畜生侄子……”
老范话说一半没有说下去,叹了口气,默默的低下头说道,“老头子来给你赔罪了……”
“姑娘,凶手已经绳之以法,你的冤情也都洗清了,安心走吧。”
老雷说着,看看默不作声的艾校长和跪在地上忏悔的孙倩茹。
“刘静姑娘,我答应过给你申冤,我——我做到了。”
我抬起头,目光坚定的看向那块崭新的墓碑。我的视线穿过墓碑,在墓碑后那片广阔的原野里,突然看到了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孩正站在碧绿的原野上,微笑着朝着我鞠了一个躬,然后转身消失在那一片翠色的田野之中。
我以为自己眼花,使劲闭着眼睛摇晃了一下脑袋,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只有那一片碧绿的原野,那里还有女孩的影子?
难不成这是女孩的魂魄?她这是在向我表达感谢吗?我能够看到死人的三魂了吗?这是三魂里的那一魂呢?这就是师傅说的道行够了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