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要萧濯前去同顾晨曦商议,又要萧濯找不到任何理由拒绝,并且不生丝毫怀疑,柳梦璃选择了在那两天里按兵不动,一切如常的休养着。直到那天夜里,柳梦璃才召了萧濯去大殿议事。
为防此事牵涉入太多,柳梦璃并未叫其他人一同前来。
萧濯非傻,一入大殿便警觉气氛较往常不同,再者连素来随在柳梦璃身侧听候命令的奚仲也不见,他的心顿时一凛,隐在宽袍里的手握了握,故作镇定的上前行了一礼,道:“萧濯见过宫主。”
“长老无须多礼。”柳梦璃端坐在正前方,面色平静,唇角微翘,似心情不错。
萧濯便喏了一声,直身站好,静等柳梦璃吩咐。只是没想到柳梦璃侧目随手揽了杯茶水到手中,淡淡看着,又兀自品了品,丝毫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于是他按捺不住,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宫主召属下前来,是有何吩咐?”
“哦,一件小事。”柳梦璃笑着,将茶盏置回原处,正视他,“对于长老来说一定是小事,不过于幻瞑界来说,却是件大事呢。”见萧濯脸色微变,“呵,长老无须紧张……上次琼仙岛一役,就算我族和魔界顾晨曦少主那一支并未正式结盟,实质情况却也八九不离十。且上次我族受益颇多,难保仙界的那些,不会就此记恨。所以,本宫思虑许久,决定和顾晨曦少主再合作一次。不过这和结盟却有所不同,在共同利益之下我们可以亲密无间,但同时要把握好底线之下,各自为营的距离。”说着,起身,缓步走下台阶。
长裙逶迤,散漫出柳梦璃多年调香积累所致的独有芬芳。本该是让人神思轻松的气息,此刻萧濯的心却是高高提起。柳梦璃甚少以这样的语气同他说话,他突然就嗅出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颔首做出几分谦卑,道:“宫主此番打算甚好,属下也是万分支持的。”
柳梦璃挑唇笑道:“哦?莫非长老以为,本宫叫你前来,就是想听你是否赞同?”想到之前他的独断专行,柳梦璃不禁敛目,重了语气,“若是你不赞同,那本宫岂不是还要改这策略?”
萧濯一个激灵,忙道:“宫主言重了,既然是宫主所定,属下都是赞同的。此话并非阿谀奉承,实乃宫主明智,不同于昏庸之辈,所以属下等才愿意誓死追随。”
这话倒说得有几分讨巧,柳梦璃心道此刻也不适合多计较他之前多次僭越的事,便深吸了一口气,伸手一抚鬓发,缓了缓脸色道:“既然长老你如此说,那么本宫可就放心了。”笑着,将两天前与顾晨曦的约定,以及派他前去负责商议的细节和盘托出,又道,“长老一直是本宫手下最得力的,想来此事交给你,不会出现任何差错。”
萧濯被柳梦璃这先斩后奏的路数弄得一怔,随后回过神来品味一番,不由得皱眉道:“此事甚大,宫主为何不于前两日告知属下?”
“你这是在责备本宫?”
“属下不敢!”
“呵……”柳梦璃会心一笑,她就知道萧濯尚顾及他们之间的地位悬殊,不敢贸然顶撞,“既然长老心有疑惑,本宫解释一番也无妨。”侧目仔细看着他的眼睛,“本宫身子不适,所以这两天一直在休息。”顿了顿,“或者长老是觉得,本宫的身体……比不上这件事重要?”
“属下并无此意……”萧濯当即气焰一弱,“宫主贵体自然重要!属下不过是一时心急,所以有些口不择言……想着若是提前知晓,时间充足,便更能好好布置一番!”
柳梦璃心里冷笑一声,要是真让你好好布置一番,那我此等行事又还有什么意义?
又佯装真是自己失策的模样,微带愧疚的自责道:“唉……如此说来,倒确实是本宫考虑不周了。”顿了顿,“不过既然事已至此,再多计较也无用。”
“宫主说的是。”
柳梦璃挑唇笑道:“那么,此事便全部交给长老你一个了。本宫还需闭关一阵,在此期间,奚仲亦会闭关。”见萧濯想开口说句什么,当即打断,“毕竟上次奚仲是将全身修为相送,你们几个人虽分了些许给他,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能在未近人界轨迹期间穿破结界前往人界的梦貘,现在只有本宫与奚仲,本宫已是身体倦怠,岂能让奚仲也失了这份能力?”她才不会让奚仲明里牵涉到此事里去,毕竟她需要最后的奚仲有个完美的借口脱身。
萧濯迟疑一瞬,又道:“那……薛钰长老他们可否能抽身……”
“长老,你糊涂了。”柳梦璃摇了摇头,“你一人前去,少说也得花上半日时间。你在幻瞑界中并非闲职,这次暂离,需处理的事本宫都打算分给他们。若是他们也随你一同前去,那所有的事务,岂非要本宫一人来理?”见萧濯面露难色,“本宫相信你,绝对能够胜任。何况,上次一役之后我族和他们关系本就有所拉近,并非完全陌生疏离。”
柳梦璃一句一句的话虽然语调平静,却不动声色的堵完了萧濯为自己设下的所有退路。这个时候的他已经察觉到了哪里不对,但却没有任何办法能够脱身,也只有任由柳梦璃牵引着跳进了一个万劫不复的坑里。
她的处事原则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萧濯千不该,万不该将那双生子送至遥远,并且还下以血咒。此事若无一个结果,她柳梦璃实在是枉为人母。
眼见萧濯退出大殿,一直隐匿在旁边的奚仲缓步走到了柳梦璃身后。
“之前还不知,原来你是这样打算的。”奚仲低声开口,对于他已经猜测到的柳梦璃的最终处置方法有些不寒而栗。
柳梦璃颔首,无奈一笑道:“别说我没给他机会,机会多的是,只消他别一味自寻死路便好。”又道,“不过再多的机会也是有底线的,就看他这次……”没有继续说下去,微微叹了口气。
奚仲会意,亦叹了一声:“即使身空无物,能全身而退也是一件好事。”看向柳梦璃,“人界管这个,叫做‘解甲归田’?”
柳梦璃怔了怔,略是诧异的看向奚仲,道:“想不到大哥对于人界也有留心。”又笑,“只可惜恐怕幻瞑界没有属于他的‘田’……”
“呵,既然决定了,就不要再犹豫。”奚仲知她也并非能彻底狠心拿去族人性命之人,“不过若是后悔,现在还来得及。”
“后悔?”柳梦璃挑唇,“大哥你误会了,我只是在想,怎么瓦解他的势力,转交给归邪。”又拍了拍奚仲的肩,“你不如归邪行事果断,凡事更喜欢讲个理,因此萧濯那一支的势力你是管不住的。”
奚仲微怔道:“你的意思……不止是萧濯,还要……”
“嘘!”柳梦璃笑着,竖指抵到自己艳沉的唇边,又缓缓移开,“大哥,早些回去休息吧,明天萧濯一走,我们就该行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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