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品吉一早就出门去了,重获自由,他当然是迫不及待的要出去的。‘红韵’的事还没有一点线索,她又叫来管家,问:“当铺老板还有没有再见过那人?”
“我已经交代过了,若是再见到那人一定要来支会一声。”李砚娚点点头,管家又说:“那贼真是不识货,这么名贵的东西他竟只要一千块大洋。”
李砚娚逮着重点,问:“是他自己要的一千块,还是那当铺老板只给他一千块。”
管家一脸诧异,“那红宝石色泽清亮,触手圆润光滑,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价值不菲的东西。当铺老板也觉得奇怪,那人愣是只要了一千块,还留了地址,说以后定会把它赎回来。老板得了便宜当然高兴,可等他走后再细看,便发现了簪子底盘上刻了一个‘赵’。”
李砚娚听罢,眼里流露出一抹赞赏之色,不管这贼是出于何种目的偷盗,但他多的不要只要这一千块且相信自己能赎回东西,也算是一个有骨气的人。但目前的难题是,是谁偷了这么名贵的东西,李砚娚低喃道:“若是府上的人偷了‘红韵’,得想个法子把他找出来才行。”
“三少夫人是否已有怀疑对象?”
李砚娚摇摇头,管家亦颔首,“那没什么事,老奴先下去了。”
管家走后,李砚娚陷入沉思。‘红韵’是老太太心爱之物,如若要拿来赏人,一定是会赏给与自己亲近的人。这样的话,得到‘红韵’的人只能是方姳和段先汇。可依他们俩的性子,这么名贵的东西丢了怎么可能一点察觉都没有呢?
思来想去越想越觉得复杂,索性不想了。现在还早,正是凉快的时候,这几天天热,懒懒的都不想出门,难得今日还这么早,就想去竹园坐坐。不过在此之前,她得去方姳房里问安。不凑巧的是,方姳一大早就和赵运国出门去了。
走至竹园门口就听见银铃般嘻嘻哈哈的笑声,以及赵品隽严肃的声音,“景欢,你要是再像这样浪费食物,那你就没得吃了!”
景欢被她爹严肃的样子吓着了,眼眶里包着眼泪,可怜兮兮的看着她娘,“娘。”王凝只做没听见,认真的喂景乐吃东西。娘不管她,她也没办法了,只得又可怜兮兮的看着她爹,小手牵着他的衣袖轻轻摇晃,努力眨巴下眼睛,眼泪就掉出来了,“爹。”
这个办法赵品隽屡试不爽,他还摆着那严肃的样子,目不斜视的说:“要不要好好吃饭?”
景欢点头如捣蒜,奶声奶气的说:“要。”
赵品隽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嗯,这才是爹娘的乖女儿!”
场景有些熟悉?可不是嘛,以前在家的时候,她那调皮的外甥也是这般不肯好好吃饭,每次都要他爹使出‘大招’他才肯乖乖听话。
定定心神,李砚娚笑得灿烂,款步跨进堂屋大门,“景欢不肯吃饭,那三婶娘可要抢走了哦。”
两个孩子见她进来,甜甜的喊:“三婶娘。”
王凝亦笑道,“砚娚来了,吃过早饭了吗?”示意她坐下。
“厨房里已经做好了,只是现下还不想吃,便出来走走。”
王凝给景乐擦擦嘴,道:“是啊,现在天气热了,胃口也不怎么好了。”
李砚娚担忧道:“二嫂可要保重身体,你现在是一个人吃两个人补,胃口再不好也要吃点才行。”
赵品隽放下碗,示意奶娘把景欢景乐带出去玩儿,随后握住王凝的手说:“砚娚放心吧,有我照顾着。”
李砚娚浅笑,调侃道:“二嫂也不敢不听二哥的。”
王凝羞红了脸,挥开赵品隽的手,说:“时候差不多了,快走吧。”
赵品隽点点头,起身到内室换了衣裳,拿上东西出来,亲了亲王凝的额头,道:“我走了,中午回来陪你吃饭。”
王凝赶紧推开他,“知道了,快走吧。”赵品隽向李砚娚点头示意,随后出去了。王凝一脸尴尬,“叫你看笑话了。”
李砚娚笑着摇头,“二哥对二嫂用情至深,多少人羡慕还羡慕不来呢!”王凝低头露出幸福的笑,李砚娚又说:“二嫂怎么还让二哥去教书?这个时候最重要的陪你。”
王凝示意圆喜把桌上的残局收拾了,拉起李砚娚的手起身往内室去,“他心里牵挂学生,我也没什么事,不用他整天陪着。我照顾好自己,就是对他最大的安慰。”
李砚娚心下感动,再想到自己,不禁又一阵失落,怕被王凝发现了自己的心绪,她忙说:“看到二哥二嫂,神仙眷侣也不过如此了。”眼角瞥见小方案上放着的针线篓子,顺手拿起里面的绣样,“慈母手中线就是要不一样些,我给未出世的孩子绣了一双虎头小鞋,我已是自诩绣活儿不凡了,没想到二嫂这绣功却更胜一筹。”
“光会笑话我。”王凝又拍拍她的手,道:“你有心了。”
王凝本就不喜华贵,有孕后打扮得更是朴素,连着几日高温,她也懒得出门,打扮得也越发随意。
她打了个哈欠,“早上起来喂两个孩子吃饭,一番闹腾下来我这会儿又困了。”
李砚娚含笑伸手去摸她微微凸起的肚子,“这小娃娃在心疼母亲呢!”说着站起身来,“那二嫂去睡会儿,我也饿了,先回去吃早点。”王凝嗯了一声,李砚娚便走了。
出来时,太阳已经高高照了,好在还不热,小草上挂着的露珠还没被蒸发掉。回到风园吃了早膳,前日和赵品阅收的花瓣已经晒干,蔫呆干瘪,已经完全辨识不出是什么花的花瓣了,只能从香味来辨识。
“虽然还有点香味,但总是太淡了,不贴近了闻根本闻不出来。”
“端阳时候备下的香料还没用完,你去库房拿些过来吧。”
佩环应了一声便跑出去了,李砚娚坐在软榻上,把花瓣分成几份装在薄纱上,再用丝带系住口子,只待佩环拿了香料回来便可大功告成。佩环脚步倒快,没一会儿功夫就把东西拿回来了,只是听那脚步声,好像不止她一人。
“嫂嫂好坏!要装香包也不叫我。”
李砚娚只专注于手里的活儿,头也不抬的说:“我装好了直接给你送过去不是更好吗?省得你费力。”
眼角余光瞥见一身素白的长衫和一双男子的鞋,李砚娚缓缓抬头,见着赵品吉有一丝惊讶一闪而过,她只问赵品阅道:“你怎么没去学堂?”
赵品阅在她旁边坐下,顺手拿过一个半成品,“没什么事儿就不用去了。”
“学堂怎么会没什么事儿?难道不上课吗?”
赵品阅撇撇嘴,“课是要上,哎呀算了嫂嫂,跟你说这么多你也不懂的。”
李砚娚佯装生气道:“嫌我迂腐老土了吧!”
赵品阅夸张的说:“你要是迂腐老土的话,那爹是什么?茅坑里的石头?”说完自己也笑了。
李砚娚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但还是正经道:“这话要被爹听见了,保不准会打你的。”
赵品阅一脸不在乎的样子,“哥哥经常忤逆他,他都没舍得打,又怎么会打我这个娇俏的女儿呢。”
站着没动也没说话的赵品吉咳嗽两声,说:“品阅注意你的措辞!女儿家就要有女儿家的样子,不要口不择言。”
见他没有要出去的意思,李砚娚便问:“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明明他早上才出去,她以为他会到晚上才回来的,却没想到还没到晌午他就回来了。
赵品吉不悦的皱眉,又是这句话!难道他不该回来吗!她就这么不愿见到他吗!
“我愿意回来便回来,难道还要先向你通报一声吗?”
没想到他会有如此大的反应,李砚娚看着他,愣愣的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赵品吉瞪了她一眼便出去了,李砚娚不知他为何又会会错意,好像他总是曲解她话里的意思。
赵品阅凑在她耳边,说:“哥哥是死鸭子嘴硬,死要面子。”
“什么?”
赵品阅机灵一笑,“嫂嫂自会明白的。”李砚娚但笑不语,赵品阅弄好了一个香包便对它失去了兴趣,一手托着下巴百无聊赖的摆弄桌上的小物件。
“嫂嫂,那本《诗经》,可以再给我看看吗?”
李砚娚打趣道:“什么时候你竟这么爱看书了?”示意佩环把书拿来。
赵品阅接过书欣喜的说:“反正我也闲着没事,就看看书增加增加内涵吧。”
这次,她看得倒是认真,没再像昨日走马观花一样的随意翻翻。她忽然没来由的问:“嫂嫂,你心目中的丈夫,是是什么样的?”
李砚娚大惊失色,“我都嫁给你哥哥了,你怎么还问我这种问题?”
赵品阅一脸不在意,“只是探讨探讨而已。”她又一脸好奇的问:“未出嫁前,你心目中的男子,是什么样的?”
李砚娚手里的动作顿住了,思绪回到了未出嫁前,不禁脱口而出,“他要有追求、有理想、有抱负,最重要的是,他能和我有心灵上的沟通,爱我、尊重我。在我心中,他就是世间最好的男子。”
“哥哥是那个人吗?”
赵品吉?他是有理想有抱负,可,他不尊重她更不爱她!李砚娚看着赵品阅,意味深长的说:“你觉得呢?”
赵品阅自然是不知怎么回答,李砚娚又好奇的问:“你这两日是怎么了?老是问我一些男女之情的问题。”
似乎是被逮着了心事,赵品阅赶紧低下头掩饰自己的心虚,“我只是好奇随便问问罢了。”说罢,她手托着下巴又认真的看起书来,李砚娚也没再说话,只是忙着手里的活计。
直到佩环端了甜汤来,“两位小姐休息会儿吧,刚炖好的甜汤,温温的,现在喝正合适。”
赵品阅好像是遇到了什么百思不得其解的难题,皱着眉端了一碗甜汤,刚喝了一口,她忽然茅塞顿开,高兴的叫道:“我明白了!”
动作太大,不小心把甜汤弄撒了,衣襟前湿了一块,李砚娚拿手帕给她擦拭,“你明白了什么了?这么激动!”
赵品阅傻呵呵的笑两声,手指捏着衣襟抖两下,“没事儿,回去换一件就是了。”
李砚娚却被她手上的手链吸引了目光,那是用彩色丝线编织而成的链带,上面镶嵌着红色的珠子,最正中是一朵小巧的陶瓷白莲花,花瓣尖尖上有点点红色,更加衬得白莲花洁白无瑕。
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摸,“这手链真好看。”
赵品阅却像是受到惊吓般赶忙收回手,“不值钱的东西哪里有什么好看的。”
李砚娚扬声道:“东西虽不值钱,可心意却是珍贵,链带上镶嵌了这么多红豆,可见这心意……”
李砚娚还没说完话,赵品阅便匆忙站起来,“嫂嫂就会逗我,不理你了!”说完便跑了出去。李砚娚摇头笑笑,这丫头,情窦初开了!
赵品阅走后没一会儿,丫鬟便送上一盘硕大饱满的荔枝,说:“老爷太太回来了,带了好些荔枝回来,分给各房各院尝尝鲜。”
佩环轻声道:“小姐歇会儿吧,坐了半天也累了。”
李砚娚放下东西站起来活动活动已经僵硬了的身体,听见丫鬟喊:“三少爷。”她连忙做回端庄的样子,下一瞬,赵品吉便进来了。
“来得正好,爹娘带了新鲜的荔枝回来。”她指着桌上的果实说。
赵品吉坐下,拿起一颗荔枝,剥开皮直接塞进嘴里,一股清甜溢出,他赞道:“果然新鲜。”
李砚娚笑笑,坐到一旁,也拿起一颗剥开。赵品吉的眼神有意无意的从她面上飘过,下午他正准备进来的时候却无意中听见了她和品阅的谈话,或许,她也不似她想象中的那般无趣。
收回思绪,他淡淡的说:“是你跟爹娘说了,让我可以出去的?”
李砚娚以为他又要讽刺自己,定定的看着他,不卑不亢的说:“我没有要争表现,夺你好感的意思。”
赵品吉皱眉道:“我没说你是争表现为夺我好感。”
也是,她为他求得了自由,他又可以每日出去见他心爱之人,就算她是真的争表现为夺他好感,他亦不会似之前那般反感吧。
赵品吉见她低头不语,以为她是被他吓得不敢说话了。挣扎了好久,他才轻声说:“谢谢你。”
李砚娚惊愕的抬头的时候,他已别开了目光。或许,她明白了下午赵品阅为什么会说,他死鸭子嘴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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