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兵卒抬头看了他一眼,正色说道:“大人,我等来皇宫门前静坐,只希望大将军能主动请辞,告老还乡,陛下亦能批准大将军的请辞,准大将军告老还乡!”
大臣脸色顿是一变,又惊又骇地看了看这名兵卒,再瞧瞧其它的兵卒,气道:“胡闹!简直就是胡闹!回营!你等立刻返回你们的军营,再胡闹下去,谁也救不了你们!”
“大人,我等前来请命,皆已置生死于度外,是救国之举,哪怕为此粉身碎骨,也绝不后退一步!”那名兵卒说得斩钉截铁。???w8w?w?.?8?1?zw.
“请大将军主动请辞,告老还乡!请大将军主动请辞,告老还乡——”
原本默不作声的兵卒们,这时齐声大喊,声音越来越洪亮,回音久久不散。即便是在金銮殿内,都能清晰可闻。
金銮殿。
唐凌居中而坐,面无表情,脸色阴沉,下面的大臣们亦是正襟危坐,一个个低垂得头,脑门上都布起一层冷汗。
逼宫之事,以前不是没有生过,当年老将军尉迟遥率三千部众,前来逼宫,最后连同老将军自己在内,三千将士皆横剑自刎于皇宫门前,震惊全国。
而这一次,将士们是没有动用武力逼宫,矛头也不是指向唐凌,但参与的将士们却多达数万之众,规模空前。
被推倒风口浪尖上的吴鹏脸色更是难看,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竟然能引来军中将士们这么大的怨气,甚至不惜冒着掉脑袋的风险,集体来皇宫门前静坐,硬逼着自己主动请辞。
吴鹏脸色煞白,头上、身上都是汗,站在那里的身子都在左右摇晃。
他下意识地看了看文臣那边的蔡霄和宋晟,他二人也正好向他看过来。蔡霄向他使了个眼色,又向唐凌微微努下嘴。
只稍楞片刻,吴鹏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深吸口气,震声说道:“臣启陛下!”说着话,他跨步出列,向唐凌拱手施礼,颤声说道:“陛下,此事既然是因微臣而起,就让,微臣去解决吧!”
唐凌居高临下地凝视了吴鹏一会,柔声问道:“大将军打算怎么去解决!”
“微臣……微臣愿顺应人心,辞去大将军一职,告老还乡……”
他话还没说完,唐凌猛然一拍龙书案,呵斥道:“糊涂!朝廷一品大员的任命,又岂是几名兵卒所能左右?今日,兵卒们对大将军不满,用逼宫的方式强迫大将军告老还乡,它日,兵卒们若是对朕不满,是不是也可以用同样的方式,逼朕退位?”
“陛下息怒!”在场的大臣们齐齐跪地,向前叩。
吴鹏暗暗松了口气,这招以退为进看来是有效果了。唐凌目光一转,看向站立在一旁,好像没事人似的上官秀,问道:“国公,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上官秀笑了笑,说道:“陛下,现在坐在皇宫外的将士们,都来自于驻扎在上京的军团,臣对这些军团并不了解,至于到底生了什么事,臣也不清楚。”
说着话,他看眼吴鹏,又道:“此事,陛下还当问大将军才是。”
你推的倒干净!唐凌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转目再看吴鹏,后者跪伏在地上,汗如雨下,看样子,也是满脑子的莫名其妙。
唐凌冷声问道:“前来逼宫的兵卒,都来自于哪个军团?”
戍京集团军的三位军团长,第一军团军团长罗广、第三军团军团长庞英、第四军团军团长喻统三人,齐齐出列,向前叩,说道:“微臣罪该万死,请陛下恕罪!”
唐凌扫视三人,问道:“你们三个军团中的将士,皆有人参与?”
“微臣罪该万死!”
“你们是该死!”唐凌气得拍案而起。戍京集团军,驻扎在上京,是保护都城、保护皇宫的最后一道防线,自然也是她最为信任的军队,可这么一支她最信任的军队,却偏偏爆出大规模逼宫的事件,唐凌又岂能不气,对这三名军团长又岂能不失望?罗广、庞英、喻统三人差点当场吓晕过去,三人跪在地上的身子突突直哆嗦,脑门顶着地面,头都不敢抬一下。
唐凌冷冷凝视三人,过了好一会,她方坐回到龙椅上,语气也平和了一些,问道:“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军中的将士们为何会对大将军有如此之大的怨气?可是你们三人在军中挑唆的?”
“陛下,微臣就算有天下的胆子,也不敢挑唆将士们弹劾大将军,对陛下逼宫啊……”
“那就告诉朕,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
“说!”
“回禀陛下,是……是大将军反对出兵贝萨的消息传到军中,让将士们……让将士们觉得……”
“觉得什么?”
“觉得……觉得大将军曾做过贝萨人的俘虏,现在才会对贝萨国怯战,才会对贝萨军恐惧,将士们认为……认为一个惧怕敌国的大将军,已不……不再适合继续做我国的大将军。”
听闻这话,在场的大臣们面面相觑,谁都没敢多言。
吴鹏、蔡霄、宋晟三人则是脸色顿变,他们几乎是同一时间,不约而同地看向上官秀,后者正风轻云淡的站在那里,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
猛然间,蔡霄和宋晟都意识到自己上当了,上了上官秀的恶当。
上官秀巧妙的利用了他们之间的矛盾,知道他提出对贝萨进行二次国战的事,一定会遭到自己的反对,而自己是文臣,不是武将,在用兵之事上,无法对上官秀进行强有力的反击,只能借由大将军出面。结果大将军的反对,落在将士们的眼中,就成了对贝萨的怯战,对贝萨的恐惧,这无疑让将士们自然而然地再次记起吴鹏曾做过贝萨俘虏的耻辱。一个做过俘虏的大将军,若是能卧薪尝胆,厚积薄,倒也可以让将士们继续接受,可偏偏这个做过俘虏的大将军,从此以后开始怯战,开始恐惧对方,这是将士们无论如何也忍受不了的。
原来,上官秀对贝萨用兵是假,借用军中将士弹劾吴鹏,逼吴鹏下台才是真!他这是想取而代之,做风国的大将军啊!
想明白了一切的蔡霄和宋晟打了个冷颤,看着上官秀的眼神即有愤恨,又有不甘,同是还带着几分恐惧。
论玩弄权术,上官秀玩不过他们,但论熟悉将士们的心理,他二人又远远不如上官秀。
现在他俩都想通了,可为时已晚,即便蔡霄和宋晟再聪明,再老奸巨猾,这时候也想不出万全的应对之策。
唐凌沉默许久,轻轻探口气,意味深长地说道:“大将军反对对贝萨的二次国战,也是考虑到诸多不确定的因素,又怎能说是大将军在怯战呢?”
罗广小声回道:“陛下,将士们都认为我国对贝萨的二次国战是一场必胜之战,无论是谁反对,将士们都会认为那是怯战的表现。”旁人怯战也就罢了,军中的最高将领竟然怯战,将士们不闹翻天才怪呢!
唐凌懒得再多说其它,挥手说道:“你们是三军的军团长,立刻命令你们的部下回营,若是再敢继续胡闹,一律军法处置……”
她话音还未落,一名禁卫军头领急匆匆地走到金銮殿的大门口,面露焦急之色,伸长了脖子向里面张望。唐凌有看到他,皱了皱眉头,向身旁的女官低声说道:“喧。”
女官唱吟了一声。那名禁卫军头领躬着身子,快步走进金銮殿内,颤声说道:“启禀陛下,现,戍京集团军约二十万众,于东城城外静坐,请……请陛下……”
“请朕什么?”
“请陛下恩准大将军的请辞,请陛下恩准大将军的告老还乡!”禁卫军头领说话时,汗珠子都顺着他的脑门滴淌下来。
一听这话,吴鹏身子软,眼前黑,老头子差点没当场晕死过去。
在皇宫外静坐的戍京集团军将士便有数万人,而现在,到上京城外静坐的戍京集团军将士竟然多达二十万众,这说明说明?说明几乎整个戍京集团军都在反对吴鹏继续做风国的大将军。
而戍京集团军可是皇帝身边的近卫军,是最忠诚于皇帝的军队,连戍京集团军都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如此强硬的弹劾吴鹏,其它军团的情况也就可想而知了。
“二十万戍京集团军将士在城外静坐……”唐凌喃喃的重复道。
“是……是的,陛下!”禁卫军头领颤巍巍地说道。
“朕,要亲自去看!”
“陛下!”群臣闻言吓了一跳,齐声阻拦。
唐凌挺身站起,什么话都没说,迈步向下走去。
路过上官秀身边的时候,她看都没看他一眼,显然她已经认定了此事就是上官秀所为。
对于上官秀在军中的能量,唐凌都感到恐惧,用一呼百应来形容,也毫不为过。恐怕,他在军中的威望早已经过了自己这个皇帝。
唐凌带着满朝的文武大臣出宫,禁卫军率先在皇宫外的广场上冲开一条宽宽的通道,并布起人墙。
看到皇帝的仪仗从皇宫里出来,广场上静坐的将士们齐声喊喝:“请陛下恩准大将军请辞!请陛下恩准大将军告老还乡!”
坐在车冕内的唐凌,面沉似水,她猛然挑起目光,看向与自己同乘一车的上官秀,问道:“是你在暗中捣鬼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