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束缚(1 / 1)

冬季的海滩应该是非常冷的,但我对寒冷已经麻木,而她深陷在恋情的幻想之中,由于燥热而忘却了海滩上的寒风。

这些令人不适的感受,是大脑发来的危险征兆,是警告我们不要逾越的雷池,忽略意味着堕落,意味着迷失。

她一咕噜坐了起来,拂开遮住面颊的秀发,望着我呆了许久,说:“怎么办?我好像真的爱上你了。”

我差点儿吓得魂飞魄散,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细细查探她散发出的信息素。。。。。奇怪,正如我所料,萨佛林施展的催眠咒由于大起大落的情绪波动,已经被她的大脑驱散了。但某种强烈的心绪在她的脑中蔓延,透过她的肢体语言,透过她的面部特征,透过她的呼吸流露了出来。

我弄巧成拙,我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我勾搭上了别人的妻子,我败坏了挚友先生的招牌。

我一跃而起,朝身后观望,见到冰凉的海水,又想着身上贵重的衣物,微微心痛,不敢就此跃入水中逃生,仔细想想,也不应该将她抛弃在这苦寒之地。

她轻笑起来,跑了几步,挽住我的胳膊,亲热的说:“怎么啦?你还有什么本事?难不成你还想冬泳?”她遥望海水,叹气说:“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我凄惨的喊道:“为什么?在下形貌猥琐,举止怪异,吃喝嫖赌,恶习累累,为什么如姑娘这般冰清玉洁、高贵秀雅的人物,会看上在下这般卑劣低贱之人!”

她轻轻挠了我一拳,嗔道:“你在胡说些什么呀!把自己说的这么难听。你在我眼里可比谁都强呢,难道你说我瞎了眼吗?”

我呢喃自语道:“情热之中,皆乃盲目之人。姑娘一念之差,莫要就此断送前程。”

她沉思了一会儿,说:“如果我离开老公,和你在一起,你会嫌弃我吗?”

我觉得背脊发凉,仿佛天瞬间坍塌下来,几乎将我压垮,我已经有了心中的女神,我不能朝三暮四,四处留情,若果真如此,我与那**不如的克莱蒙多又有何区别?

我犹豫再三,长叹一声,说:“双竹小姐,事到如今,在下如若再行隐瞒,那可真是罪无可恕了。”

她后退一步,脸上表情有些震惊,又有些惊讶,她颤声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坐在沙滩上,抓起一把沙子,让白白的细沙从我指缝间漏下,我说:“在下是你丈夫,北辰教授,委派来调查你的侦探。他察觉到你心有所属,故而心生嫉妒。”

她身上的热情渐渐消退了,她的眼神又变得凄然而冷傲起来,她摘掉了爱情的假面,恢复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面目。

但或许之前的她才是真实的?我无法看透她的心思。

她用疏远的语气问:“北辰让你调查我?”

我点点头,说:“他希望我拍摄你与**亲热。。。。乃至交·欢的照片。”

她苦笑起来,问:“他想要和我离婚?那我求之不得,就算他让我一文不名的滚出去,我也毫不犹豫。”

我连忙说:“教授他。。。。他深爱着你,他之所以索要这等证据,其实心中却抱着相反的希望。他希望证明你的清白,他其实全身心的依恋着你,因而做出种种匪夷所思的举动。”

她沉默了一会儿,在我身旁坐下,拉了拉我的手,让我陪她一道坐在海边。

她有些发抖,大概是兴奋劲儿过了,娇弱的身躯被寒意侵袭了吧。我握住她的手,暗念:炎火南来焚天际,凝冰东流两心依,朝冥殊途皆同道,白骨嶙峋血画皮。

胡乱想了一会儿,手掌变得暖热起来,将热量传递到她身上。她感到有些奇怪,默默的看了我一眼,却并不发问,只是说:“北辰他。。。。确实很爱我,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但他的爱已经扭曲了,就像我对他的爱一样,那些都是不正确的,是畸形的,是无法长久的,是注定毁灭的。”

我在心中颇不以为然,世间男女若移情别恋,便会想出种种借口,将罪状从自己身上撇清,所寻找的理由皆是这般虚无缥缈,惺惺作态,令人难以索解。眼前这位年轻的夫人显然也不能免俗。

她见我一脸麻木,笑着说:“你不信?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嫁给北辰吗?我不是吹牛,当年我在共济会大学读研究生的时候,追求我的人可以从古庭门一直排到女生宿舍的厕所门口呢。”

我想象着无数单身男子如同可怜巴巴的宠物犬一样伏在女厕所门口的景象,暗叹世人无知,看不破这花花世界的情·色**。

她说:“你知道吗?我爸也是位考古学家,他曾经是北辰教授的学生兼助手呢。我之所以认识北辰,就是因为我父亲的缘故。而我之所以如此痴迷于考古学,也是受我父亲的影响。而关于永生之酒的描述,也是爸爸他亲口告诉我的呢。”

我顷刻间明白过来,暗想:难怪她会看上北辰,也难怪她会喜欢上克莱蒙多,我稍稍引用了几句古巴比伦的典故,她又对我青睐有加,这莫非就是所谓的恋父情结?

萨佛林这是插话道:“这很正常啊,女孩儿哪有不喜欢自己父亲的?就算我的父亲对我那样残忍,我心里还一直挂念着他呢。”

我想:难怪世上有这么多干爹干女儿勾搭在一块儿,原来并非全是由于金钱的缘故,而是这畸形的恋父情结作祟,如此说来,这些人倒也不见得堕落极深。

双竹小姐垂着脑袋,轻声说:“我父亲在八年前陪着北辰一同前往科雷特山脉进行考古勘探,他们遇到了灾难,所有考古队的人全都死了,唯有北辰教授活了下来。他觉得心中有愧,从那时起,他开始全心全意的照顾我和我母亲,简直就把我们当做他的亲人一样。他每年资助我们母女许多钱,更无微不至的关心我的学业,让我进入共济会大学深造,那时的我打从心底里感激他。”

像最敏锐的猎犬一样,我嗅到了一丝可疑的气息,科雷特山脉的探险?他父亲的意外死亡?出于愧疚的好心人?探险意味着探索危险,而幸存者也许背负着血腥的秘密。

我问:“令尊名为双秋实,对吗?我曾经拜读过北辰教授的书,那上面的出版名单中有他的名字。”

她显得有些激动,说:“没错,北辰那本关于科雷特山脉血腥部族的书籍是在我父亲的帮助下完成的。”

我看过那本书,那个部落被他们称为影山,虽然至今没有出土过直接来自影山部落的文物,但周边地区的不少文明记载中都有关于这个神秘部落的描述,关于他们诡异的习俗,关于他们神秘的成员,关于他们黑暗的魔法,关于那些丛林中探险的旅行者深夜听到的恐怖惨叫。

我说:“那本书前半部分是关于影山部落资料的罗列和整理,据在下判断,该篇章文字简练而沉稳,应当是北辰教授所写。而后半段则突然加入了大量推测和地理知识,语言变得充满活力和想象力,若在下所料不错,自然是令尊所写的了。”

她的手突然颤抖起来,用力将我的手紧紧攥住,泪水在她眼眶中转圈,她说:“没错,没错,你说的太对了。其实,关于影山部落遗迹位置的精确定位,是由我父亲完成的。你怎么会知道的?天哪,如果爸爸还活着,他听了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科雷特山脉位于北非,是一个荒蛮而危险丛生的地方,随着本国的经济急速爆炸,本国的学者也越来越多的参与到关于跨国考古研究的行列中。关于影山部落的探险是一件足以令国人骄傲的事,在国际考古界曾经引起过轰动,那本书以及那次考古旅程足以载入史册,成为学者生涯中极为重大的荣耀。

也许其中有利益的纠葛,有威胁与阴谋,有暗斗与谋杀。

我没有急于说出我的结论,而是问:“之后呢?我是说北辰教授让你成为他的学生之后?”

她神色黯然起来,叹气说:“受爸爸的影响,我对所有考古研究者都带有很深的敬意和好感,尤其是北辰,他是我父亲的老师,全心全意的支持爸爸的结论,是爸爸的知己和导师,爸爸曾经无数次在我耳边赞扬北辰的品德和修养,因此,我从小就对他非常憧憬。

当我成为他的学生,与他朝夕相处之后,我发现我能从他身上看见爸爸的影子。在不知不觉中,他成了我精神的寄托,成了我父亲死去之后最依赖的人。我觉得自己喜欢上了他,每当和他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没法控制住自己胡思乱想的念头。”

我大呼可惜,只觉得她这般糟蹋自己实在不值,但反过来一想:她当时这般心思,与当今的**和小三差别甚微。只不过她图的不是北辰的金钱,而是北辰为人本身。北辰当时名利双收,算得上是高不可攀的人物,她能成为他的妻子,只怕会令不少女子眼红。

我问:“你向教授表白了?”

她羞红了脸,拼命否认道:“他当时还是别人的丈夫,我怎么会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是他先和妻子离婚,随后再向我表明心迹的。当我们开始交往之后,我才发现一切并不如我想象的那么美好——他并非那个在外温文尔雅的学者,而是猜忌心很重的固执老头。

他窥探我的一切隐私,不允许我与任何男**往,并时常怀疑我会背叛他。我忍耐了他的控制欲,约束自己的行为,为了毫无来由的爱意而牺牲自己,渐渐的,我变得完全不像自己了,我像古时候的尼姑或道士一样,过着清心寡欲而束缚重重的生活,我为自己戴上呆板而死气沉沉的假面,对一切表示友好的异性表现出异常的冷漠。

我以为一切会随着我们结婚而好转,但事实上,他反而变本加厉了。他雇佣侦探。。。。”说着看了我一眼,我抓耳挠腮,心中忐忑不安。

她又说:“雇佣侦探。。。。监视我的一举一动,经常毫无来由的打电话查探我的位置,并且对我冷嘲热讽,质疑我的忠诚,可随后又苦苦哀求,表现的如同丧家犬一样。从那个时候起,我知道我必须下定决心脱离他的掌握,我需要一个突破口,一次蜕变的机会,让我重新获得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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