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一回到公寓,晓晓就饿狼扑虎似的扑过来了。
“啊,小蓓,你看吧,那个美国仔喜欢我!”她大声宣扬着。
我无奈得笑了笑。丫头啊丫头,我要是告诉你,那个美国仔刚才强吻,而且是第二次强吻了我,你会不会立马就把我给掐死?
“快!快!把他的手机号给我,我可不能错过他的电话!”
我老实得把方扬的手机号抄给了她。
就在晓晓欢天喜地得蹦蹦跳跳着离开之时,我又收到了爱德华的电话。他是来问我今天下午为何要跟方扬一起离开的。
我告诉了他所有实情,就是隐瞒了莫阿姨的身份,我没有告诉他患者是方扬的母亲,而是一个朋友。
应付完所有这一切,我猛得倒倒了床上。乱,很乱,这是最能表达我心情的词汇。
接下来的几天,我没有去医院,因为一想到方扬和他那个吻,我的头皮就开始发麻。
如果说,他第一次吻我,是醉酒之后的无意识行为,那么第二次,在他清醒状态下的举动,又是什么意思?
还有一个更关键的,本应是“受害者”的我,为什么又会心甘情愿得接受呢?
面对这种错综复杂的问题,除了逃避,我想不到其他解决方案。
但是,该来的,总归会来。
这天清晨,我刚走出公寓门口,就碰到了方扬。
我心里一紧张,想假装没有看到他得逃掉。
“小蓓!”他叫住了我,并大步走到我面前,“那晚的事,你别放在心上。”
那晚的事,是在说那个吻吗?
“在美国,这不代表任何意义。那天,我只是心情不好而已。”他继续解释着。
哦,原来如此,方扬可是个从小就接受了西化思维熏陶的“美国人”啊!虽然他并不是ABC,但毕竟已经在美国生活了10年,举止行为难免随意。
我认真得看着他,“那……如果那晚,陪在你身边的是晓晓,你也会这样么?”
他先是不自然得低了头,然后模棱两可得回答,“也许吧。”
“哦。”我也随声附和,只是心里又开始翻出别样滋味。
“我妈说,你很久没来医院了,想让我问你最近是不是很忙?”他接着说道。
“啊,哦,是啊,不是快期末了嘛,确实有点忙。”我顺着他的意思编织着理由,“不过,我现在正准备去医院看她,你也一起么?”
他笑了,带我上车,然后一起朝着医院的方向赶去。
路上,我问了他关于莫阿姨的最近情况后得知,原来方扬一直没有告诉她,她的癌症已经恶化,生存期不超过半年。
真的要这样吗?
“方扬,关于这件事,我想跟你谈一谈。”我认真得对着他说。
他看到我态度如此坚定,便在快到达医院的时候转了个路口,来到了镇郊区的一个河边花园。
他停下车,“你说吧,要谈什么?”
我整理了下思维,“你知道,我妈妈——我的亲生母亲已经去世了吗?”
“嗯,上次听你提到过。你……愿意跟我分享吗?”他转过头来看着我,似乎怕触及到了我心灵深处最脆弱的地方。
“当然。”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我的感情已经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激动,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今天特别想把这一切都告诉方扬。
“其实,和你一样,我8岁之前的人生是多彩斑斓的,有爸爸、有妈妈、有爷爷、有很多小朋友,我们共同生活在浙江同里镇,过着平凡快乐的生活。当时爸爸是大学教师,妈妈是舞蹈演员,生活不算大富大贵,却也简单富足。”
说到这段时光,我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那个此生最无忧无虑、最幸福知足的岁月中,不由得幸福得笑了。
是啊,连想一想都会觉得幸福的日子。
接下来,我话锋一转,不得不重新揭开我心灵深处最深刻的那道伤疤:“8岁之后,我的人生除了灰色、还是灰色。因为一次车祸意外,妈妈命丧九泉,那天,刚好是我代表镇上去市里参加舞蹈比赛的日子,我跳的,是妈妈亲自给我编排的舞蹈——《茉莉花》。”
聊到这里,方扬意味深长得点了下头,“是上次你在酒吧表演的那支舞蹈吗?怪不得……”
他没有说下去。我主动问着,“怪不得什么?”
“其实,当时我就感觉到了你这支舞蹈中的悲痛,原来,是跟你过世的母亲有关。”他喃喃得回答,继而好奇得追问,“那,然后呢?”
“然后,爸爸难忍丧妻之痛,就带着我和爷爷移居到别的城市了。”我面带轻松得回答着,没有再往下讲后来爸爸又取了继母、以及那个比我小10岁的弟弟的事情。
也罢,这些本就与我今天的话题无关。
方扬仿佛一直沉浸在我的悲痛里,并没有再问什么特别的。
“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要跟你讲这些么?”我继续问着他,“因为,我妈妈走得太匆忙,我连她的遗愿是什么都不知道……你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吗?”
方扬深深咽了口唾沫,若有所思,欲言又止。
“还有,陈家俊之前问过我:为什么像我这样的穷人,非要打肿脸吃胖子,跑到伦敦这么贵的地方读书,难道你不好奇么?”我再问。
他转过头来,认真看着我。
“那是因为,我妈妈生前跟爷爷和爸爸提起过一次,她打算以后送我到伦敦读大学。就为了这么一句,我只带了一个学年的学费,便不顾一切得跑到了这里。再苦再累我都不怕,因为我知道这会让妈妈九泉之下可以瞑目。”
再次回想起初来伦敦的种种,汗水、泪水,我到底挥洒过多少,连自己都记不清楚了。然而,我却一丝也没有后悔过。
当我们有着信念的时候,我们不会畏惧困难;当我们有着斗志的时候,我们不会感觉辛苦。
对我来说,妈妈,就是我的信念,就是我斗志的源泉。
方扬轻轻抬起右手,抓住了我的左手,似乎想安慰我,却又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怎么样,我的故事对你有什么启发么?”我含沙射影。
“我懂……但是,你让我再考虑下。”他答着。
我点了点头。
然后,我们一起开车再调转头来往镇医院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