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
苏绣绣闻听此言,霎时间,从脸红到了脖子根,喃喃道:“哦,敢情是你和王美芳生的儿子啊!”
“不然呢?”
“我……”苏绣绣灵机一动,道:“若兰有喜了,我还以为你会把嫡子过继给你哥哥呢,我觉得不怎么合适。 ()”
崔耕不疑有他,道:“若兰好不容易才怀,她可舍不得。”
二郎真是官做的越大,越好骗呢。
望着崔耕充满歉意的脸庞,苏绣绣既长松了一口气,又有些莫名地失落。
……
……
接下来日子里,崔耕算是彻底进入了度假状态。
原来他的职司是京兆尹、水陆转运使、书门下三品,因为当朝宰相的数量超标以及他和其他宰相都不怎么对付,所以,崔耕一直主抓京兆尹、水陆转运使的日常工作,并不怎么搀和宰相们的事儿。
现在,这两个职司一去,崔耕再没有分管的具体工作了。从理论讲,他只要正常参加朝会,做个吉祥物即可。
崔二郎自有傲气在,索性直接表托病,连朝会都不参加了,每日里周旋于崔府、平阳公主府和安乐公主府里,尽享天伦之乐,甚至给自己起了个雅号“奉旨陪妻崔二郎”。
见他摆出这副姿态,朝堂的各势力渐渐放下心来,将目光投向了新的敌人。
三个月后,大明宫宣政殿,一场朔日朝会正在举行。
大唐的朝参总共分为三种类型。
第一种是元日和冬至日举办的大朝会。大朝会最为隆重,“展宫悬鼓吹,陈车辂舆辇。”到时侯,皇帝会“服衮冕,御舆以出,曲直华盖,警跸侍卫如常仪”,接受群臣、客使朝参礼贺。这种朝会的参加者,有王公诸亲、有在京九品以武官、还有地方奏的朝集使、周隋后裔介公部公,蕃国客使……等等,最为隆重。
第二种,是朔望朝参。即每月的初一、十五的朝会。在那天,殿会设黼扆、蹑席、熏炉、香案等物,依时刻陈列仪仗。在监察御史的带领下,群臣按品级于殿庭位,皇帝始出御座,群官在典仪唱赞下行再拜之礼。
最后一种是常参,“凡京司武职事九品已,每朔、望朝参;五品已及供奉官、员外郎、监察御史、太常博士,每日朝参”。
所谓的每日朝参是常参,一般不用摆列仪仗,也无须大排场,是真正的行政日。有资格参加的人称常参官,人数少而级别高,都是五品以职事重要者。
总的来说,大朝会和朔望朝参都是礼仪性质的,参加的官员很多。唯有常参朝会,参加的官员少而精,才是真正的处理政务。
然而今天,众人一到宣政殿意识到不对劲了——面南背北,居而坐的并非一位而是两位,左边那个正是当朝天子李显,右边那个,却是皇后韦香儿。
怎么回事儿?皇后为后宫之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时间,群臣一阵阵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张柬之身为百官之首,赶紧跪倒在地,道:“敢问陛下,皇后为何会出现于此地?”
李显道:“朕近日来常感精力不济,所以请皇后临朝,与朕一起参谋国事。”
张柬之道:“陛下精力不济,自有臣等为陛下分忧,皇后临朝,着实不妥!”
“有何不妥?”李显不以为然地道:“难道你忘了先帝时,曾经二圣临朝?”
张柬之朗声道:“臣当然知道此事,臣更知道,太后是如何成为则天大圣皇帝的!”
最后这句话,真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不过,话刚一出口,张柬之感到有些不对了,似乎……自己之前说过类似的话啊!
果不其然,李显道:“太后成了则天皇帝不假,但那是因为朕年幼无知,现在她不是又把皇位还给朕了吗?”
“我……”
张柬之想起来了,次韦后垂帘的时候,自己说过类似的话。
当时没有辩个清楚,最后是崔耕活了稀泥,那这次呢?
他眼珠一转,另辟蹊径道:“几个月前,皇后曾经垂帘,旁听崔相的案子。当时她承诺,下不为例。现如今,皇后再次垂帘,岂不是言而无信了吗?”
李显耸了耸肩,道:“现在皇后也没垂帘听政啊!”
他特意加重了“垂帘”二字,这非常无耻了,的确,韦后直接出现在了群臣的面前,没有帷幕遮掩。但是,当初协商的重点,分明是在“听政”好不好?
张老头直气的肝儿颤,深吸一口气,道:“总而言之,皇后垂帘之事绝不可行,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哦?”李显阴阴地道:“这么说……朕的旨意是不好使了?”
张柬之毫不退让,道:“皇帝的旨意也分为圣命和乱命,若是乱命,臣宁死不从!”
“张相……”韦后轻启朱唇,可怜巴巴地道:“本宫为陛下分忧参与朝会,我不发表任何意见,只是旁听,还不成吗?”
张柬之哪会被他这点小伎俩所骗倒,摇头道:“不行!事关重大,应防微杜渐!”
“看来,张相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本宫和陛下呢。”
“不是不给陛下和皇后面子,而是此事事关江山社稷,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还请皇后回宫,专注后宫之事。”
“还请皇后回宫,专注后宫之事!”
“还请皇后回宫,专注后宫之事!”
……
群臣呼啦啦跪倒一大片,只有梁王武三思,宰相韦巨源一系的人,还站在那里……呃,似乎这话也不怎么准确。
有一人是例外,他既不忠于武三思也不忠于韦巨源,却紧走几步,来到了众朝臣的面前。
其人正是羽林大将军呼野利。
当初,他和张昌宗兄弟勾结,险些使得神龙政变功亏一篑,多亏了崔耕棋高一招,控制了靺鞨人,才使他不得不倒戈投向李显这边。
神龙政变成功后,呼野利也算功臣之一,继续为羽林大将军。
现在,他暴喝道:“尔等难道想聚众逼宫吗?须知,俺认得你们,俺手下的兄弟们,却不认得你们!来人!”
“在!”
一队队羽林军在殿外列队,观其面相,全是靺鞨族人。
他们个顶个的弓弦刀出鞘,跃跃欲试。看那样子,只待李显一声令下,要血洗宣政殿!
张柬之心里一翻个儿,完了!
今日是朔日朝参,清流一派掌羽林军兵权的人都在殿内。李显若是大开杀戒,大家简直全无还手之力。
李显趁机道:“朕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诸位爱卿若同意皇后垂帘,朕可以既往不咎。”
“陛下把微臣也看得太小了!”张柬之一咬牙,连磕了几个响头,道:“老臣活了八十多啦,早活够啦。若陛下执意让皇后垂帘的话,还请砍了微臣的脑袋!”
“你……”李显看向其他人,深吸一口气,道:“张相年纪大了,老糊涂了,朕不跟他一般见识。你们呢?可愿皇后听政?”
袁恕己坚定道:“微臣的年纪虽然没张相大,但脑筋也不怎么清楚。还请皇后回宫,不再干预政事!”
敬晖也道:“忠臣不怕死,怕死不忠臣!臣今日死谏陛下,收回成命!”
“还请陛下收回成命!”跪着的众朝臣齐声高呼。
……
事情发展到了现在,李显也有点傻眼。
这么多人,他总不能都杀了吧?
这样做,不仅仅会被扣无道昏君的帽子。最关键的是,这些人死了之后,形成了巨大的权力真空,大唐朝廷无法运转了!
什么叫法不责众?这叫法不责众!
但是,此妥协了呢?不用问,自己这个皇帝会威严扫地。
这可怎么办?
“你……你们……”李显一阵语塞,不知如何是好。
武三思眼珠一转,道:“陛下,微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梁王有话请讲。”
“今日之事,陛下和朝臣各执一词,难以决断,一个处理不好,是个朝政动荡之局。不如……找人说合一番?”
“找人?找谁?谁配做朕和群臣之间的间人?”
“书门下三品崔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