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明俊跟在狱警身后穿过长长的走廊,一直走到探视房前停止了脚步。狱警回过身朝他看了一眼,沉声道:“一共四十分钟的时间,进去吧。”说着抬手打开了门。
原明俊脚步停顿了片刻,慢慢朝里走了进去。他刚进入房间,原本坐在沙发上的文丽就‘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她画着极浓的妆,却掩盖不住憔悴的脸色,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她仿佛苍老了整整十岁。
原明俊看见文丽,眼眶一湿,颤抖着叫了声:“妈。”
文丽涂着鲜红指甲的纤细手指颤抖着抚上原明俊的脸颊,她这个被自己一直疼着宠着,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儿子不过这么短的时间,就瘦了整整一大圈。他的头发长长了不少,乱糟糟地堆在头上没有打理,原本白皙圆润的脸颊瘦得凹了进去,嘴角还有一大块淤青。
文丽眼泪立刻就涌了出来,颤抖着声音问:“宝贝,你的脸上怎么会有伤?里面有人欺负你,有人欺负你是不是?!”
原明俊眼眶里的眼泪也连串地掉下来,这一个多月他简直活在地狱中一般,就要忍耐不下去了。二十年来他一直都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哪里受过这样的罪!
如果仅仅是吃一点苦他也能够忍受,但那种非人般的羞辱却几乎要将他折磨疯掉,他甚至几次提起了自杀的念头。
见原明俊只是哽咽着不说话,文丽的眼睛里瞬时就腾起了愤怒的火焰:“是谁给了他们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欺负到我们原家头上来了!”
在原明俊入狱之前文丽就特地打点过一番,就是担心原明俊会受欺负,谁知道这些狼心狗肺的钱照收,该做的却一样不做!她现在恨不得立刻冲出去将那些人撕碎!
“妈,”原明俊哽咽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问道:“你不是说我很快就能出去吗?我在里面已经待了一个多月了,我实在是不能再忍受下去了……这里面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
文丽瞬时红了眼眶,无数的愧疚、痛苦情绪涌上心头,她心疼地摸着原明俊的脸,痛苦得几乎说不出话。
“妈,您为什么不说话?我到底什么时候能出去?”原明俊的声音里带着颤抖。
“抱歉,明俊,没办法,我实在是没有办法。”
“什么叫没有办法?”原明俊怔愣地看着文丽,语气充满了不敢置信:“你不是说爸会救我出去的吗?你不是说他已经答应你了吗?什么叫没有办法?”
听原明俊提到原政清,文丽的眼中霎时腾起浓重的恨意,咬牙切齿道:“别提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原明俊对文丽骤然转变的态度有些不解,愣愣地问:“什么意思?”
“原政清他答应了我会想办法救你,可是他救你的方法就是将你送进监狱!他为了自己的名誉亲手将自己的儿子送进监狱!”文丽艳丽的脸孔扭曲到了极致,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狰狞着吼道:“原政清!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当初是瞎了眼才会嫁给你!”
原明俊被突如其来的情况弄懵了,呆愣地看着一脸愤恨的文丽,半晌才不敢置信地问:“妈,您是骗我的是吧?爸……他……我是他的亲儿子,他不会不管我的不是吗?”
文丽见自己的儿子一脸懵懂地看着自己,心疼得快要无法呼吸,眼泪又连串地掉下来:“真的,是真的,原政清他就是这样冷血的人,他心中根本没有你这个儿子,也没有我这个妻子,他有的就只有他自己。”
原明俊这时候才慢慢转醒过来,意识到文丽并不是在欺骗他。原本他就是靠着原政清可以救他出去这个念头来支撑自己,现在这唯一可以支撑他的念头也被打碎了,他觉得已经没有坚持下去的动力了。
“妈,不行,真的不行……我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一天也不能。我该怎么办?妈你帮帮我!帮帮我!”
文丽心疼地将满脸泪水的原明俊拥进怀里,连声安慰道:“别怕,明俊,妈妈会想办法,妈妈一定会想办法!”
原明俊从文丽怀里抬起头看向她:“你会有办法救我出去对不对?”
“抱歉,抱歉明俊,这个我真的没有办法……”
“那你说会想办法!都是在骗我的吗?!”原明俊忍不住嘶吼道。
“不是!我没有骗你!”文丽抚着原明俊的脸:“宝贝,原政清他对我们不仁,就不要怪我们不义!他手里有的是钱,最近又拍到了好几块贵价的地皮,那些东西本来就是你的!我要替你拿回来!”
原明俊一个劲儿地摇头:“我不要钱,我只想出去!”
“傻孩子,”文丽抽噎着摸了摸原明俊的脸:“只有将钱攥在自己手里才是最重要的!你忍耐一下,几年很快就会过去,你表现良好还可以减刑。只要我将原政清手里的钱弄出来,以后你的半辈子就不愁了。只要有钱,你想要什么不可以?”
原明俊觉得有些不理解:“爸的钱不就是我的吗?”
“他不配当你爸!”文丽恶狠狠地咒了一声,半天,才又对原明俊低声解释道:“他心中根本没有你和我的位置,他唯一在乎的就只有自己!你能保证他会将钱都留给你吗?”
文丽喘了口气:“万一哪天他看上了哪个狐狸精,在外面有了野种,你以为他还会将家产都留给你吗?别忘了当初原劲光是怎么被他害死的!”
原明俊眼睛瞪得溜圆:“妈你刚刚说什么?爷爷是被谁害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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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宴过后,原陆时同傅司柏便一直陷在冷战之中。倒不是两人故意冷战,而是不知不觉间就有了隔阂。
处于冷战中的原陆时觉得十分难受,一方面是因为两人从确定关系之后就几乎很少吵架,像是这么久的冷战更是从来没有过的。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生日礼物的事情让他觉得十分沮丧。
他这时候才发现两个原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之间,就像是隔着一条鸿沟,一旦有问题发生才会了解到隔阂有多么深。而他同白敬陵相比,少的也并不仅仅是同傅司柏在一起的那二十年的时间。
两个人之间的气场连孟孟都感觉到了,他抱着原陆时的脖颈,一双黑亮的大眼睛看着他:“叔叔,你和小叔叔生气了吗?”
“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孟孟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他只是觉得两个人不对劲,但要是问他究竟有什么不对劲他也说不出来。他想了一会儿,才勉强解释道:“嗯……因为你们好久都没带我去游乐场玩了。”
“孟孟想去游乐场了?”原陆时亲了亲他的小脸蛋。
“嗯。”
“好啊,那叔叔带你去。”
孟孟将胳膊搂紧了一些:“可是我想小叔叔和我们一起去。”
“你……小叔叔他最近很忙,没有时间去游乐场。叔叔带你去好吗?”
“那我不去游乐场了,我们烧烤,在院子里烧烤行吗?再叫上沈叔叔和陈舅舅。”
不知道为什么孟孟一直坚持叫陈耀锋舅舅,纠正了几次也记不住,原陆时索性也就由着他了。
最近傅司柏很忙,经常连晚餐也不回来吃,回来了也一直待在书房,他实在是没有把握傅司柏会不会有时间。再说两个人还一直在冷战,他也有些开不了口。
于是他直接就想拒绝:“你小叔叔他没有……”
“我有时间。”傅司柏不知什么时候忽然出现在他身后,插口道。他低下头在孟孟脸上亲了一下:“我们这周就去烧烤,在院子里,好不好?”
“嗯!”孟孟看起来很高兴,十分用力地点了点头。
“不过现在已经九点钟了,”傅司柏抬手看了看表:“你该睡觉了。”
孟孟在原陆时怀里挣动了一下,将搂着他脖颈的手收紧:“今晚我想和叔叔一起睡。”
“不行。”傅司柏轻松地将孟孟从原陆时怀里抱了出来,随手递给一旁的保姆:“听话。”
孟孟撇了撇嘴,但还是乖乖地被保姆抱下了楼。
保姆和孟孟一离开,卧室就只剩下原陆时和傅司柏两个人,气氛一下子冷下来。原陆时觉得处在这种冷硬尴尬的气氛里自己简直要没办法呼吸,抬脚也想跟在保姆身后下楼去。
他刚走到门口,傅司柏忽然抬手将门“咣”地一声关上,还没等原陆时反应过来,就抬手直接将他翻过身压在门上。
两个人的距离极近,傅司柏玻璃珠一样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半晌,才叹了口气道:“你到底要和我闹别扭到什么时候?”
“我没和你闹别扭。”原陆时低低地回答。
“是吗?那你为什么一直躲着我?”
原陆时抬起头瞪着他:“谁躲着你了?!”
“没躲着我?那是谁一见到我转身就走?”傅司柏挑眉看着他。
见原陆时再次保持缄默不肯说话,傅司柏忍不住再次叹了口气,放低声音道:“陆时,你到底在为什么不高兴?”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