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韦家姐弟
“砰砰……砰砰……”韦天天叩击着屋门,几秒钟后仍是一片寂静,屋子里似乎没有人。但是韦天天好像来要债的一般不死心,用力一推门,门开了。她嘴角轻轻上扬,就像是不出所料的样子。
“韦成你个小兔崽子,姐敲门你为啥不说话,我去,你这屋里什么味儿啊?”她还没完全进屋话就说了一半,但等她进了屋就说不出来了。
屋子里床上的被子像是被无数次旋转后又打了个结那么扭曲,被子旁边是一团同样扭曲的耳机线以及与耳机线连接着的网球包,地板上两个黄瓜味的乐事薯片袋遥望着距离它们两米远的瘪了的可乐罐,在床的另一侧地板上是几本高中教材,它们明显没有因为名称与科目的不同被分开,它们跨越种族地躺在一起。黑色的枕头黑色的被子黑色的床单甚至那个现在还没拉开的窗帘也是黑色的,女人借着门外的光打量着屋里的一片狼藉,然后看向了屋子的主人——她的弟弟。
书桌上杯子里有半杯凉了的咖啡,速溶咖啡袋就在杯子旁边,被撕开的口子里有些粉末洒在了桌子上。电脑屏幕发出肉眼不易分辨的闪动的光,青白色的光照在韦成那张呆呆的有点傻的脸上,窄窄的脸颊上还有点青春痘,鼻子倒是很英挺,油油的刘海儿粘在一起挡住了眉毛。
韦成轻轻地把头转向门口,面无表情地说:“有吃的么?”
“我简直懒得吐槽你屋子里的状况,话说你这姿势和穿着也是醉了,你在cosplay《死亡笔记》里的L君么?”
“哦,我饿了……”韦成上半身穿着白色长袖小衫,下半身穿着一条淡蓝色的牛仔裤,裤腿微长罩住了脚后跟。他赤着脚蹲在电脑椅上,左手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块奥利奥,用大拇指与食指捏着,左手臂先是伸的老高再是向下弯曲,仰着头张开嘴去接左手里的饼干。一边嚼一边偏头看着韦天天,一付我就是L看我表演的多到位的自豪像。
啪嗒,韦天天打开了房间的灯,突然的光明让她有点不适应,她勉强地在床上找到一个能坐人的地方,中指上带着卡地亚钻戒的左手拂了拂床单的褶子,轻轻地放下了她的LV新款包,GUCCI皮靴使她的小腿看起来又直又细。挺拔的站姿展示了她的家教良好,棕栗色的大波浪卷挡住了小半张脸,高贵又妩媚。
“阿成,你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呢,连被子都不知道叠。爸爸生意太忙,知道你自己在家就不放心让我来照顾你。你这样上了大学怎么独立生活啊?对了,你是不是也要开学了?几号开学啊?录取通知书上有吧,录取通知书呢,给我看看,我还没见过清华的录取通知书呢……”
韦天天一直认为自己作为一个24K纯白富美型的女神一直以高冷气质吸引了成群的权贵公子。毕竟从小就按照社交名媛的方式教育,姿态礼仪全是空姐课程。拿到浙江大学风险投资硕士研究生学位的同时还学习了商业英语,常用日语与俄语,十级的钢琴配上韦成的十级小提琴一直是韦家的新年节目。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优秀的女人每次看到她的弟弟就会变身话痨,高冷女神气质全无倒是更像个老妈子。
“我……有点想妈妈”韦成有点犹豫的说了一句,他一直在想要怎么表达他的不安,面对着大他5岁从小照顾他的姐姐,他确实想起了母亲,何况母亲与姐姐长得很像,鹅蛋脸上都有大大的杏眼与小巧的鼻子。“我做了个梦,梦见妈妈带着我们在花园里跑,我总是跟不上妈妈,望着妈妈发着光的背影,看得见,却总也抓不到,我就喊‘妈妈!妈妈!’,可是……”韦成说出了自从韦天天进屋以来说的最长的一段话,只是被后者打断了。
韦天天走上前来把弟弟的头抱在怀里,尽管这个大男孩几天没有洗头,看起来脏兮兮的。韦成闭上眼感受到一缕香奈儿的味道。真的很怀念小时候的姐姐,那时候的姐姐身上不喷香水,他说姐姐身上有妈妈的味道。
“乖,别想了,我去给你做饭。”韦天天轻抽了一下鼻子,背对着韦成脱下外套,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门口。
“姐,土豆丝里不要放醋。”
“嗯。”韦天天停顿了一步,没有多说什么,又迈步走到了门后。笔直的身板渐渐靠墙蹲下,柔顺的卷发随着肩膀上下耸动着,干净素白的右手捂住了嘴,眼泪决堤。
2.窃听
“阿成,我去买点土豆和鲫鱼,你在家饿了先吃点饼干啊。”韦天天把头发扎成了马尾,洗掉了妆容,换了皮夹克和牛仔裤,拎着一个布袋子,很有下得了厨房的感觉。
韦成冲门口点点头,拿起一块奥利奥,像刚才那样机械地吃掉。
“哈,臭小子,好好呆着,我走了啊。”韦成好像看见了那个女人用虎牙咬了咬嘴唇,一付稀罕的不得了的样子,言语带笑。
他转过了头,熟练地把魔音耳机从抽屉里掏了出来,不理会那些乱糟糟的线,插在电脑上后直接扣在了耳朵上。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是MicrosoftWord的界面,白白的纸上没有任何内容。他把修长的手指放在了键盘上,指尖轻点就像随时待命的士兵。
啪!
噼啪!
噼嗒啪嗒!
手指开始在键盘上舞动着,就像是一个个舞者站在舞台上,一边聆听天籁,一边纵情舞蹈。韦成只是在闭着眼仔细地听着什么,白色的虚拟纸张上每五秒就出现一行字,也许专业的打字员看到这场景也会大张嘴巴自叹不如。
电脑的右下角图标中有一个六芒星图标,这是个韦成自己编写的窃听软件。这个软件的原理在于只要盗取了目标计算机主经常使用的社交网络帐号密码后,将帐号密码输入该软件中就可以跟踪目标账户的计算机,并获得该计算机周围的一切声波信号。属于一个隐形的窃听器。
作为公安局副局长兼刑警大队队长的韦志刚发现侄子编了这么一个有利于查案的软件后,果断安装并学习了这个软件,而代价是他要教会韦成开枪。但是,韦成没有告诉他叔叔,他还编了个附加部分,就是安装这个软件的计算机之间也有互相监听功能。而现在,韦成正在监听他的叔叔。
“我们这次会议啊,是要分析一个中央发给我们的绝密档案,并且按照中央的命令,制定计划实施行动。那么下面请韦志刚同志给大家读一下这份档案。”有点谢顶的中年男人身着西装,发丝一根根都向后背着,浑厚的声音说完这段话后,他看了一眼坐在长长的会议桌的左手边第一顺位的韦志刚。
韦志刚从开会前就感觉这次会议不一般,先是现在正坐在会议桌右手边第一顺位的那个古板眼镜男在10分钟前找到他的办公室,虽然灰色西装穿得很正式,但是从那个有点歪的蓝色领带不难看出此人并不总是穿正装。“韦局长,你好,我叫周正宇。这份文件先给你,等级是绝密,请把它带到10分钟后的会议室里。”韦志刚看着这个一脸认真的家伙有点想笑。随后就是一直背地里被他叫做“老头子”的公安局长马一山亲自提醒他去开会。进会议室前每个人都像是在去天安门的地下通道里那样被检查。翻个毛啊,我身上又没有汽油,韦志刚厌烦地想着。
韦志刚停顿了一下,他环视了下会议室,空旷的房间里只有这张大会议桌和十几把椅子,窗外的阳光照在洁白的墙上苍白让人感觉寒冷。目光最后回到周正宇脸上,还是一付认真模样,这时韦志刚发现他长着一对儿一单一双的龙凤眼。
“咳,大家请看,绝密文件,我现在打开它并且宣读,禁止记录与录音,有将内容外泄者以危害国家安全罪秘密处置。”韦志刚站了起来,习惯性地清下嗓子,说明了文件的绝密性质,但是他不知道,就在他身前的笔记本上就有窃听装置。
“1966年至1976年,由于我国发起了大范围的阶级斗争活动,大量资本家,科学家,艺术家,文学家以及医生与教师被民众批斗与驱逐,有些人由于冤假错案已经死亡,而有些人携家眷逃离原住地,经调查逃亡国外的并不多,他们可能还在中国。冤假错案平反后,我国依旧没有放弃调查。上世纪90年代发现湖北神农架一带有强烈的信号干扰源,附图1与附图2是无人机航拍该地区时,拍到的像片拼接后的图片。”读到这里,韦志刚放下了文件,从文件夹里找到了两张图片,他先把两张图片拿在手里看了一下,但是由于这不是他的专业范畴,手里这两张模糊还有点雪花的图片使他有点尴尬。
“给我看看吧,我给大家解读一下。”周正宇看出了韦志刚的茫然,及时地站起来伸过手去。韦志刚抬了下眼睛,这个动作让年近40的他暴露了自己的抬头纹,看着对面那双由于眼皮一单一双而显得一大一小的眼睛,他还是感到有点滑稽。
“好,谢谢。”韦志刚将图片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