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冉之给折喜喝的水里面放了一点点安眠药,折喜喝完很快就睡了。
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视线一直留在卧室的方向,他只留了一盏暖黄色的灯,里面的人安然入睡。
安眠药是他从折喜的包里找出来的。
他收回视线,揉揉疲倦的眉心,轻不可闻的呼了一口气。
半拉开的窗帘,外面黑夜暮色,房子在市中心,透过窗户,可见外面的高楼大厦,霓虹灯折射进来,印在地毯上。
客厅没开灯,从卧室折射出来的灯依稀可见房子百来平米,客厅的墙壁与卧室一样,优雅大方的米色装修风格,橙黄色的台光很柔和。
房子里的东西很少,显得空旷偌大,除去必备的生活需要,就像一间快捷酒店。
他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杯茶,直到折喜醒来。
“我要回家。”
折喜从床上爬起来,她似乎恢复了平静。
默不作声围着卧室找了一圈,找到了外套,她穿上,又重复了一遍,“我要回家。”
“好。”唐冉之靠在门框边,眸子看不出情绪分明,他又说:“我送你回家。”
“不用。”她看也没看他,直接拒绝,从他身边擦身而过,她绕去沙发拿包。
唐冉之沉默片刻,转身跟在她身后。
折喜面无表情穿上鞋子,理了理凌乱的头发。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出现在唐冉之的房子,她从没有来过他的住所,这是第一次。
当然,她想也许是最后一次。
折喜推开门,意识到唐冉之跟在她身后,她皱眉,不悦说道,“说了不要你送!”
唐冉之敛敛眉,淡淡开口:“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折喜继续拒绝:“不用。”
出门左侧是电梯,光滑的大理石台面,地面折射出唐冉之的身材阴影。
他没有笑,紧抿了嘴角一言不发,只是静静跟在她身后。
折喜进去,唐冉之也进来。
两人在电梯一路沉默,折喜靠在电梯角落,透过玻璃镜,看模糊不清的自己,早上化的妆容已经淡了,她的眼眶微肿,皮肤苍白,嘴唇干干的。
一个字:丑。
到达一层,电梯开。
折喜踏出右脚,突然想到什么,她稍稍偏头,用余光去看唐冉之,冷冷地说,“不用你送。”
说完也没等唐冉之有任何反应,她快步向大门走去。
外面的天很黑了,小区的路灯很明亮。
冷风袭来,折喜一个人节了,需要玫瑰花吗?可以送给男朋友哦,或者闺密……”
年轻有活力的女生笑容灿烂看着她,手上捧着一枝枝包装精美而娇艳欲滴的红玫瑰。
折喜下意识回头,人来人往的路人,后面已经没有唐冉之的身影了,她松了一口气,却有些莫名的情绪。
她下意识要压抑这种情绪,她朝女生笑笑,“对不起,我是单身。”
女生啊了一声,露出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表情,却还是朝她礼貌一笑,“谢谢。”
“不谢。”
迎面驶来一辆出租车,折喜招手,车停下,是个中年司机,摇下车窗问,“小姐,去哪?”
“江桥惠源。”
折喜说着拉开车门,眼角余光一瞟,在后面不远处看到一辆黑色的宾利,她愣了愣,坐进车里。
折喜怅然望着车窗外一辆辆驶过的车。
看久了,她的眼睛有些累,头疼欲裂。她轻轻闭上眼。
她记得在唐冉之的住所醒来的时候,她安静躺在床上,打量这间陌生的卧室,格局很单调,少少无几的装饰品。
她喜欢把房子布置得温馨舒适,对于眼前这所空荡荡的房子在视觉上她很不习惯。
她望着天花板沉默,那些记忆滚入脑海,在眼前浮现。
姜暖的挑衅……
慕婧的出现……
如电影回放在她脑海里一一闪过。
她像疯子一样的无理取闹,唐冉之的妥协。
她隐藏那么好,还是失控暴发出来了。
折喜募然扯扯嘴,她揉揉疲倦不堪地眉心,心情半喜半忧。
唐冉之一定被她吓着了吧,他那么敏锐,肯定也猜到了。
她回头。
那辆宾利亦步亦趋跟着出租车。
半个小时到达,司机喊:“小姐,到了?”
后面的女子没应。
司机加大了音量:“喂?这位小姐,已经到了惠源小区!”
“嗯?”折喜迷迷糊糊醒来,她揉揉眼,眯眼看向车窗外,是惠源小区。
她裹好衣服,推开车门下车,头也没回的走掉。
司机愣了半会,摇下车窗,大喊:“小姐,小姐,钱!你还没付钱!”
女子好像没听见,走进大楼里。
司机正想追去,却见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食指和中指夹着一张一百块。
他愣了愣,看着来人。是个年轻英俊的男子,身材高大,见他愣着没接,直接把钱扔进车里。
司机马上回神接钱,嬉笑道:“等等啊我找零钱。”等他数好零钱,回头,男人早已大步走远。
司机看着手上二十几块的零钱,作模做样喊了几声,嘀咕,“这是你自己不要的……”
折喜洗完澡,正吃药时,有人敲门。
这么晚了是谁?
折喜疑惑,想了想还是透过猫眼去看,却是附近的外卖小哥。
她开门。
“您好,这是您订的外卖,这是小票,请您签收。”
“谁?”折喜愣了愣,没接,又问:“谁订的?”
外卖小哥似乎没见过这样的买家,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订外卖,他谨慎看了看眼前漂亮女子,问:“这是惠源a区508吧?”
“是。”折喜回。
“那就是了。”外卖小哥直接把食盒塞在她手里。
折喜纳闷提着食盒进厨房。
厨房无烟尘之气,干净整洁,她和苏烟从来没有动手做过饭。
她放到桌上打开食盒,顿时一阵菜香四溢,弥漫整个厨房,大半天没吃饭,她确实饿了。
有三个菜,她愣了愣,全是她爱吃的东西。
苏烟回老家了,订外卖的人肯定不是她,想到这,折喜脑海里有万千思绪。
她抿了抿,走到卫生间,轻轻掀起窗帘一点。
果然,楼下停着那辆宾利,没开车窗,她看不清里面,也不知道里面的人视线有没有看这里。
她看了几分钟,宾利没有要走的意思。
折喜回到厨房,习惯性蹲在椅子上,盯着菜看了一会,拿起筷子有些食不知味吃了起来,吃了一半她就吃不下了。
她放下筷子,怔怔望着卫生间的方向。
不知看了多久,她意识到自己要睡觉了,脑袋昏昏沉沉,提不起精神。
折喜把剩下的菜扔进垃圾桶。扔完,又怔怔盯了几秒垃圾桶才走进卧室
五楼某户的灯熄灭。
唐冉之收回视线,盯着车头一支红玫瑰发了一会呆。
过了一会,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摇下车窗后点燃,烟丝从口腔涌入,吸进肺里。
少年时有烟瘾,在北京军校长官严格控制烟品,偶尔烟瘾犯了就偷偷抽几根。
后来回易市,折喜不太喜欢烟味,一看见他拿烟。她就叉腰瞪他,小小姑娘像个小大人似的。
至于慕婧。
他甚至想不起慕婧这个女人的长相了,他只知道这个女人是父亲安排的,他只记得折喜亲昵叫她慕婧小姨。
他还记得折喜仰头问他什么时候和慕婧结婚。
他说:“快了。”
“哦。”折喜鼓嘴点点头。
他笑着揉揉她的脑袋,风淡云轻地问,“那阿喜和锡宁呢?”
提起锡宁她就高兴了,来劲了,她憧憬着未来,露出好看明媚的笑容。
“等我们俩毕业了就结婚,徐姨肯定可高兴了,哎……小叔叔,你一定要给我们包一个大大大大的红包。”她说着张开手臂比了一个大小,“这么大!”
“好。”他说,“小叔要看着你幸福。”
是你,而不是你们。
——
翌日。
折喜醒的很早,才6点半。天刚蒙蒙亮,玻璃窗上蒙了一层薄雾。
折喜刷了一半牙,目光怔怔与镜子中的自己对视几秒,头发散乱,双眼发肿,满嘴的牙膏沫。
她有些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早起来刷牙。是不是有病!
刷完牙,折喜走出卫生间,过了一会,她又进来。
折喜小心翼翼拉开窗户,往楼下探去。
那辆黑色的宾利车依旧停在那里,停了一夜,车身满是白霜。
她微微发怔。
看了一会,她关上窗户,也隔绝那个人。
心想自己有病,还病得不清。
折喜回到卧室又睡了。
不知睡了多久,她是被苏烟的电话吵醒的,苏烟说她在机场,要折喜来接她。
折喜回了一句“好,我马上来”就挂了。
折喜穿戴整齐,下楼。
停车的地方现在空无一物了,末冬初春的风还很冷,树枝春芽,鸟携春泥,静谧而萧条。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鬼使神差走到那个地方,地上落了不少烟头。
是1916。
唐冉之常抽的一款牌子。
她怔怔看了一会,一阵冰冷的风袭来,她顿时清醒,望着远方一对母女。
“囡囡,在学校要好好学习。”母亲慈爱笑着给小女孩整理围巾。
小女孩初中模样,用力点头,“好。”
要中考的学生,春节没过完就要去学校补课。
折喜回神慢慢走远。
她想,这个春节,要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