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喜和唐冉之在外面的椅子上,沉默无言坐了许久。
折喜望着人来人往的电梯口,有人进,有人出,有悲戚送进医院的病人,有喜逐颜开出院的人,他们行色匆匆消失在人群里。
其实她没有走远,等唐冉之进去了,她又转回来,站在门外静静听着徐以媛说那番话,她的心一阵阵的疼,她不受控制冲进来打断徐以媛的话,是不愿意听这番嘱托的话。
想着想着,眼睛又被蒙上了一阵泪雾。直到唐冉之的手机来了电话才打破这场看似平静的气氛,折喜一怔抬手抹抹眼泪,把眼泪憋回心底,下意识的,她不想被他笑话。
唐冉之没接直接挂断了。
折喜背对着他,其实不用去看,他也知道她哭鼻子了。
这个电话是一场重要的会议,曲敬已经催了他好几次。
想了想,唐冉之起身。
他在原地立了几秒,修长玉立的身影,挡住灯光遮了她上半身,只印下影影绰绰灰阴。他至始至终的眼神都留在她身上,目若星光,不灭,也不休。
他的语气不徐不疾,声如珠玉,“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同意,这婚结了岂有离的道理!”
折喜擦眼泪的动作也停了,心忽而像惊涛骇浪,片刻都没回神。
——
折喜回去睡了一夜,洗完澡习惯性点开邮箱,却收到了巴黎z学院的通知书。
在以前,她每天都盼,可是现在她却开心不起来。
折喜盯着邮件看了许久,最终,她想了想给对方回复过去,由于家庭原因需申请延迟入校。又附了几张证明材料。
对方很快回过来,表示理解,同意下半年入学。
折喜第二天一大清早就来医院了。
徐以媛气色不错,她顿时放下心了。
“其实啊。”徐以媛叹口气,“医生跟我打过电话说住院的事,我当时就想啊,千万别让你和……冉之知道了。”
“你们俩正是要孩子的时候,我也不想分您们俩的心。”
折喜听完当时就瞪了眼,鼓着脸说:“孩子能跟您身体比吗?!妈,您怎么到这时候就糊涂了,您看啊,您身体好,我也冉之也放心要孩子是不是?”
折喜喊习惯了,一时改不了口,徐以媛没在意,“是是是……”她赔笑,握着折喜的手,“是妈不对,是妈错了,妈不应该瞒你们的……”
折喜心一阵疼,看徐以媛的表情,又好笑又好气,“妈,我是心疼您。”
她不是气徐以媛没告诉她,她是气自己,没有早一点察觉。
等折喜走了,徐以媛望着窗外,眼泪忍不住流出来。
她骗了阿喜那孩子。
她自己的身体状况她最清楚不过了。
她不是被送进医院才清醒的,而是在很久之前感觉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慢慢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偶尔脑海里突然会冒出起以前的事情,断断续续的回放,后来连成一条线。
她想吧,就这样随儿子去了。
可到底是老了记性不好,让折喜拿了那张报告。
她不怪阿喜和冉之,怪就怪在她和锡宁没这个福份罢了。
她是个普通女子,只要能找到丈夫和孩子,天堂或是地狱,凡尘俗世都了却化为灰烬。
——
一连两个星期折喜每天去一趟工作室,再来医院陪徐以媛,见徐以媛脸色越来越好,她也放心不少。
但她也知道这是胃癌,虽做了手术,但也容不得半点松懈。
折喜如往常一样来到医院,推门却只看见一间空荡荡的病房。
而徐以媛在医院消失,只留下一封信件,写了寥寥数语,却没有留下去哪里的信息。
折喜揣紧了信封,眼泪又兀自冒出来,这几天,她哭得次数越来越多了。
她想徐以媛一个患病的人会跑去哪里?
会不会照顾自己?
手上的钱带够了吗?
身体又不好,要是半路昏迷了有没有路人帮助?
折喜越想越心寒,心凉了半截。
唐冉之听到消息,几乎是一路从公司赶回医院,走进病房就看到折喜耷拉着脑袋拿着信封,鼻头红红的。
唐冉之穿着白衬衣系着领带,看到折喜的还在这里,他松了一口气,修长的手指松了松领带,语气平缓,说明来意:“大嫂回了南镇!”
折喜一听,猛然抬起头,看见唐冉之站在门外,他简洁的头发有些乱糟糟的,平日里一丝不苟的领带歪了,眼眸里的担忧不比她少。
许是因为唐冉之的话,折喜如水的双眸闪过一丝惊喜,不可置信又问了一遍:“真的?徐姨回了南镇?”
唐冉之沉稳点头,从他听到徐以媛不见了的消息,便叫曲敬查了她今日的路线,才知道她买了回南镇的汽车票。
折喜露出一丝笑容,悬在心口的石头总算是落了,而她心下已有了一个决定。
想到这,她赶紧起身,往外面走去,理也没理站在门中间的唐冉之,从他右手边串过去了。
唐冉之微怔,却没说什么,只是跟在她屁股后面。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医院。
折喜回唐家收拾行李,因为她打算去车站,回南镇找徐姨。
从徐以媛给她一口饭吃的时候,她在心里认定这个女人是她的亲生妈妈,既然徐以媛心有决定,那她就陪在她身边,陪她度过未来的每一天。
折喜刚清好要带的衣服,却见唐冉之拿着几套衣服,慵慵懒懒把衣服扔在行李箱上面。
折喜蹲在地上清衣服,一愣没反应过来,抬头就看见唐冉之弯起嘴角的脸,忍不住皱了皱眉:“你搞什么?”
唐冉之站着,居高临下看他,挑挑眉,很随意地说:“你干嘛我就干嘛?”
折喜眉头皱得更紧了,想也没想就拒绝,“不行!”
而她手上拿着一摞唐冉之的衣服,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只好忿忿瞪着他。
唐冉之兀自笑了笑,仿佛听不见她毫不留情的拒绝。
他蹲下来,从她手上拿了一件衬衣,折了起来。
唐冉之自小读军校,折衣服自然不在话下,三两下折好衬衣,方方正正,比折喜折的衣服还要好看几分。
折好后便放在折喜折好的裙子上面,那条女裙子是白黑两色。
他见过她穿了一次,雪纺的布料,又轻又滑,穿在她身上,像飞舞的小精灵。
唐冉之又折好一条西裤,放在衬衣上。
白黑两套衣服放在一起,竟有说不出的感觉。
折喜正准备拿开那套衣服想扔在他身上,却见唐冉之拿起自己的贴身衣服——一条深色内裤,两边一折,大大方方放在了一摞衣服的最上面。
折喜顿时气得吐血,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抢到手里扔了?不行!碰一下她都嫌臊。
她移开眼,冷硬地说,“你到底想怎样?”
“你猜。”
你猜我猜不猜?
猜你妹啊!
折喜气呼呼看着唐冉之,在心里恨不得把他撕成碎片!
她去南镇找徐以媛,唐冉之跟着去干嘛?!
唐冉之不经意瞟了一眼另外一套没折好的衣服,下面压着只露出边边角角的淡紫色内裤和内裤。
突然的,心情意外地很好。
折喜仿佛知道他在看到了什么,脸募地慰热了几分,她略有不自在,却又不想去拿起那套没折好的衣服。
她愣着没动,却见唐冉之修长的手指动作慢悠悠地去拿衬衣,指骨却不小心碰到淡紫色内衣的肩带。
他隽逸的表情微微诧异,手顿了顿,似乎在想怎么有一根带子。
折喜看他若有所思的表情分明是想把带子从里面抽出来——看看!
她的老脸终于一抽,绯红如血,她扑过去,打掉他的手,脱口而出:“你别碰,我折!”
唐冉之收回手,去看她,英气的面容,嘴边的笑容深邃耀眼,如天真灿漫的小孩那般点头,“好!”
折喜僵硬扯扯嘴,要是她还不知道自己被唐冉之忽悠了,那她就是一头无敌无敌蠢的猪!
唐冉之看折喜表情古怪,面色犹豫,心里又一阵好笑,他不经意把手凑近衬衣,漫不经心地问:“既然你不折,那我折了?”
折喜回神,看见他的动作,心一紧,飞快打掉他的手,“你别碰!”
唐冉之收回手,轻轻皱了皱眉头,孩子气地说:“那我不碰了。”
折喜顿时气疯了,冷下脸喊他的名:“唐冉之!”
“嗯?”
她眯眼去看他,眼眸里一点温度也没有,“你到底想干嘛?”
唐冉之歪头沉吟几秒,淡淡道:“你去哪我就去哪!”
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折喜的心,不受控制颤了几秒。
唐冉之垂眼,没折衣服而是三两下和成一团塞好,动作干脆拉上拉链。
做完这一连串的东西,他一手提着行李箱,一手握着折喜的手,“走吧!”
折喜一愣,没反应过来:“走去哪里?”
过了一会,她才意识到唐冉之牵着他的手,他的手很大很温暖,包裹着她冰凉的手,顿时,她的心口一痒。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她想抽回手。
可唐冉之却越握越紧,他不紧不慢道,“我们去南镇找大嫂。”
“你……”
唐冉之不送拒绝,也不容她再说什么,牵着折喜的手来到书房,向唐老爷子告别。
唐老爷子自然是嘱咐了一番,年迈混沌的双眼看着两人手牵手出了书房,一喜一忧。
仿若化为一阵无声的叹息……
直到出了唐宅,折喜猛地打开他的手,唐冉之这才肯放了手。
一路去南镇,折喜都冷着个脸,无论唐冉之说什么都不搭理他。
五个小时,来到南镇。
晚上七点左右,暮色苍茫,繁星满天,远离繁华喧嚣的大城市,这座小城显得安纯朴安静。
折喜看着这座小镇,心情难以言喻,又酸又涩的情绪酸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