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夜晚,折喜躺在床上,满腹心事。
她看向地面,依稀可见地上有个简易床,那是唐冉之躺在上面。
除了第一天两人在一张床上睡觉,之后都是唐冉之打地铺。
真是难为他了。
其实说这话,她有一种小人得志的威风,不知怎么,她很不厚道噗了一声。
“睡不着?”
突如其来的声音,折喜陡然吓一跳,她的笑声竟然惊动了打地铺的某人。
折喜尴尬点点头:“是……”
唐冉之换了一只手枕头,他望着床上一团黑影,淡淡道,“阿喜。”
折喜一愣,“嗯?”
“明天。”他顿了顿,又换了一只手枕头,“明天是大嫂的生日。”
折喜一怔,回想片刻,懊恼拍了拍自己的头,她怎么能粗心大意把这事忘了!
唐冉之又说:“我订了蛋糕。”
“所以!”折喜终于想起来:“今天的菜是你特意为徐姨买的?!”
唐冉之默了几秒,低低嗯了一声。
她扯笑,“你有心了。”
她说完,翻了个身背对他,静静道:“早点睡。”
唐冉之沉默看了她好一会,才说:“嗯,晚安。”
黑暗里的折喜干干扯嘴,“呵……”
临睡前她想,自己瞎想什么呢。
自作多情了吧!
——
第二天一大清早,折喜把徐以媛哄到隔壁李阿姨家里打麻将。
徐以媛被折喜连推带拉的姿势惹得好奇极了,忍不住问:“阿喜,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折喜秀眉一挑,“我能有什么事瞒着您?再说您不就是喜欢打麻将吗?李阿姨和王姨等您很久了。”
说说笑笑之间徐以媛就坐上牌桌不理她了。
折喜退出李阿姨家门外,顿时松了一口气。
回到这边,唐冉之在厨房做菜,她不会做菜只好给他打下手。
她刚进厨房,唐冉之就丢给她一把白菜,言简意赅,“洗了。”
折喜把青菜叶子摘下来一片片洗干净,她低着头,松绑的发丝在额边落了几丝,眉眼婉转,白净的双手在水里洗绿色的菜叶。
唐冉之看了一会,突然拿了一片菜叶,做了个示范,笑:“是这样。”
她干闷闷回道,“我知道了。”然后学他的样子洗菜。
“怎么了?”唐冉之放下锅,脸凑近她,“今天怎么无精打采?”
照以往,她肯定鼓着嘴瞪他,说:“我自己会,不要你教!”
折喜有点反常。
她头也没抬,“没事。”
“阿喜。”唐冉之凝眉看她,她满腹心事的时候眉头就会微皱,表情无喜无怒看不出情绪,其实他知道她的情绪可大了。
折喜看也没看他,偏头指指锅里的鱼,“要糊了。”
唐冉之扯扯嘴,转回去翻了翻鱼,等鱼出锅,他再想去问的时候,她已经出去了。
折喜在客厅吃完了整盒巧克力,垃圾桶里堆满了包装纸。
巧克力又甜又腻,她明明不爱吃甜食,更不爱吃巧克力。
她想不通自己究竟怎么了?
厨房里传来菜的香味,锅里的油“呲呲”响。
从她这个方向望去,唐冉之一身白衬衣,袖口卷至手肘,围着红色条纹的围裙,修长的手指握着刀柄,一刀一刀切土豆丝,“一咚一咚”的声音富有节凑感。
折喜支着下巴看了好一会,过了一会,她站起来。
她想,她不是小女孩了,不能再这样子了。
不能有一点点的风吹草动就像一头惊慌失措的麋鹿。
——
徐以媛被折喜捂着眼睛慢慢走进来,脸上的笑意灿烂,口吻却微微嗔怒道,“阿喜,你和冉之到底在做什么?”
“再等等。”折喜轻轻推着徐以媛往餐桌方向走。
唐冉之笔直站在一遍,他望着两人进来,面容柔和,眉眼弯起,嘴角淡淡的笑容。
折喜对上他隽黑清澈的眼,片刻又移开,低头对徐以媛笑道,“大嫂,祝您生日快乐。”说完,她放下手。
徐以媛看着满桌子的菜,想到昨晚唐冉之和折喜回来提了一大袋子的菜,打麻将时听到王姨说什么七夕节,其实她的本意是想他们俩出去逛一逛,整天跟着她不习惯,连个秀恩爱的空间也没有。
桌子中央放着一个漂亮的花式奶油蛋糕,上面燃了一支蜡烛,冒着火光。
两个傻孩子站在一旁望着她傻傻笑,说不感动是假的,徐以媛顿时哑了嗓子,“你、你们……”
唐冉之轻轻道,“大嫂,生日快乐。”
“你们……”徐以媛又好笑又好气,“怪不得阿喜今天非要我去打麻将,当时就觉得你们俩有事瞒我……我还纳闷了好一会!”
折喜翘翘嘴角,“大嫂,您喜欢吗?”
“喜欢喜欢!”徐以媛悄悄红了眼眶,“大嫂高兴得不得了。”
“今天是冉之下厨哦。”
“冉之下厨?”徐以媛欣喜望着唐冉之,做了一个大拇指的手势。
唐冉之浅浅微笑。
“好啦。”折喜赶紧催嘘道,“快吹蜡烛!”
“好好好。”徐以媛俯身把蜡烛吹灭,十指相合,轻轻闭上眼,想了想笑着说:“祝愿阿喜和冉之长长久久。”
平淡得不能再平凡的祝语,祝愿阿喜和冉之长长久久,白头偕老,与子成说。
折喜却愣了几秒,指尖轻颤,她偏头用余光瞟了一眼唐冉之,他始终含着笑意,看不清他的情绪,也看不懂他在想什么。
折喜收回思绪,表情不满撇撇嘴,“大嫂!您怎么把它说来了,哪有人像您这样,许愿都是放在心里许!”
徐以媛笑道,“心诚则灵。”
“说不过您。”折喜无奈摇摇头。
徐以媛蛋糕切了一块递给阿喜,又切了给唐冉之,最后才给自己切。
折喜见状,赶紧说:“您胃不好,只能吃一点。”
徐以媛笑道,“听阿喜的。”
唐冉之听着两人的对话,轻笑。
折喜瞟了他一眼,轻嗤:“你笑什么?”
唐冉之默,叉了一勺奶油,突然递到折喜嘴边,笑容满满。
折喜愕然,吃也不是,退也不是,见徐以媛看过来,她猛地一口抿紧嘴里,甜腻腻的奶油在口腔划开,她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掩住心跳,恶狠狠瞪了一眼唐冉之。
唐冉之眉梢上挑,“还要?”
“咳……”折喜抽搐嘴角,“不不不,你喜欢吃甜食。”
唐冉之低低嗯了一声,看折喜吃了一口蛋糕,他突然说,“那你喂我。”
折喜刚叉了一勺奶油,手一抖,想说你别太过火——
徐以媛看着这两人,笑着打趣道,“你们是不是当大嫂不存在?”说完,她背对着两人走进卫生间,说:“我看不见,我什么也不知道。”
反正徐以媛看不到,折喜瞪他,从牙关里咬出一声警告,“嗯哼?”
哪知,唐冉之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嗯?”
折喜把蛋糕一口吃进嘴里,作势囔囔,“只许吃一口。”
唐冉之含着笑意,却说,“你的好吃,再吃一口。”
折喜顿时气急了,胸腔如火一般愤怒至极,她似笑非笑朝他勾勾指头,“过来?”
唐冉之挑眉,把脸凑过去,“什么?”
折喜俯身,顿时拉进两人彼此间的距离,她眯眼看他。
夕阳余晖照射进来,模糊陆离的光线印在两人面容上,在脸上镀了一层暖光。
唐冉之看着眼前的女孩,她很漂亮,五官小巧精致,笑容古灵精怪,她傲慢扬着下巴,冷哼,“你别得寸进尺,我忍你很久了。”
唐冉之目光闪了闪,又凑近她一点,在她耳边停下。
他稍稍偏头,就能感觉她耳边的发丝在他脸上扫来扫去,茸茸痒痒的,在心里留下水波浪涟漪。男人温热呼吸落在她脸上,声音低沉,“是么?”
折喜目光微闪,镇定自若点头,“是。”
“呵……”唐冉之脸一歪,嘴轻轻贴在她的左脸庞。
啪——
折喜一个激灵回神,身体猛地往后仰,连人带椅发出巨大的声响。
唐冉之眼疾手快拉住她的胳膊,往怀里一拉,双手抱紧她,才免于折喜向后倒在地上,而椅子“啪”的一声倒地。
徐以媛听到动静从卫生间出了,就看见折喜和唐冉之抱在一起,她愕然睁大了眼,嘴里直说:“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折喜咬咬嘴唇,心乱如麻,她手慌脚乱推开唐冉之,扶起椅子坐在上面。
她拿起勺子一连吃了几口蛋糕,她吃得很快,三两下就把蛋糕解决了。
她又拿起筷子夹菜吃,这碗菜吃几口,又去吃那碗菜。
胃里很撑,但她还是继续吃,仿佛只有不停的吃,才能忽视心头的灼热。
许是她的吃相太惊人,徐以媛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阿喜?”
折喜猛然抬头,看了她几秒,镇定道:“大嫂您也坐下来吃。”顿了顿,“你也吃。”
唐冉之自然知道她说的你也吃是指他了,他拿起筷子慢慢吃了起来。
徐以媛使了个眼神给唐冉之,“阿喜怎么了?”
唐冉之默了几秒,摇头。
折喜索然无味吃完了饭,在徐以媛和唐冉之的注视下躲到房间。
她摸摸脸,慰热终于降了,同时嘴里呼出长长的一口气。
这一晚上折喜都没跟唐冉之说话,连睁眼都没瞧他。
——
折喜半夜起来喝水,见卫生间亮着灯,她好奇走到门外,虚掩的门,听见哗啦啦的水声和……一阵哭声。
折喜屏住呼吸。
是徐以媛。
隔着门板,折喜听得很模糊,依稀听见锡宁、唐颂、想这几个字眼。
折喜心一酸,徐以媛今天很开心,但她还是看出来她心里头的失落。
她没有停止想念过锡宁,那徐以媛无时无刻都在想念自己的儿子。
她沉默仰头靠在墙上,轻轻闭上眼酸涩的眼球。
徐锡宁已经离开他们1764天,也就是四年十个月零三天。
不知站了多久,折喜推门进去,“大嫂。”
她蹲下来,轻轻抱住失声痛哭的徐以媛,喃喃自语:“大嫂,锡宁不在了,都说好人死后会去天堂,所以……锡宁在天上看着我们,他希望我们平平安安……我和冉之会一直陪着您,您……会长命百岁,会安福顺康……”
她比任何人都要心疼徐以媛,所以她会守住自我不忘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