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已经在家里了,我丈夫站在我身边,见我醒来,摸摸我的头,转身对徐律师说:“没事了。”
徐律师自责的说:“都怪我,不该把湘君扔在那里的。”
我想开口说不怪你,但是说不出话来,喉咙很干,我艰难的靠坐起来,想做手势说想喝水,一杯水已经出现在眼前。
我抬头看了看,是曾家俊。
“曾先生把你送回来的,好像是孟疆打电话给司机小赵,”徐律师开口道,“孟疆刚刚把廖医生送走。”
我喝了水感觉好多了,冲曾家俊说了声谢谢。
“叔叔,不怪你,是我太娇贵……”耳中突然响起了孟疆的抱怨。
“叔叔,”我严肃地说,“请替我回公司查一下后勤部这一个月来的通话记录和值班表,还有后勤部这一个月来的所有工作汇报,还有……”
“好了,好了!”徐律师打断我,“事情我都知道了,曾先生提到了电源被掐的事情,孟疆倒是什么都说。我会处理,好好休息吧。”
我点点头,把半张脸埋在被子里,请徐律师带我送客。
“叔叔,”
他们刚刚走到门口,我又说话了,“明天这个时候要是没有结果,我会睡不着的!”
“知道了!”徐律师叹口气,“这丫头,就知道威胁叔叔!”
我呵呵的笑着。
第二天一大早,我从深度睡眠中醒来,又想起“疆土”的情景,不禁眉头紧皱。
后勤部部长我记得,印象中是个很谨慎妥帖的人哪,怎么会犯这种错误呢?
会不会有什么隐情?
正在我思索间,徐律师来了。
小金直接把他引进书房才来告诉我,我急忙将前一个念头抛在脑后:不管什么原因,“疆土”的迫切需要都应该重视,即使需要直接来找我都可以,但决不能如此耽搁!
每次一想到这里,我的脸上就火辣辣的疼,“疆土”的职工们在那种恶劣条件下还能坚持一个月之久,而我竟然连一个小时都没有坚持下来,还丢脸的晕倒……
心里这么想着,脚下的动作不由更快了几分,不到一会,就已经换好了套装,走进书房。
看我杀气腾腾的进来,徐律师不由一呆,旋即笑笑,告诉我,他已经以我的名义口头通知了人事部经理关于对后勤部部长瞿劲辉及主要相关人员的处理意见,只要我签署了面前这份人事调动函就可以了。
我大笔一挥,签了名。
开玩笑,我林湘君大力扶植的子公司的需要居然会被搁置一个月之久!
在“湘君服装有限责任公司”里,谁不知道他们“铁三角”:执行副总裁兼法律顾问徐景泰、策划部经理兼设计总监吴吝哲、广告部经理兼设计副总监孟疆!
也许,没有参加过“铁三角会议”的后勤部部长以为孟疆被下放到了子公司,所以才敢慢待他。但是,即使是这样的原因也不可原谅。
现在,我会让他切身体会到被慢待的滋味:徐律师把他调到了“疆土”当副厂长,主管后勤。
然后,我跟着徐律师坐车去往公司,临出门前,小金跑出来向徐律师抱怨我不肯吃早点,我眉头一跳:果然,徐律师笑眯眯的望着我,嘴里却冲着司机小韩说道:“找个地方,咱们吃早点。”
看我抬手看时间,又补充一句:“还想昏倒吗?”
我只能老老实实去喝豆浆。
我以最快的速度吃完早点,飞快赶到公司。
正好没有迟到。
走出电梯门的时候,徐律师先一步走出去,然后回头看着我说:“不想迟到以后就早点吃早饭。”
我点头。
心里暖暖的。
一进办公室我就下达了一条命令,让人事经理和后勤部长来我办公室一趟。
五分钟后,他们两人齐齐立在我桌前。我请他们到沙发上坐下,然后考虑着措辞。
秘书送茶进来,我趁机吩咐她十五分钟内不准打扰。
然后我看向他们。
很明显,他们两人必定已经因昨天徐律师回来调查的行动知道了事情的始末,而人事经理更是一早便拿到了我签字的人事调动,我只是斜斜的看了他一眼,却见到他脸上流露出一丝喜色。
这倒是让我奇怪了,瞿劲辉的调动至于让他这么高兴么?
我暗暗对此留了心。
“瞿部长,”我开口道,“关于疆土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了,虽然我已经签署了人事任命,但我还是想听听你的解释。”
事情有些蹊跷,到了这最后关头,我不得不在慎重一些。
而因着人事经理先前的表现,说完这话后,我又装作不经意的扫了一下,他的表情果然有些变化,似乎有些紧张,随后盯着瞿劲辉猛看。
瞿劲辉犹豫了一下,显然没有料到我会在这个时候还来询问他的解释。
他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我似乎看到他有张口的意思,却被人事经理的一阵咳笑给打断了。
“咳咳,林……咳……林总啊……”
我瞪了一眼人事经理,制止他继续打哈哈,不过似乎已经晚了。
瞿劲辉已经恢复了刚进门时的表情。
我心下叹了口气。
果然,瞿劲辉摇了摇头。
“林总,这件事情是我的失职,对此我已经跟徐副总汇报过了,我愿意接受调动。”
我还没有开口,人事经理就已经抢着说话了。
“就是就是,林总啊,我看小瞿说的对,他既然已经认错了,这次就这么算了吧。呵呵。”
“嗯,那就这样,这件事情不要再提起了。你今天上午就把工作和张经理交接一下,后勤部暂时交由张经理兼管,等你们贾经理回来后在交还给他。”
人事部张经理和瞿劲辉齐齐点头。
我不动声色的端起茶杯,慢慢抿了口茶,不动声色的看着张经理在那里鼓励着瞿劲辉,看着瞿劲辉皮笑肉不笑的应付,张经理完全不介意,实在是笑得很开怀。
就在刚才说到交接问题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人事任命上面最后一行写的就是由张经理暂时接管后勤部。
这还是在我签名的时候随意扫了一眼看到的。
看来待会要好好过问一下后勤部最近有什么大的采购的项目了。
想到这里,我微微一笑,慢慢把茶杯放回茶几上,而正在高谈阔论的张经理立马停下,同瞿劲辉一道看着我。
“张经理,以后疆土的后勤补给就靠你了,你可要给疆土优先解决啊!”
听到这句话,张经理的脸都笑成花了,连连拍着胸脯保证。
懒得听他的废话,我补充了一句:“要是再出什么乱子,我可就得再签一次人事调动函了。”
张经理马上住嘴,讪讪笑笑,不再说话。我这才转向瞿劲辉。
我给他三天时间去做三件事:一是到了疆土后,必须在三天之内更换厂房和办公楼的空调,二是让他尽快协调供电公司,一定要保证供电,三是置办全办公用品并制定公司规范细则。
同时我给了他可以自主招聘三个帮手的权利。
这是一件艰难的工作,出乎我们所有人的预料,原后勤部长瞿劲辉只用了两天时间完成了这几项工作。
在当天上午,他把在“湘君”的事务全部交接清楚了;下午联系了孟疆,到“疆土”去调研了;夜里,他就已经列好了需要购买的物品。
第一天上午,他用电话联系了商场,确认当天下午空调和一些必要的办公设施就送货上门并安装;
和商场联系之后,他紧接着就给供电公司打了电话,邀请对方负责人吃午饭;
挂了电话,他在招聘网上发了启示,招聘三个职位:助理二名、秘书一名,要求,都有非常出色的策划和执行能力,交游广。招聘题目就是以疆土为例,制定规范大纲,当下就有十几个人报名,他从中挑选了三个年轻人,并通知他们当天下午两点到“疆土”来面试。
中午他宴请了供电公司负责人,在“疆土”拖欠一个月电费的情况下,不仅立即恢复了供电,还和该负责人建立了良好的私人关系,后来他说是为了在配置发电机时可以从供电公司借几个专业人士帮忙。当然,每个工厂都必须有自己的应急供电系统。
下午,他用模拟真实场景的说法“骗”了三位面试者,要他们接待并核验货物,监督送货员和安装工人把空调和办公物品安装、放置妥当。
而他自己则在网上继续看一些公司规章制度的材料。
而孟疆仍然如前一天我所见到的那样,但是出人意料的对瞿劲辉的要求有求必应。
这一切做完后,已经是下午五点,瞿劲辉告诉面试者,面试第一关通过,接下来要求面试者按照他从网上收集来的规范大纲整理归纳得来的标准大纲制定细则,并且要加入自己对本公司和服装行业的见解。
他只给了三个应聘者一个晚上的时间,比我还狠。
事实上,我敬佩所有有能力的人,虽然当时并不包括这个叫瞿劲辉的人。
外婆的日记并不只有一本,关于我的就有童年篇和青年篇;余下的就是工作笔记。
“作为一个优秀的领导者,最重要的能力是识人和用人,而一个天生的领导者则还应该‘信人’!”
在外婆进入老年以后的工作笔记中,写在扉页上的这段话我铭记在心,更成为我在处理公司事务上的头条纪律。
在第三天,我以验收工作为借口,再次到了“疆土”。
而瞿劲辉已经和孟疆在讨论重新装修厂房和开设职工宿舍和食堂等设施的方案了,他们仍然光着膀子,站在院子里,对着旧厂房或者空地指指点点,也仍然是嘻嘻哈哈的风格。站在办公楼上看着他们和围在他们俩身边的助理们,回头看看已经进入工作岗位的秘书,我笑了。
也许,这才是一个有才能的人梦想的舞台。
在“湘君”,虽然刚刚成立不足五年,但是已有了弊端。一些主管庸庸碌碌,只凭着经验和主观意见行事,对于每一个干劲十足的年轻人来说,都是恶梦。
打从在“疆土”看到新的景象后,我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像自己一直期望的那样奉行了外婆的教诲,撇开“空调事件”不谈,我真的了解过自己的员工吗?我真的关心过他们现在所处的岗位是否合适吗?
我没有惊动院子里的人,悄悄离开了,而秘书并不知道我是谁,也因为我说没有急事没有打扰正在工作中的几人。
回到公司后,秘书告诉我徐律师来找过我,我立刻掉头到了徐律师的办公室。
“叔叔,你找我?”推开门,徐律师不在,沙发上坐着曾家俊。
天!我一拍额头,忘了他的事情了。
“徐律师有事离开了,我本来也应该走的,但徐律师说你回来就会来这里的。”曾家俊起身迎接我,解释了原因。
我请他到我的办公室谈。
秘书端茶进来,我告诉她十分钟内不许打扰。
虽然我在公司从不会叫徐律师为叔叔,但是几乎公司所有的人都知道我把他当长辈一样的尊重。其实,他本来就是我的长辈,用他的话说,我母亲都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而他又是外婆看着长大的。
看似很复杂,这么说的话就很明白了:外婆和徐叔叔曾经是邻居,外婆比徐叔叔年长6岁,但是两家论起辈分来,外婆却比徐叔叔年长一辈,据徐叔叔说,外婆虽然经常维护他,却也曾在私低下逼着他叫阿姨。外婆成亲较早,16岁时已经嫁给外公,徐叔叔说起这件事时,颇有些希望他成年的时候外婆仍云英未嫁的意愿。后来随着我母亲的出生和他求学外地,也曾有几年没有见面,再见面时,外公已经去世。
他便在外婆身边支持着她,直到她去世,他也没有成婚。
我不知道他是否曾经试图改变和外婆的关系,很显然,即使有过也一定失败了。
因为他让我喊他叔叔的那一刻,眼神里有些落寞,也许,这个称呼,就是禁锢他感情一生的障碍吧。
呃,又扯远了!
看到曾家俊待在叔叔房间,我隐隐约约觉得徐律师希望我帮曾家俊,因为他似乎从不会两次把同一个人带到我面前,假如他没有帮忙的意愿,他有上千种方法应付。
既然如此,我一定要慎重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