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老爷……”深夜,一道嘹亮而又急促的大喊声,打破了高府的宁静。
一袭长衫的高义,听到那呼喊声后,眉头顿时轻蹙,对小跑进来的下人怒斥道﹕“府内喧哗,成何体统!?”
下人踉跄的跑至厅内,待听到高义那声怒斥后,顿时吓得跪倒在地,连忙叩首请罪。
“行了行了,有什么事赶紧说吧。”高义不耐的挥了挥手,也知道这个下人必定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立即汇报给自己,这才忘记了府中规矩。
下人抬头,轻微的喘了口气,连忙说道﹕“老爷,原本牛头领率人已经追赶上了小姐,正欲除掉那个张奎,救回小姐时,可谁成想半道突然出现了一位王子殿下,把那个张奎给放走了。”
“王子殿下?”高义一怔,“是哪位王子?”
“奴才不知!”下人摇头,随即他似想起什么,连忙又说﹕“哦,对了,现在那位王子殿下正在门外等候……”
“那你还不快去请?”高义打断了下人的话,怒睁双眸,高喝道。
“不了,老夫要亲自去迎接。”随即,高义又改变了主意,快速地整理了一下仪容,疾步朝着门口走去。
正门外,身披着一件裘皮大衣的帝辛,合着眼站立在原地,在其身边唯有一个令冲,至于其余的侍卫也不知藏在哪去了。
“这个高义也忒不像话了,竟让殿下您在冷风中站这么久。”令冲脸上浮现一丝不满,轻声抱怨道。
“不许胡说!高大人乃是当朝大夫,士林的模范,等一会儿又不会少一块肉,急什么?”帝辛轻声斥道。
“是,奴才又多嘴了。”令冲谄媚的笑了一下。
与此同时,高义也急匆匆的赶来,可当他快要走到门口时,却放缓了脚步,态度从容的跨过了高高的门槛,向帝辛来了一个无可挑剔的拱手礼仪,“臣高义不知殿下深夜来访,有失远迎,望子受殿下恕罪。”
“高大人客气了。”帝辛微微一笑。
高义侧身,摆出一个请的手势,“外面天凉,殿下快里面请。”
帝辛颔首一下,他微仰着头,背着双手,气势很足的在众人躬身施礼下,走入了高府内。
入了客厅,饮下杯中一口浓茶后,帝辛便细细地打量起手中的瓷碗,少许,不由的赞叹道﹕“这件瓷碗当真是精致,没想到高大人还有这种雅号。”
“呵呵,殿下真是抬举臣了,区区一件瓷碗,焉能入得了殿下您的法眼?”高义淡笑道。
他这话的确不假,帝辛作为大商的王子,宫里的瓷器堪称天下之最,各个都是无价之宝。
瓷器,始于大商,诞生于大商中期,乃是殷人璀璨文化的一种结晶。
这个时代的瓷器远不如后世精美,故而被称作原始瓷,大约2%左右是粘土成型。
说到原始瓷,就不得不提一个人——商朝著名贤相,伊尹。
关于他的出生,可能有很多传说。但其中一种说法,是伊尹的母亲怀他的时候,梦见一位神女告诉她:“你家的灶台上近几天可能会出现一只青蛙,你要是看见了,一定要赶快离开,不要回头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过了几天,她家的灶台上果然出现了一只青蛙,这青蛙虎皮斑纹甚是好看,嘴边鼓起两个大泡泡冲着她呱呱直叫。
她忽然想起几天前的梦境,于是赶快向东边跑去,一时好奇就回头瞧个究竟,忘记了梦中神女的忠告。这下可了不得!只见洪水如猛兽般冲毁她的家园同时正咆哮着向她扑来。水退之后,在这位妇人被淹死的地方长出一棵桑树,十个月过去,有一天夜里桑树下突然有一个婴儿啼哭。被一位好心人带回家抚养到成人后,送到当时的官宦人家有莘氏家做奴仆,他就是伊尹。
伊尹的主要任务就是做饭。由于他勤奋好学对做饭这门手艺可以说在当时是最有名的厨师。正因为他是厨师,每天与锅碗瓢勺打交道。因此,对陶器的烧造技术也很精通。当时的先人还不会用窑具烧陶,只能把做好的陶具架柴烧。(家家户户都会这门技术)有一天,伊尹把做好的陶具凉干后准备架柴烧时,突然下起了大雨,雨水把已干的陶具淋湿。
伊尹为了不让主人责骂,心想草木灰吸水。我何不利用草木灰把已湿的陶具整干?于是他就取了很多草木灰撒在已湿的陶具上,这样陶具的湿气很快就被草木灰吸干。
伊尹非常高兴,这时雨也停了,伊尹就架起木柴开始烧陶具。等这批陶具烧成之后,眼前的一幕让伊尹惊疑万分。因为,这批陶具从色彩上出现青翠耀眼的光芒,伊尹顺手拿起一只碗敲了一下如玉般的脆声悦耳。可把伊尹乐坏了。他赶快跪倒在地向苍天礼拜。在他看来这是上天的恩赐。于是伊尹每次烧陶具时都要在草木灰水中沾一下,这就是原始瓷器的釉。
由于伊尹在有莘氏家中显示出的不凡才能,为人聪慧,胸有大志,深得有莘氏的喜爱。
当时成汤因不满夏桀的做法,准备有朝一日推翻夏朝,就广招贤良人才。听说洛阳南边的伏牛山区有莘氏的家奴伊尹很是有才华。就亲自登门相求。要有莘氏放了伊尹,他可以答应任何条件。有莘氏觉得成汤日后必成大器,他家中有一个女儿,就想攀上这门亲事。成汤渴望贤才心切就答应了他的要求。于是伊尹就作为陪嫁的家奴送于成汤。
他们沿伊河而下来到成汤的领地。成汤依旧安排他做厨师,伊尹做的一手好菜和能烧出精美的陶具深得成汤的喜爱。成汤每次与伊尹交谈,伊尹就用做饭和烧陶作比喻,来说明为政的道理和方法,叫成汤实行王道而不能实行霸道。伊尹认为:“釜中有至真之味,其妙处口不能言,人尝而自知,对于国家政治的领悟也是如此。”
夏朝末期由于桀的粗暴无能,使当时的国家处于每日战乱和生活贫困的时代。
桀有一天知道有一个诸侯王居然比自己贤良,而且大多数诸侯都听他的,这下害怕了,就命令他的手下把商汤抓来,囚禁在夏台,伊尹此时已成为成汤的大臣。知道成汤被桀囚禁,心急如焚。于是在国内准备许多财宝,并选了几个美女派使者到夏都与桀交涉。桀见到这些珠宝和美女之后,立刻就把成汤放回商国。
可桀那里知道这叫放虎归山。
于是成汤回到商国之后,在伊尹的帮助下很快就把夏国灭掉。同时商又统一各诸侯国,在名相伊尹的辅佐下,殷商从此走上了强国之路。伊尹也把他的烧陶技术推广到了全国各地。
须知,陶与瓷向来不分家,如果没有伊尹对烧陶技术的大力推广,或许瓷器有朝一日会出现,只不过在时间上会晚上许多年。
自此,当瓷器诞生伊始,便与青铜器皿同时列为了这个年代最具豪华的奢侈品行列。
而家中瓷器和青铜器的多少,也成为了这个家庭是否富有,富有到什么程度的衡量标准。
“听说殿下早就来了?”茶盅中的茶没了三分之一后,高义这才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
“是啊。”帝辛只是简短的回应。
气氛瞬时冷场。
沉默了少许,高义放下手中的瓷碗,毫不避讳的直视着帝辛,问道﹕“张奎有罪,十恶不赦!且他乃是臣的家奴,是臣的家务事,故而这点小事臣自己处理就好了,无需劳烦殿下您相助。”
“张奎有大才,而我这个人向来都很惜才,反正听高大人刚才话中的意思,是打算要杀死他,不知可否给我一个面子,把这个将死之人买给我,如何?”帝辛笑吟吟的看着高义。
高义摇头,说道﹕“殿下,请恕臣不能答应,那个张奎只是一介奴隶,却胆大包天竟打起了我女儿的主意,若不杀他,我高府颜面何在?置礼仪家规何在?!将来还如何管理好其他的奴仆?”
“哎,高大人啊,我不惜深夜来访,都这般求你了,莫非大人就不能给我这份情面吗?”帝辛叹声。
高义听后,立马起身,对帝辛作揖道﹕“臣不敢!若是别的事,臣必然会答应殿下,但此事却绝无可能!臣必诛此獠,以正道理和礼法!”
“姓高的!我家殿下如此做派,算是给足了你的面子,你可别不知好歹!”令冲听后,顿时大怒道﹕“别忘了,殿下乃是世子之位最有力的竞争人选,将来一旦殿下登基,今夜的事……”
“住嘴!有你什么事,滚出去!”帝辛侧头,对令冲怒喝道。
令冲对帝辛拱了拱手,一脸愤懑的瞅了眼高义,满是赤裸裸的威胁之意,随后便转身离开了厅内。
高义冷眼看着这一主一仆,演的这出戏码,若没有帝辛授意,借给令冲三个胆子,都不敢说出那番犯忌讳的话。
“有一点令冲说得很对,那就是﹕我子受乃是世子之位最有力的竞争人选,所以,高大人,哪怕不为了自己,也得想想自己的妻儿,自己家族的未来。”帝辛轻笑道。
高义沉声﹕“殿下是在威胁臣吗?”
“我很敬重士子,但不要忘了,士子终归是臣!”帝辛态度渐冷。
“臣是臣,可主……非主!”高义瞧着帝辛,据理力争。
讲道理,如今的帝辛,只是一个王子,别人在他面前称呼自己为臣,只是一种尊敬。
唯有世子,这位未来王国的直接继承人,才能当群臣的‘主’心安理得的享受别人口中自说的‘臣’的称谓。
“臣是臣,可主非主?”帝辛轻喃的重复一遍高义的这句话,随即他抚掌大笑道﹕“哈哈哈,好好好,不愧是当朝大夫,有气节!”
帝辛一边大笑,一边起身整理了一下仪容,随后,他的笑声在某一刻戛然而止,瞬息冷着脸,语气森冷道﹕“可高大人别忘了,东伯侯姜桓楚的女儿已经抵京,明年,我便要称呼东伯侯一声岳父了。”
“言尽于此,希望高大人好好想想,莫要自误!”说罢,帝辛毫不拖泥带水的转身就走。
高义起身,挪动了几下脚步,但终究没有追过去,而是声音淡定的对帝辛拱手施礼,“恭送殿下!”
凝视着帝辛缓缓消失在漫漫长夜中的背影,高义静静的坐在蒲团上,回味着刚才帝辛口中的那句话。
“东伯侯啊……这是在为子受造势吗?”高义轻喃,随后他遥望着禁宫方向,苦笑道﹕“大王啊,你终究是偏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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